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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58章 美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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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晏推开厨房门，看到宋华蓁着急穿衣，像是即刻就要出门，“真真你怎么了？怎么突然要出门？我刚做好晚餐。”
“来不及了！今天几号了？”
宋华蓁这些年积极配合治疗，也和都晏去了一些地方，心情一直保持良好，这些日子病情竟然渐渐稳定下来，可以去更远的地方了。只是每天她要睡很多次，要睡很久。
“二月三号了，明天是春节，我们之前说好今年哪里也不去，就在北京过年。”
“可今年是九二年，九二年！”宋华蓁竭斯底里，自发病到现在，都晏从没见过情绪这样激动的她。
他只好不断安慰道：“别怕亲爱的，告诉我发生什么了？别担心，一切有我在呢。”
“不，快来不及了，我怎么睡这么久……”宋华蓁大口喘着气，强迫自己平复呼吸，“上一辈子这个时候我还躺在病床上，这一辈子我行动自如……我要去河南，现在！”
都晏抱住了她，尽力安慰道：“……好，既然你要去，我会陪你去。不过走之前咱们把衣服再穿厚点好吗？”
列车上，宋华蓁望着水汽氤氲的车窗出神。
她回头望着都晏疲惫的脸色，心疼道：“抱歉，我失约了，你家人那边……”
都晏笑了出来：“没事，我已经和他们讲过了，他们只是太想你了，还担心我不能好好照顾你。”
宋华蓁牵起他的手，眼睛里映着她心爱的人，“我想告诉你一些事，可能它们太离奇，可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都晏早已察觉到了什么，他莞尔一笑，道：“如果你准备好了，我随时是你的倾听者，也是你永远的挚爱，所以我信任你、珍视你。”
宋华蓁顿了顿，启声道：“我是时间的错误点，这是我第二次来到这个世界的这段时间……”
第一次与你相爱时太匆忙，来不及停顿病魔就将我吞噬，再来一次我还是爱你，正巧你也爱我。
我拼命活下来，活得再久一点，因为我不知道什么时候时间会发现我这个错误点，会清除我。
我有很多朋友，有爱的人，爱我的人，我希望他们都可以好好相爱，好好活着。
可大家还是走散了，走到世界各个角落，成为了不同的人，也忘记了最初未述之于口的誓言。
……
……
刚出站台，宋华蓁拉着都晏在路上狂奔，都晏让她慢一点，怕她身子吃不消，“……你说孟鸷此时应该在精神病院里，我从来没听过这个医院，他怎么会在那儿？”
“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上辈子我走在他前面，他当时在那里……”
而等二人来到宋华蓁所说的医院，发现这里早已人去楼空，外面也停满了警车，禁止任何人入内。
“你们有没有看到过一个男孩？他大概二十岁的模样，皮肤有点黄，眼睛很漂亮，那是我弟弟……”宋华蓁拽住一名年轻警察的袖子，神色慌张。
这个年轻人也约莫二十岁的模样，他猛然看到宋华蓁吓了一大跳，“你是说这里的病人吗？能联系上家人的我们都联系过了，联系不上的都还在这里……”
“那我弟弟呢？我看不到他！”宋华蓁感觉心碎了一地，她快要疯掉了。
又一位警察见状走了过来，挡住了宋华蓁：“哎哎你们干嘛的！不要妨碍公务！”
都晏及时开口：“警官，我们是来找人的，我们弟弟应该在这里，但我们找不到他了。”
“叫什么名字？”
“孟鸷。”
……
“行，记录完就可以走了，后续我们找到他人会通知你们。”警官道。
“哎好，谢谢啊。”
二人出了警局，宋华蓁却还是放心不下。
他们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
不远处传来惊呼，引起二人注意：“哎呀！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白桥，你知道的吧？咱们城里就这么一座桥！刚刚有人去桥洞里捡垃圾，看到死人啦！”
“什么？谁死了？”
“不知道呀！是个年轻男孩，早就没气了！刚刚才报警，警察还没来呢！”
宋华蓁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孟鸷……是孟鸷！”她惊道。这一刻，
来不及再说其他任何话，她只是看了一眼都晏，对方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跟上脚步。
桥洞外和桥面上都围了好多人。
只一眼，站在人群外远远地一瞥，宋华蓁与都晏不约而同地认出了躺在地上的那个人的面容。
宋华蓁忽然感到心梗。
都晏心中同样堵塞，正如天上蓦然飘下的雪花一样寂静而恐怖。
而下一刻，他的泪水夺眶而出！
