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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10、孤兒樂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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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的天色沉沉，雲層低得似乎要壓在山脊上。整個「滑雪恐龍」舊址早已看不出從前的樣貌——取而代之的，是一座規模龐大的教育園區。
這裡被命名為「希望基地」，但對外從未公布，只有極少數高層知道這裡真正的用途，一個孤兒培訓區。
諸葛梁站在基地的觀察塔上，身著黑色的長外套，雙手背在身後。風從山口吹來，帶著細微的冷意，掀起他衣角的下擺。遠處的孩子們在操場上練習體能動作，動作整齊又青澀；他們的衣服乾淨、臉上雖有稚氣，但氣質中已經透出一種嚴謹的紀律感。
他身旁站著阿丹卡——現任衛生福利部長，同時也是財團法人貝爾塔醫療衛生與社會福利事務所的執行長。
風從塔外吹入，捲起幾張紙頁。紙上印的是最新的孤兒健康報告與教育計畫草案。
這片土地，原本是戰火之後的廢墟。諸葛梁親自勘查後，決定不讓這裡再次成為軍事設施。他要的是另一種「兵」——能理解現代思想、能獨立判斷、也能忠於皇室的兵。
選擇孤兒，是諸葛梁深思熟慮的結果。唯有切斷舊家庭的干擾，沒有父母傳統思想的耳濡目染，這些孩子才能成為一張真正的白紙，接受徹底的現代化教育。
那一天，他曾對順子說：「我們不需要更多的武器，我們需要新一代不會被神學愚弄的孩子。」
於是，大乾國全境十二歲及以下的孤兒被集中運送到這裡，大約一千人。
他們的生活條件比一般人要好一些。因為多數民眾的餐桌上只有馬鈴薯、大米、麵粉與少量的海帶。因此，孤兒們能擁有獨立床位、食物充足，已經是諸葛梁動用極限資源爭取到的優渥。最初，只有茼蒿、芥藍菜、芹菜這幾種生長期短、耐氣候的品種。後來陸續有了四季豆、蘿蔔、黃瓜、茄子等。
在課程設計上，他下了極為詳細的命令。
——孤兒的教育必須是現代思想教育，不能再讓他們重複父母的錯誤。
阿丹卡照指令編寫教材，課程分為四個部分：
一、現代思想基礎——不提「無神論」三字，但講「事物皆有自然之理」。老師會用簡單例子說明：「火能燃燒，是因為氧氣，不是神明的恩典。」
二、倫理與個人權利——教導「在不傷害他人的前提下，自私與享樂並不錯」。課堂上，老師會讓孩子分組討論：「自己開心、別人也能開心的辦法有哪些？」
三、性別平等——這是最敏感的部分。阿丹卡從諸葛梁那裡拿到明確的指示：「女孩不必服從男孩，婚姻要建立在雙方自願。」
四、忠誠教育與體能訓練——課表上依舊保留「忠於皇帝」的內容。孩子們每日清晨都會齊聲高呼：「願以理性與勇氣，護衛陛下。」
此外，還有一個最重要的單元——反面教材。
在這裡，所有過去被視為「傳統美德」的行為，如虐待兒童、榮譽謀殺、苦修，甚至諸葛梁推測存在但難以證實的婚內強姦，都被當作「罪惡案例」講述。孩子們學會用推理去分析：為什麼這樣的行為錯誤？為什麼會有人以為它正確？
「唯有理解錯誤，才能真正避免錯誤。」這是諸葛梁親筆寫給阿丹卡的註解。
當天色逐漸暗下，操場上的孩子們排成方陣，高喊著「理性、自由、忠誠」三個字。聲音穿越風，回蕩在山谷間，低沉而洪亮。
諸葛梁低頭，看著那些孩子的身影。那一刻，他的眼神中閃過短暫的柔光——不是憐憫，而是某種冷靜的期許。
幾天後，皇宮。
午後的陽光從高窗灑進，光線被厚重的窗簾折射成斜斜一帶，落在長桌上。桌邊坐著五個人：順子居中，右側是諸葛梁，左側依次是庫勒納爾克、菲爾德與阿丹卡。這是一場低調卻極為關鍵的會議。
諸葛梁打開文件夾，抬眼環視在座三位部長，神情嚴肅卻不失溫度。
「我這次把庫勒納爾克先生和菲爾德先生叫過來，主要是要你們提供一些教官。」他語速穩定，聲音清晰。
三人對望一眼。
