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苏无恙笑目波流转，桐楼一锁双身结命(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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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寒气初露，一贯冷清的沈家大院却在门口放起鞭炮。
立冬，沈家有人过生日。
沈家家主在门口笑吟吟地迎客，是不是还得抽空给儿子发消息催促他赶紧回家当主角。
沈家夫人宋澜手捧着一个精致的琉璃盏,等儿子锁好车才迎上去为他净手,揽着他的手臂将他往里带，目光注意到儿子挂在腕上的袋子。
“又带东西回来了?”宋澜柔声询问。沈听云嗯下一声,“老四发消息说要吃炸鸡。”
宋澜摇头笑着,“你就惯他。”
沈家大宅是借用了园林式的房子，不高，但很大，也很华丽。二人静默穿过长廊,直到正堂前才各走一路。
正堂很大,里面坐着的都是另外几个家族的长老。
沈听云走上前去，恭敬地给白家长老端了一杯茶:“白爷爷。”白雅堂笑着端过茶，抿了一口，手掌不自觉抚上沈听云的肩膀:“越长越利落了。”
他又话锋一转:“你刚刚从小陈公司那边过来啊？”沈听云道是，他点头又说:“别太辛苦啦，偶尔也要学着放松一下自己。”
“好。”沈听云低声应着，白雅堂叮嘱:“今天日子特殊，记得去后院祠堂拜拜。”沈听云点点头，算是记得了。
其实就算白雅堂不提醒他，他自己平时也会去拜，只不过其他人就不一样了，他们拜祠堂只拜正祖宗，从来不拜那一位。按照他们自己几个家族的话来说，白家长老和沈听云算是特立独行这个词的个中翘楚。
沈听云一一问候拜见后又到偏
堂,给爱吃炸鸡的送炸鸡来了,手提袋还烫着,冒着几缕白气。
“谢谢二哥。”老四乖巧地笑完,转头被老六拉着出去分食美餐去了。
沈听云又回到后厨房，帮着宋澜打下手摘了菜，做完一系列的事情,才空下自己的时间。
他低头看了眼手机,离开宴还有时间,于是自己走到后院去。
流水小桥,夏日的盛景早已不在,空留一地凋零。他倚在桥上边的栏杆,指间转着一枚硬币。
一只鸟留下悠长的鸣叫声就飞走了,落叶被风吹在地上发出声响。沈听云莫名觉得今天的风格外大,以往的立冬风都不似今天一般大。
“你怎么来了?来来来,快来坐…”入耳的是沈杨忠惯虚着撑场面的笑声。沈听云
不用过去也知道——他父亲不喜欢的人来了。
老四从前门跑过来,嘴边的渣子还没擦干净,“二哥,快开宴了。父亲叫我喊你
过去。“沈听云关掉手机,“好。”便跟着到前面去。
正堂准备吃酒的欢声笑语逐渐靠近。
一进门,沈杨忠就把酒盖和酒杯塞给他,宋听云蹙了下眉,表情活像吃了馊饭。
他倒了一杯酒,从第一桌开始,每一桌坐着两位长老,一共要敬两杯,他一路敬酒,一直到最后自家人这桌。
半盅酒喝下肚,沈听之感到太阳穴突突直跳,一向堪称优秀的表情管理也失效了，露出隐忍的不耐。
恍然出神间,他盯着这一家人看,里面夹杂着一张陌生的脸。
他再仔细一看,除了沈扬忠是要被敬酒的,剩下的不是旁支的各种亲戚,就只剩下一些小辈,还有那个陌生人。
沈听云:“……?”
他哪管得了那么多,敬就是了。沈听云喝酒喝得很烦燥,在自家人面前更是维持不了平时的彬彬有礼和客气疏离。
沈听云正要抬手去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搭上他的手腕,那是一个“不用了”的手势。
他顺着手看过去,那人对他报之一笑:“我与他半个平辈,敬酒这么麻烦的事就免吧。”语气温润如春风。他又转头问到沈杨忠头上:“家主?”
沈杨忠的表情顿时有些复杂,“那…既然如此,都坐吧,坐吧。”
沈听云:“?”
