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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他的缝隙 ...

  •   伊克莱尔万万没想到,在经历了众人眼中的死里逃生后十二个小时,他没等来阿迪莱,斯蒂芬妮也没有,但令人惊奇的是,他等来了加布里埃尔。
      那个被冠以“摩纳哥天才网球少年”的成年男性正双眼蓄着满眶的眼泪冲了进来。
      “倒也不必这么有仪式感。”
      伊克莱尔开着玩笑,却被加布里埃尔一把抱进了怀里,伊克莱尔大脑飞速转动,思考这小子最近有没有什么比赛受挫了,他严重怀疑对方是就此发泄情绪。
      十秒钟了,这家伙还在抱着他哭,伊克莱尔只能打断加布里埃尔,他举起被包扎的左手:“额…我得说我这个伤比你上次的左脚韧带问题轻的多的多的多,你知道吧。”
      “阿迪莱阿姨出事了。”闷闷的带着鼻音的声音打断了伊克莱尔。
      伊克莱尔举着的左手僵住了。
      “再说一遍,拜托。”
      “爸爸说他有客户传来消息,亚喀巴的业务合作已经全面暂停,现在已经无法进出了。”
      加布里埃尔擦擦眼睛,着急的开始讲前因后果:“妈妈说上个月2号,阿迪莱阿姨就和她约了这周二下午见面——在她从亚喀巴回来后。”
      伊克莱尔点头,他妈妈和加布里埃尔的母亲米娅是在莱诺还在世时,因为双方家庭的男主人才相识,不过后来,在摩纳哥那个拥挤的地方,一直都维持了很好的邻居关系,确实会定期约定时间见面,说实话比他这个儿子见面的时间和机会固定多了。
      “但是这周二阿迪莱阿姨并没有赴约,一开始妈妈以为是有事耽误了,毕竟阿迪莱阿姨很忙,但是直到过了三天,妈妈也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她有点担心,就多打听了一下。”
      在加布里埃尔干巴巴的讲述下,伊克莱尔才知道,亚喀巴目前可能被一股武装力量控制,处于全面封锁状态,但是目前控制者控制了对外的消息渠道,外界没有直接关联的人们普遍还没有觉察到,亚喀巴已经处于与世隔绝的状态。
      “妈妈说,按照时间推算,阿迪莱阿姨很可能是刚进入亚喀巴,那里就被封锁了,现在失去了对外通讯。”
      伊克莱尔真的怀疑医生误诊了,他是真的有脑震荡!
      “现在怎么办啊!我刚从家里过来,妈妈让我赶紧来找你,她说你不能不知道这个消息。”
      伊克莱尔的太阳穴突突的跳着牵动周围的神经,心脏不规律的跳动,他感到有点恶心。
      伊克莱尔突然想起来,上个月斯蒂芬妮跟他提起过一次,他外公最近身体出了点小毛病,阿迪莱本想送他去德国治疗并疗养一阵子,但是被老爷子拒绝了,老爷子更想呆在自己的农场里。伊克莱尔知道当时她其实是委婉的提醒自己要在赛季结束去看望一下那位老人家。
      那么阿迪莱又为什么那个时候回去,是想要看望,还是因为出了什么事让她必须回去?
