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7、灵泉（二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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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方歧此人，对自己极狠，她为了潜心研究，亲自动手洗去了会对思维产生干扰的记忆——包括那些关于林誉微的。
她是林誉微捡回来的孩子，也是那位隐世丹修的第四位亲传弟子。万方歧的师姐之一，陈复华也是被捡回来的，但她却没有半点在医术丹药上的天赋，反倒去学了炼器。对此林誉微只是笑笑，毕竟只要弟子能找到自己天赋所在，随心自由，愉快就好了。
但是万方歧不一样，她在丹药与医术上表现出了惊人的禀赋。万方歧喜欢抓昆虫和小动物，捉到了便把它们都解刨，林誉微觉得这和她那张可爱的小脸画风完全不符——但解刨也是学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又或许是师傅滤镜，自然而然地把她有点（？)与众不同的小癖好过滤掉了。
万方歧实在是太听话了，是林誉微带过最乖巧的孩子，让往东不往西，修炼刻苦得让自个儿担心，一点儿都不像菀慧（陈复华的字）小时候，又调皮又贪玩，三十了才修到金丹。
陈复华:可是我二十五岁就炼出了玄级法器！
林誉微:这不是一回事！
虽然万方歧超听话，自理能力也强，但是再独立的孩子晚上也还是会做噩梦——这就还有强大师傅的用武之地嘛！
林誉微欣慰。
陈复华:师傅你笑得好猥琐。
林誉微:有你这么说师傅的吗！炉子没收！
陈复华:不行！这是我的私人财产！我的！我去仙司衙告你！
林誉微:嘿你个小白眼狼！
万方歧:……
万方歧叹气，万方歧离去。她有时候觉得自己虽然很小，但是比师傅和师姐大。
不过顾忌男女之防，林誉微在万方歧九岁之后就没哄过她睡觉了，她再也没听过那首安眠的小曲。
……
林誉微早年云游四海，捡了不少孩子（╳)做了不少侠义之事（√)。他修为不算高，基本不和人正面干架，所以基本上都是遇见了，先避一避，然后等人走了，再出来救死扶伤一下。救着救着也会出现意外情况，就是出现托孤这种事。
回天乏术的父亲/母亲/祖母/祖父:这孩子就交给你了，林义士……
第一次接手孩子的林誉微:这，我……
啪，人噶了。
林誉微:……huh？
第二次接受孩子的林誉微:这，多一个也是一个。
第n个:行拿来吧我带着就是了昂。
还是个小豆丁时的万方歧，比现在要可爱多了——和现在疯疯癫癫的性格不一样，万方歧腼腆而乖巧、又十分知礼，当她抬起圆圆的小脸，用软糯的声音喊着师父师姐，再扯扯他们的的衣角，大家的心就都融化了；有什么事是不能依着这个小瓷娃娃的呢？
宗族被屠杀、被好心的师傅捡走而后踏入仙途、有疼爱她的师傅师兄师姐们……天资聪颖，努力疗愈心伤，兴许碰上几个机缘，然后惊喜突破成为年轻一代的翘楚，很经典对不对？
只可惜，事情并不像大多数小说中写的那样经典。
或许从师傅把她从草丛之中抱起，万方歧用血淋淋的小脸蹭脏了他的前襟时，一切就都错了。
林誉微错过了，这个孩子眼中一缕诡异的光芒。
……
母亲被蛊虫钻透身体而死，又在起尸后将利爪挥向令父亲的喉咙。宅中成了炼狱，无尽的嘶吼、尖叫，光影变幻间，忽然世界只剩下了黑白两色——温热的血溅在她脸上，她下意识地伸手去摸。万方歧的眸子缓缓地睁开，流露出茫然的神色。
时间在那一瞬间静止。世界在那一瞬间静止。
胸腔，忽然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爪子，万方歧双腿一软跪倒在地；“它们”要破开这具躯体，“它们”要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紧接着她就被人一把捞了起来，但她不知道那是谁了，她的眼睛看不清任何东西，事实上有很多画面倒映在她的虹膜之上，一副一副地略过了，她的胃里翻江倒海，是生理的，但她的心却没有感觉，一点感觉都没有，她莫名产生了一丝怀疑。
画面最终定格在那一刻，蛊虫从母亲的喉咙中钻出来的那一瞬间。
万方歧觉得好美。
那样，好美丽。
于是她兴奋起来。
一只手在她背上拍了拍，是林誉微的。
他对万方歧说，“别怕，以后我就是你的师傅了——没事的，我带你离开这里。”
万方歧攥紧了他的衣袖，将脸深深埋进他胸口，小小的身体不停地颤抖。
林誉微以为她是怕的，于是将她搂得更紧，试图给这孩子更多安全感。但他哪里知道，万方歧分明是——
激动的。
歧，歧嶷，谓幼年聪慧；歧秀，聪慧出众。万家为她起名“歧”，不仅肯定了她的资质，更是对她寄予厚望。