他放下酒盅,放眼看过去,满桌只剩一个座位,靠着刚才那人的旁边,右边是大哥沈城。
今天真是特别的日子,让从不疑惑的沈听云连续冒了两次问号。
旁边的人穿得比其他人要再厚一些,里面是黑白双襟衬衣,下面是黑色直筒裤,外面搭一件红色的西装外套。
身旁有茶具碰撞的清脆响声和偶然响起的低咳。
沈听云余光略去，心底忽然多了些奇怪的感觉。
这人远看时像看日山顶上漫着积雪湿气的薄雾,近看时却又多了一丝细雨润物的柔和，但疏于言语时又带着距离感,似乎冷到从骨子里透出来的一样。
沈家特制的酒后劲很大,于是沈听云整顿饭吃得心不在焉,没多久他就搁下筷子离席了。
寿星中途离席不待客本是不合规矩的,但奈何这是家主最宝贝的天才儿子,性情孤傲古怪,所以没人来拦他。
刚才的男人又闯进他脑海,他仰头看着半昏黄的天,高大的树枝叶随风晃动，带着思绪越飘越远。
那个人叫苏无恙,算是沈杨忠的兄弟。
当初沈杨忠的爷爷生了两个儿子,也就是沈杨忠的父亲和他的叔叔,但叔叔随母姓，父亲随父姓,本来两兄弟之间就差了十几岁，结果愣是等到沈杨忠自己结婚的那几年，他那个叔叔才老来得子，生下个儿子。于是他那个叔叔的儿子——也就是苏无恙，他们两个同一辈分，但年龄只比沈听云大两岁。
话说这个苏无恙也是命苦，不知道是单纯时运不济，还是真的和那个人撞了生辰的问题，母亲刚生完他大出血而死，父亲则在他五六岁就早早离开，五十多岁，也算是中年就走了。
此后，空荡荡的房子里面只剩一个小孩子。几个家族同气连枝，起初也是有人过来照看他的，直到后来照看他的那些人相继莫名离世，于是他便成了众人口中的扫把星，再也没人敢来照顾他，他就自己活到现在。
十几岁时，他经常莫名其妙半夜跑出去。他一直身体不好，性情古怪，一下沉静温和，一下暴躁易怒，久而久之，这个扫把星的惹人厌程度更加是无可挽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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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呢？”
“然后……”电话对面咂摸了一下，似乎想了想，说:“然后他就这么啪地一下到你面前来了啊。”
沈听云:“……哦，挂了。”
“诶诶诶，利用完就跑，”对面问:“你好端端地问他干嘛啊？”
他短暂地顿了一下，将盘了一下午的硬币扔在水里，发出“噗通”一声响，水波荡漾，“没什么，中邪了。”
对面的冤大头小陈:“……”
堂堂沈家家主嫡长子，天才一般的除祟者，散掉漫天黑雾眼睛不眨一下的冰冻奇人会中邪？鬼来了都不信！
嘀嘀两声，电话挂断，天空变成灰调的蓝色。沈听云向房间走去。
他很快洗漱完躺在床上，做着明天要用的PPT，忽然听到外面有东西被打破的声音传来。
一秒，两秒，三秒。周围寂静得可怕，风擦过窗户，呜呜地发出声音。
沈听云直觉不对，于是他合上电脑，穿上外衣外裤走出去。
果不其然，刚刚出门就看见一团黑雾裹着一个什么东西，他飞快地将追踪符扔出去，和黑雾一起消失了，原地只剩一个打翻的花盆和几个枯竹子。
他无声念了几句什么咒文，眉心亮起一个光点，随机又黯淡下去。
月光泛着冷光，风更大了，沈听云阖了下眼，再睁开时拔腿奔了出去，砰地一声关上沈家大宅的门。
他想不明白，十几年来沈家大宅一直如铜墙铁壁一般，怎么偏偏今天进了一直苦鬼？单看那团黑雾，凭空出现凭空消失，体型庞大，隐隐散发出的鬼气逼人，看来是个很厉害的苦鬼。
想着想着，他脑子里浮现出一个笑脸吟吟的人，今天第一次来，还带来了沉默和欲言又止——苏无恙。
永安街的路牌擦过他的身侧，沈听云再想起来勘察周围环境的时候蹙起眉。这是永安街，市中心人最多的位置，于是他再次阖了一下眼，顺着气息在街边走着。
到了某处地方，他停下来，眉心微微发出温度，他抬头看上去，牌匾上赫然几个大字。武安包子铺。
“谢谢。”一个温和的声音钻入他耳朵里，沈听云侧目看去，正巧与那个人的视线相接。红衣黑裤，果然有苏无恙。
武安包子铺店门前有一节台阶，两个人一高一低相对沉默，像是一种无声的对峙。
风停下来，变得小了点，月光照在苏无恙的脸上，如清风抚松，月照山岭。
他颔首笑起来，“这是谁大半夜不睡觉来街上逛？”苏无恙走下台阶，略微比沈听云高一点，视线就会有些不一样。他还是笑着的，“改天我告诉家主，让他管管你。”
沈听云:“？”
他反唇相讥:“大半夜先在街上的那个是你吧。怎么，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苏无恙并不恼，他道:“我来买包子，给别人吃。”
“哦。”沈听云对此并没有什么兴趣，只是眼下得拖住这个人，让他走了再想追苦鬼可能就难了。
他正在想怎么找话题，不料对方先开口了，“走，遇都遇上了，我请你吃饭。”
沈听云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一下午没吃饭，现在还有些饿。
“不需要你请，”他说:“我自己能去买吃的。”语气生冷，换一般人早就在心里翻着白眼嘴上委婉道别了。苏无恙却道:“那可不行，万一让别人知道，还以为我这个当叔叔的虐待你。”
我……沈听云当场无言以对，况且眼下这是最好的能拖住对方的办法。
他还是冷着脸，只是一言不发地跟在对方身后，两个人一路无言走去街道中心。
万朝楼下人格外多，他们在人群中穿梭进去。
刚刚在外面光线昏暗，这会儿在万朝楼里面才看清了对方的装束。
衣服裤子没变，脖子上戴了一串檀木串，中间夹着几颗紫水晶。腕骨突出的手上戴着的是鎏金一般的两个手串，上面吊着流苏。手上还拿着……
沈听云微眯着眼，对方倏然转过身对他温声道:“我去取个东西，你先找座位等我。”
他这下看清楚了，手上戴的是黑曜石和青石，珠子上泛着光泽，雕刻的花纹细致好看，夹着一片血红的羽毛。
沈听云留了个心，又应道:“好。”
——
餐桌靠着万朝楼的窗户，不过半晌，苏无恙走回来坐到他对面，今天晚上他一直是这样波澜不惊地笑着。
他身后跟着殷勤的服务员，记下他说的每道菜:“青白双玉，糖醋小排，米芽鱼露和两份饭。”
苏无恙点头，他就忙不迭跑去后厨准备了。
直到现在，沈听云表面上看着外面，却心猿意马地想着那只苦鬼。
“是哪只苦鬼让你茶不思饭不想了？说来我听听。”苏无恙问道。
沈听云却一下子蹙起眉，放下原先抱着的手臂:“你知道了。”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苏无恙笑目波流转，桐楼一锁双身结命(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