      伊克莱尔不确定,可能里面还有别的事他不清楚。他看了眼眼眶通红的加布里埃尔,对他的语气难得放得很轻:“谢谢你埃尔,我已经知道了,你先回去,别让米娅阿姨担心。”
      “你能联系上那边的人吗伊克?你外公那里的亲人或者别的什么?我们不能这样什么也不做的等着。”
      说实在的,加布里埃尔的焦急溢于言表,甚至比伊克莱尔更像是一个母亲处于危险中的儿子模样。
      或许加布里埃尔的确是个“好儿子”,毕竟他从小到大因为两家父母的缘故,经常去伊克莱尔家蹭吃蹭喝,也被看起来不近人情其实意外好说话的阿迪莱给予了颇多的关照,比起“伊克莱尔妈妈”,“阿迪莱阿姨”这个身份反而与加布里埃尔更近一些。
      但是伊克莱尔和阿迪莱那边的亲戚联系不多,或许也处于某些敏感问题的考虑,阿迪莱也没有主动加强过两边的联系,这导致现在伊克莱尔才突然发现,他想要联系外祖家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做。
      他给一个不常联系的表哥打电话,语音提示竟然是空号,另一个表姐的则是关机。
      屋内一片安静。
      加布里埃尔双手相互紧抓着,试图缓解气氛:“谢天谢地还没听到什么坏消息。”
      伊克莱尔听到这种礼貌的乐观扯了扯嘴角,语气带着刻薄:“别着急埃尔,没有消息并不一定是个好消息,要知道人最好的两个状态,好好活着,以及死了。”
      “伊克莱尔?莫蒂默!你能不能不要总是这样!”加布里埃尔为伊克莱尔冷静的理智感到气愤,他很容易被这种气愤带动。
      伊克莱尔的头更疼了,没办法,加布里埃尔的“社交性情感表现”总是那么充沛。
      但他实在没能力应付这些,一些东西猛然被粗鲁的塞进他的脑子,让他疼得冒汗。
      “我会再想办法的,谢谢你特意来跑一趟,”他大口呼吸,压住了想要呼出口的痛感看向诺里安:“诺拉,帮我送一下埃尔,最好给他叫辆车,他现在可不像能自己回去的样子。”
      加布里埃尔瞪着伊克莱尔。
      诺里安站起来,走到加布里埃尔身边,微微低头,礼貌的开口:“多诺万先生,你该离开了。”
      加布里埃尔才像是突然看到了伊克莱尔被包裹的左手,和并不算合身的病号服。
      他这才想起来,妈妈之所以让他跑一趟亲口告诉伊克莱尔,也是因为伊克莱尔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事故,为了看望一下他情况如何,思及此,
      诚如伊克莱尔所说,“阿迪莱阿姨”比“伊克莱尔妈妈”这个角色与加布里埃尔更近,所以很轻易的得出结论,加布里埃尔和阿迪莱的关系可比加布里埃尔和伊克莱尔融洽多了。
      伊克莱尔对此到没有什么不高兴或者对此介意,他甚至还感激加布里埃尔及时为他送来这个消息。
      但是资深社会人加布里埃尔不这么觉得,带来噩耗已经够糟糕了,他还忽视了眼前人是个病人的事实——虽然他总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伊克莱尔好像总能让人忽略到他身上的痛苦。
      加布里埃尔嗫嚅着,终于说了一句见到病人该说的话:“你受伤…没事吧?”
      “如你所见,我还好好活着。”伊克莱尔并没有在意这点。
      加布里埃尔还想说些什么,比如一些看望病人必备的安慰或者鼓励,一些社交礼仪上不会出错的必备语句。
      诺里安的手却已经按上加布里埃尔的肩膀,微微用力,并及其礼貌的微笑提醒:“伊克莱尔需要静养,您应该知道的,多诺万先生,请你离开。”

      之后的一上午,伊克莱尔做完了从出生为止最全面的检查,接近中午的时候,瑞恩来了。他是接斯宾塞的嘱托来的,斯宾塞正在被事故后的舆论公关和赛会处罚双面夹击,又实在对小助理不放心,把暂时有空闲的瑞恩派过来,送了一位专门的心理医生来给伊克莱尔做事故后的心理疏导和专业抚慰。
      心理医生还不知道,他面对的不仅仅是一个刚从大火里死里逃生的人,还是一个刚刚接到自己母亲和外祖家可能出了意外的坏消息的人。
      伊克莱尔没能跟她聊够四十分钟,就已经迫不及待将这场谈话终结。
      一想到这个聊天要每周一次至少持续一个月,伊克莱尔就觉得,他心理要出问题了。
      “救命瑞恩,这个账单不会是要我来支付吧?”
      瑞恩温柔的目光充满了关切的母(?)爱:“这很有必要伊克,不要有负担,你可以和你的心理医生畅所欲言。”
      伊克莱尔:“她可以帮我实现我想要的吗?”
      瑞恩被勾起了兴趣:“你想要什么?”
      伊克莱尔看了瑞恩几秒:“算了,我还是找安娜吧,只有她能给我我想要的。”
      瑞恩:??
      资深车迷有点伤心,什么是需要安娜而不是他能解决的?