諸葛梁繼續說：「原本那些孩子，我打算培養成偶像，未來能為國家賺取外匯。但現在的國力不允許這樣做。外網線路靠租用他國民用網路，我們連伺服器都維護不起。既然如此，不如暫時轉向——把他們中條件較好的部分，培養成皇室警衛的教官，讓他們再去訓練其他孩子。」
他停頓片刻，語氣微微放緩：「至於偶像計畫，以後再說。」
菲爾德皺眉，開口：「直接用現有的警察不行嗎？他們訓練成熟，也知道執行命令。」
諸葛梁看向他，眼神平靜卻銳利：「當然不行。」
他往桌上一按，聲音微低：「這次成立皇室警衛，表面上是強化皇宮安全，實際是為了解決大乾國內長期存在的幾個惡習——虐待兒童、榮譽謀殺、婚內強ㄐㄧㄢ。這些在現代法理中是惡性犯罪，但在大乾的傳統裡，卻被默認、甚至被鼓勵。讓現有警察去抓這些人，他們受舊思想影響，根本不會認真執行命令。」
菲爾德沉默，額角微動。
「我們需要的是新的武裝力量，」諸葛梁繼續道，「一批不受神學教條束縛的執法人員，確保未來的新《刑法》能夠真正落地。」
庫勒納爾克靠在椅背上，語氣略帶懷疑：「不至於吧？我和菲爾德接管軍隊與警察時，一切都很順利。」
諸葛梁輕輕一笑，眼神卻沒有笑意：「接管和改造，不是一回事。對這些人來說，如果長官命令與神的教條發生衝突，他們會選擇聽從神。」
這句話讓會議室陷入短暫的寂靜。
庫勒納爾克低聲回道：「這樣啊……」
諸葛梁轉頭看向阿丹卡：「你去找出五十個年齡在十一到十二歲、身體條件良好的孩子，帶進皇宮。教官訓練在宮內進行，一方面讓他們熟悉陛下的容貌，另一方面與外界隔離，避免干擾。」
阿丹卡立刻起身，語氣堅定：「是！陛下！」
諸葛梁繼續：「你們三個部會合作，把計畫細節擬好，名單確定後直接送進宮。我已經與皇室事務局打過招呼，他們會直接放行。」
他頓了頓，補上一句：「還有，等這五十個人長大後，根據他們的表現，挑出十至十五人，通過貴族會議授予男爵爵位。」
順子在旁靜靜聽著，沒有插話，只是輕輕點頭。
三位部長同時起身，齊聲道：「是！陛下！」
會議結束，三人依序離開。
當門合上後，房間只剩下順子與諸葛梁。
順子回頭望著那扇厚重的門，語氣平緩卻帶著幾分試探：「一千個皇室警衛，差不多能消滅這些罪犯了吧？」
諸葛梁收起桌上的文件，語調平靜：「人數上是足夠，但要給那些人羅織罪名。」
順子眉頭一挑：「就是因為那些惡行在過去不算犯罪嗎？」
「是啊，沒辦法。」諸葛梁淡淡地說，「要改造民眾思想非常困難。就算那些人罪大惡極，我們也得用舊勢力能接受的理由處決他們。否則，他們死了，反而會被神職階層塑造成『殉道者』。」
順子沉默片刻，低聲道：「好吧。」
她走到窗前，靜靜望著外頭的天空。天色灰白，雲層似乎又在醞釀一場新的雨。
諸葛梁在她身後開口：「陛下，改造社會有時比戰爭更耗時。要讓人相信新思想，就得先讓他們懷疑舊信仰。」
順子轉過頭，神情冷靜：「我明白。」
她的聲音輕柔卻有力量：「只要最後的結果是人能自由地活著，就算過程再慢，也值得。」
「陛下，」諸葛梁看了一下電腦螢幕的時間，語氣平穩，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溫和，「十一點了，午餐應該準備好了。」
順子輕輕笑了一下，走到他面前，伸手再次牽住了他的手。她的掌心柔軟而溫暖。
「走吧，諸葛。剛才這番話，聽得我都餓了。」她帶著他走向房門，語氣帶著一貫的隨性與親暱，「改造社會的大事，下午再來繼續。現在，我們去吃點東西。」
諸葛梁微微一怔，順著她的牽引邁開腳步，面上神色依舊平靜，但眼底卻閃過一抹複雜的柔和。他低頭行禮，語氣平穩：「是，陛下。」
兩人一同步出房間，前往食堂。
當他們離開後，窗外的風微微掀動厚簾，陽光從縫隙灑下，落在桌上那份文件上。紙頁微微發亮，封面上幾個字映得分外清晰——《皇室警衛預備訓練計畫》。
這個標題，標誌著另一場無聲的革命，正悄悄展開。
而在數百公里外，那群孤兒的歌聲仍在風中迴盪，穿過山谷，與即將到來的風暴交織成一段漫長而堅定的回音。
這正是：
昔日凶巢潛魅影，今朝禁苑沐天光。
磨刀殺氣三更月，讀簡書聲五色裳。
遺孤豈懼風霜苦，幼苗將承雨露長。
百鍊成鋼衛紫禁，一片丹心為君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