好像没有人察觉到，她是“方”字辈的。“方”蕴意着正直，方正不苟，而“方”与“歧”是似乎是反意。
万方歧注定走不上那条他们所期盼的道路。
……
“唉…唉啊……”
这是独孤娴笫一百零四次叹气了。
万俟伏易痛苦地捂住了耳朵，“啊呀嘞，小祖宗唷，你别叹气了啊，叹得我心慌。
独孤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我就叹，我就叹，你管得着吗你！”
很明显，这个小团队的领导人是世一，而世一并不是一个会将所有走向都预列出来做计划的家伙，现在给出的指令只是让她们等着，需要行动的时候自然会通知——但是独孤娴急啊，这种焦虑感无时无刻不萦绕着她，纠缠得她浑身难受。
万俟伏易则是担心多过焦虑，受怕了好几天。她昨儿个借故和舍友大吵一架，当天晚上就搬来和独孤娴一起住了。开玩笑，跟非人生物预备役一起住——她现在觉得哪里都不安全，和独孤娴在一块儿只是为了减轻些压力。但是郡主搁这儿没完没了地叹气，弄得她紧张情绪一点儿没缓解，压力更大了。
“瑾然什么时候把办法想出来啊！”独孤娴又把手伸进乾坤囊里摸了一遍，她的家当还是满满的，一个不少，就预备着呢。但是要真打起来……想象一下还是挺忐忑的，毕竟那些家伙的模样实在是太令人作呕。
“唉……不知道啊，您在这叫也没用啊，实在不行咱们上门去催？”万俟伏易没意识到自己也被传染得一齐叹气了，她现在只觉得胃有点儿抽疼。
独孤娴恼恨地趴着锤了桌子好几下，又把头埋进手臂里。“不行！瑾然说了催也没用。哎呀…怎么办啊好烦好烦……”
万俟伏易揉了揉眉心，真是拿六小姐没办法。
“我说，你要不找点事做？”
独孤娴慢慢抬起头来，“能做什么啊？”
“龟息术，学不学？”万俟伏易无可奈何地笑笑。
“想卖我人情？”
“诶，是又如何？”万俟伏易一挑眉，“技多不压身嘛，郡主大人难道真的不想要？”
独孤娴把脸一撇，“你不会拿假的糊弄我吧？”
……
独孤娴当然知道事事都要警惕，但是看这人面不改色划破手掌立血誓的动作一气呵成，也就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那个……”
万俟伏易却把刚刚划手的匕首也递给了她，“喏，快点儿，你也划。”
独孤娴瞪大了眼睛，“啊？”
“别啊了，快点儿的，我在这儿库库流血呢，别浪费了。”
独孤娴:忍了。
堂堂嘉宁郡主这些年修行吃了多少苦，害怕区区一点儿割手痛不成！
独孤娴心一横，一咬牙，拿着万俟伏易的小匕首一割，血就这么滴滴答答地掉了下来。
“这样行了吧！”
万俟伏易:其实也没必要割这么大条口子……
这句话没敢说，怕独孤娴又闹起来。她认命地牵过独孤娴的手，与她十指相扣，掌心紧紧贴合在一起。
独孤娴从小到大就没和人十指相扣过，虽然对方是女子，一时间仍是脸颊染红，呐呐然没说出啥连贯的词句来。不过她看着万俟伏易认真的眼神，也慢慢定下心神。
万俟伏易的体温比她稍微低点儿，这般交握着手，再看她阖目认真念咒的模样，竟也给人一种挺靠谱的感觉。
错觉！一定是错觉！
独孤娴在心中呐喊。
万俟伏易并不知道独孤娴在想什么，她给人解释道，“这秘术本是非我族中人不可修习的，我使了个小法子，可以骗骗禁制。接下来你跟着我调息……”
……
与其说是传授秘术，倒不如说更像是传功。独孤娴发现万俟伏易的手似乎正在越来越凉，正在疑惑之时，一股寒意忽然流窜进掌中，迅速穿过了她的经脉，她惊得浑身一抖，差点没把手抽出来——没抽出来的原因是万俟伏易死死地扣住了她的手。
独孤娴有些惊惧，虽然血誓已经言明不会对她的身体造成任何损伤，否则万俟伏易就天打雷劈而死——但是有什么东西进到身体里的感觉真的很吓人。
“没事没事，你可以控制它的，”万俟伏易解释道，“这是一道我已经养成了的寒息。”
寒息入体后，若是人想要作假死状，只需催动这寒息在体内扩散，即可暂时冻结身体机能。想要解除假死状态时，只需把寒息再度压缩回去即可。而这寒息也是需要好好养护的，平日须得将它“藏起来”，时不时喂一些修为给它吃，才可保无虞，但切记不可喂多。初次尝试假死不可超过三日，之后随着修为增长可不断尝试拉高这个上限。
万俟伏易将体内涵养的一半寒息都抽给了独孤娴，自然心痛得不得了，但是如此能真正地搭上嘉宁郡主这条线，也不算白费。
独孤娴尝试了一下驱动这道寒息，瞬间感觉手臂麻了半边，连忙收了回去。
万俟家多出冰灵根，擅使冰术，可惜他们的雪母归寂后族中人口日渐凋敝，有修行资质的后辈也越来越少。万俟家的龟息术本名寒冥术，原是一道攻击法术，后来才衍化出了内用之法，还是有些风险在的。不过只要独孤娴不作死操控寒息攻击自己就好了。
二人将手松开，独孤娴惊奇地发现伤口竟然已经愈合了，她摸了摸掌心，半点疤痕都没留下，又把目光投向对面的人。万俟伏易颇有些骄傲地扬了扬下巴。
直接拿下！
，还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