      瑞恩被伊克莱尔打发走,尽管伊克莱尔也想离开,不过大家一致认同要让他等待结果出来再决定,所以伊克莱尔只能勉为其难的再在医院待上半天。
      瑞恩决定,下次要让安娜来接伊克莱尔出院,这样就能知道伊克莱尔到底想要什么了。
      将瑞恩送走已经过下午,诺里安跟着小助理去拿检查报告,回来的时候伊克莱尔刚打完一个电话,他站在窗边,静静看着窗外。
      诺里安走过去。
      多哈的下午,暖光色的阳光给一切被太阳笼罩的事物带来了一层金边,拔地而起的地标性高耸建筑和精心修剪的城市园林景观以及光裸的沙丘可以同时出现。
      人们好像热衷于在沙漠建绿洲。
      喜欢让贫瘠的土地丰饶,让失落的人群拥有归处。
      于是这里开始变得热闹、温暖。
      而尽管这里与摩纳哥面对着不同的海湾,但它们的阳光此刻却那么相似。
      伊克莱尔突然开口,比起面对那位专业的温柔的包容的心理医生,他更愿意在此刻做出一点倾诉。
      “小时候每当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或者感到退缩的无能为力的时候,我就会在海边找一个礁石形成的洞穴呆着。”
      ——尽管现在的看起来从不退缩,无所畏惧。
      诺里安并没有让这句话成为一个人的倾诉,而是开口接道:“那是你的秘密基地吗?”
      伊克莱尔笑出了声:“不,不算,摩纳哥没有秘密基地。”
      “那你去干嘛呢,”诺里安靠近一步,轻轻吻上他的额头问:“会向洞穴喊话吗?”
      伊克莱尔摇摇头:“那是个漏风的洞穴,你知道的,摩纳哥太小了,小到藏不住秘密。”
      诺里安煞有其事的点点头,不论是漏风的洞穴,还是摩纳哥。
      他摸摸伊克莱尔柔软的黑色卷发,语气轻柔:“你现在还想要那个洞穴吗?”
      伊克莱尔没有回答这个问题:“那个时候我会看到一些游轮在港口停靠,男人女人在船上喝酒、跳舞、拥抱、接吻,下次再去的时候或许又变成了另一艘游轮,原来那艘已经开走了,没办法,游轮总该是满世界跑的。”
      “那个时候我开始觉得,我应该是个游轮。”
      诺里安轻笑:“方便问一下你那时候是几岁吗?”
      伊克莱尔思考了一下:“五岁?或者更大一点,我不知道,我只记得当莱诺听到后,他说我至少应该是个法拉利F2005-GA吧,天知道他多喜欢那个。”
      诺里安忽然找到了伊克莱尔脑回路的根源。于是他顺着这个思路询问:“那你希望自己是游轮还是法拉利?”
      伊克莱尔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我不能是个人吗?”
      诺里安:……
      伊克莱尔没忍住被诺里安的表情逗笑了。
      伊克莱尔摊手:“好吧,我就是开个玩笑,干嘛这么沉重。”
      以为要等来伊克莱尔剖析自己的环节的诺里安无奈的发现,他已经习惯了伊克莱尔这种时不时的情绪恶作剧了。
      伊克莱尔拍了拍诺里安的胸,然后指了指窗外:“我就是看到了那个景观而已。”
      诺里安贴近了伊克莱尔的后背,手臂环住伊克莱尔的腰,下巴搭在伊克莱尔肩膀处,一边看向窗外:“让我看看令大诗人有感而发的景观是什么。”
      伊克莱尔被诺里安的头发蹭的脖颈发痒,他的轻笑让身体轻轻发颤。诺里安感受到了一丝微妙的柔软。
      “我发现比起你的母亲,你似乎更容易谈起你的父亲。”
      伊克莱尔愣了一下,颇有“伊克莱尔风格”的回答:“大概是…莱诺不能反驳我?”
      “阿迪莱女士会反驳你吗?”
      伊克莱尔摇头,柔软的卷发同样给诺里安的脸颊带来了痒意。
      “她会听我讲。”
      “总得有人把他放在嘴上。”而不只是心里。
      诺里安的手臂紧紧环绕着伊克莱尔的腰,伊克莱尔放弃了对身体的掌控,他微微后倒,像是放任自己落到了诺里安的怀里。
      多哈的外表如此精致美丽,从伊克莱尔的房间窗前能看到修剪整齐的院落景观,被修剪成圆环型的植物景观远看去像一个个小小的洞穴。视线穿过洞穴,偶尔能窥见这座城市拥挤繁华的一隅。
      诺里安却觉得,透过摩纳哥曾经那个漏风的洞穴,他好像触碰到了一点伊克莱尔的缝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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