“啊——”他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双腿发软，跪倒在地，“这不可能，这不可能！不久之前我们还一起在广州……这不可能！”
宋华蓁看着都晏的神情，内心的悲哀忽然放大了不止一倍。
她这辈子一直想做一个自私的人，于是一开始便有意无意地让都晏和他们保持距离，给都晏留了许多后路。
于是杨无复和秦阿三还是勾结在一起，未琛明还是第一个远走他乡，孟鸷还是第一个离开人间。
他们的结局来临时间可能会变化，但结局本身没有改变。
“我应该救他的，我还是没有救他。”她喃喃道。
宋华蓁自从得病以来就再也没有画过妆，神色也越来越暗沉，如今更是憔悴。
……
……
孟鸷是冻死在桥洞里的。
他闭上眼睛前的那个晚上曾独自在桥面上跳舞，身上还穿着病号服。
路过的人像是看到恐怖的东西大喊着让他滚蛋。他无动于衷，或者说根本没听到。
直到累了，他回到桥洞里，在洞壁上画画。原本是拿石子往上刻字，刻的全是“琛”。
后来又把手指划破，在桥洞里写起了血书，反反复复还是那个字。
只是在一个角落里，他悄悄写了一个不同的词，“美玉”。
除此之外再也没有留下其他话。
都晏联系孟家人把孟鸷接回去，但没有人愿意，孟修源想去却被锁在了家里。
“他已和孟家断了关系。他的一切都与孟家再不相干。”
此时未琛明不在，宋华蓁和都晏只得找人帮忙把孟鸷抬入火葬场，又在县城最好的墓地里为他寻一处安息之地。
“碑文怎么写？”都晏问。
宋华蓁颔首，“上辈子我没有过多询问他的后事，不过我想是未哥儿送他走的。未哥儿……他什么时候回国？”
“他本该春天回来，不过我已写信把小孟的消息告诉他让他速归，想必已在返航的路上了。”
“把碑文留给他来写吧。我想小孟也希望这样。”宋华蓁道，“未哥儿曾以为小孟结了婚会过上普通人一样的舒坦日子……”
十日后。
只携带了一只皮箱的未琛明踏上了故土。
万里蹀躞，故人已归。
他当年风尘仆仆地走，从此一别经年，和故土的人联系越来越少，只和都家宋家有些书信往来。
“你多少年没回来了。”都晏问。这是一个陈述句。
未琛明没说话。
“在国外还好吗？”
“……生意兴隆，蒸蒸日上，一切安好。”和信里的说辞一模一样。
“他问的不是生意，问的是你。”宋华蓁忍不住道，“这么多年你身边一直没有人？”
未琛明轻笑道：“哪有那个时间。”
是没时间还是……宋华蓁没再去问。
有些问题不需要问便已答案分晓，再问就显得不近人情了。
“他……他什么时候走的？”
“十几日前吧，在桥洞里冻坏了身子。听说这么多年他一直被孟家关在医院里治疗精神疾病，后来医院被查封，他这才跑了出来，但他没想到医院外面是冰天雪地，没有任何依靠的人又怎么能活下去？”
未琛明垂眸，像是鼓足全部的勇气，最终淡淡吐出一句：“死亡又何尝不是一种解脱。”
我们相爱，却绝不能相爱。
我们活不了太长，却都会死很久。
未琛明原本叫未陬，他与过去诀别，和自家脱离，他确实“走了”；
孟鸷原本该叫“孟修鸷”，去掉中间的字后他与大院诀别，与孟家再无干系，这又何尝不是远离了痛楚。
孟鸷死后，李清歌本想带着孩子改嫁，孩子却被蒙在鼓里的孟家执意留下，李清歌只好把孩子撇下自行离去。
那是个男孩，因为出生在冬至，所以取名“孟冬”。
冬至阳生春又来。
孟修源知道兄长离世，好多天没有再出过家门，邻居们都说他悲伤欲绝要寻短见。但过了十几天他一声不吭地收拾好随身衣物离开了家，去远方打工。和他一同走的还有他老同学辛茹烟。
没过几年，上海响应政策得到开发，变得越来越繁华，这里悄然无息地建起了一家国际时尚服装设计公司，名叫“Herald Spring”（鸣春）。这家公司发展形势迅猛，以至于主设计师短短几年便获奖无数，许多知名人士找他做衣服都要排上很久的队。但这位设计师极其低调，参加过的采访活动屈指可数。
其中有一次采访，记者最后问了一个问题。
记者采访：“您这么多年为什么始终单身？还是地下恋爱呢？不方便也不必回答。”
这位设计师便是未琛明，原来他还是选择了自己一直想走的路。
未琛明道：“没什么不方便的。我有个爱人，只是他不在这个世界了。‘鸣春’就是为了纪念他而设立的。”
转眼过了千禧年，孟修源在外面奔波许久终于回家了，那个时候辛茹烟已经有了身孕。他们二人不出意外地结了婚。
在外，孟修源染上了酗酒的恶习。回家后，恶习也一并带了回来。
旁人都劝刘庆玖把孟冬过继给孟修源扶养，但刘庆玖总怕孟冬受委屈，死死抓住这孩子不放手。孟修源倒也不强求，只是他看到这孩子总会隐隐心痛，于是他不常在家，时常在外找人喝酒，以免睹人思人。
宋华蓁和都晏有了自己的孩子，他们在94年有了一个男孩，在2000年有了一个女孩。他们二人扶持着往前走，宋华蓁竟多活了一年又一年。
穆林和杨无复平时小吵不断，矛盾频发，但竟然也一直走了下去，直到06年他们的儿子杨酲降生。
杨无复和秦阿三始终有联系，他们曾想联合魏建中搞垮祁三年，谁料被人抢先一步，魏建中被举报偷税漏税、行贿受贿、克扣工资，最终锒铛入狱。而秦阿三也因此受到牵连，四处打点才免遭一祸，可他也因此欠下巨额债务，时常寻求杨无复的帮助。自此这三人的关系降至冰点。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