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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4 ...

  •   汴之梁曾有过短暂设想。

      从前,南小不是没来过城里老师,考编上岸的,三支一扶的,光是他知道的,陆陆续续,便走过至少五人。

      南小现今留下的,都是本地老师居多。

      家长们也不是没见过大场面,为一个邻省来的老师,如此兴师动众,未免言过其实。那必定得有点出挑,折服众人的能力吧。

      汴之梁也并不以为然。

      才两个多月,人心两面,谁能言清?可是……夏老师夸过他了,郭祁堂惜年还和他相处甚洽,就连小城里调皮捣蛋出了名的向芽,竟也被他治得妥妥帖帖,更不用说,寻常在学校里,几乎不与人闲聊的张老师。

      真是个奇人。

      于是,汴之梁也终于不得不承认,这个人或许真有他自己魅力所在,只是他不得而知,只是他无从知晓,声势浩大之物,想来,终究没什么内涵。

      到底是浅薄了啊。

      那声音,久久地荡在耳边回旋。

      “走了。”汴之梁轻轻一笑,退回阶梯下,“回见。”

      他步子迈得很快,似乎落在石板上的节奏,都轻快几许,扬了扬手,在半空止住了郭祁再次要挽留的话。

      郭祁愣在门口:“他今天走这么急?”

      堂惜年准备关门:“哎走吧,回去批作业了。”

      “那是谁?”

      闻辞接完电话,出现在身后,他没有戴眼镜,人显得俊气了许多,瞥头就见着堂惜年手里,那把拎着的油纸伞。

      “代课的梁老师,给你送伞。”

      桐香四溢。

      .

      汴之梁最近很少到店里。

      她们这位老板,称不上勤勉,倒也不曾怠工,到了旅游淡季,汴之梁最常做的事,便是坐在门口,投喂他那一池子的宝贵锦鲤。

      汴之梁说,这是他一池子财神爷。

      姜水也联系不上他,除了微信偶尔收到的一两个网红探店,让她帮忙转发到官博上,再无其他。

      她又抱着一桶鱼食,纳了闷:“人呢,人呢,人呢。”姜水扭着头,和玉花阿姐抱怨:“看我把他这一池子肥鱼喂死!”

      玉花阿姐正在擦桌子:“小水莫慌嘛,他是大老板,一天肯定忙得很噻。”

      姜水扣上盖子,出气似的拍了几下,似乎还不解气,作势就盯上了那满池窜动的锦鲤。

      藏一个到里面,他会发现吗?

      滴滴——两声车鸣。

      “干嘛呢。”汴之梁不知何时靠在门口风铃下,抱着手臂,“小贼。”

      姜水面不改色地往里走:“稀客啊。”

      “在想你的鱼红烧还是清蒸。”

      他摇摇头。

      玉花阿姐从榨汁机前抬起头,笑容质朴:“梁老板,要喝点什么?”

      汴之梁从柜台里抽走了账本,语气淡淡:“倒杯茶就行。”

      说完直奔内院。

      小馆今天没什么人,只有零星几桌游客,拍拍照,闲聊唠嗑,院子里放了舒缓的民谣,其实晚间,酒馆里都有驻唱歌手的,偶尔,碰上汴之梁心情尚佳的时候,他也会上去唱一嗓子。

      那得是运气很好的时候。

      白日,无非就是将他那些歌单,翻来覆去地播。歌单里,播到了默认列表的《第三人称》。

      其实汴之梁没有在听歌,也没有在看账。

      他出神得,连一个数字都看不进去,脑子里,只剩下声音。

      唱歌的声音,说话的声音。

      那句,浅短的,门后响起的声音。

      “想什么?”眼前猝然跳出个响指。

      汴之梁被拉回现实,任由姜水坐到他对面,才翻了一页面前的账本:“哦,你记得把这个月的报销交给我,月底了。”

      姜水咬着饼干,直接跳过了话题:“你这几天干嘛呢?”

      她紧紧抓住汴之梁的眼睛,身体前倾。

      “没干嘛。”汴之梁算算账目,又下笔,“上课,还有……”他简短停顿了一下,“写歌。”

      姜水动作缓滞,眨了眨眼睛,片刻后,又什么都没问,只是“哦”了几声。

      然后,谁都没有再说话。

      汴之梁最近确实有事,但,称不上太忙。他偶尔去学校,大多时间,在家里。他去过几次学校,总是撞上闻老师上课的时段,教室在二楼,窗户总是没拉帘,闻老师身条顺,手臂长,站在黑板前写字,仰着头,瘦瘦高高。

      却看不见脸。

      汴之梁从不停留,从不强求。走过那扇门,能看多少,全凭老天施舍,走得快就一眼,走得慢就两眼,于是短短的几面,汴之梁只记住了一个模糊的侧颜。

      不过,他鼻梁很高。

      其实或许并不会太惊艳,汴之梁一向不喜欢拔高期望,只是他运气太差了,差到,好几次去办公室,明明所有人都在,却唯独差那一位,等他走后没多久,人又回到了办公室。

      汴之梁的课少,他在有限的时间里,做好自己的工作,雷打不动经过可能有闻辞的地方,教学楼,食堂,办公室,行政楼……

      无一例外,全都阴差阳错地失之交臂,像戏剧本里,被命运捉弄的主角,这层过分的欲盖弥彰,开始让汴之梁有些厌烦,甚至无趣。一个男人而已,到底值得他费多大劲。

      他开始厌烦这种等待。

      然而,到现在这一刻,他坐在店里,却不得不承认,他运气真是很差。

      汴之梁抬头,目光有些空——奇怪,店里的歌单,又播回了上一首。

      唱道:

      『他想,知道那是谁。』

      .

      汴之梁在小馆坐到日晖落下。

      斜阳从椅背的右侧,缓慢爬行,攀过他肩背时,格外慢,照得他整个头顶发丝闪着金辉,天边深处,一声课后铃响起,汴之梁眼皮动了动。

      他迷迷糊糊睁开眼,翻过手机,抬头朝院内道:“阿姐。”午后倦怠,使他嗓音染上沙哑:“南小放学了?”

      玉花阿姐坐在槐树下逗小猫,等着下班,听见这声,偏过半个身体:“是嘞,梁老板。”

      汴之梁揉了揉额角,深吸一口,小馆马上就开晚间场了,他得进去检查好设备。

      驻场歌手是汴之梁的朋友,两人有不浅的交情,他的琴通常不会带回家,都放在小馆,每次演出前,汴之梁都会帮他调音。

      然而,今天酒馆内,却出现了一个不速之客。

      “姜水?”汴之梁打开灯,在酒架前抓到了她,“你没走?”

      他走了几步,才发现姜水耳边还夹着手机,低声应着,见他来了,交代几句后快速挂断,手中还在写着,姜水挑眉耸肩:“梁哥,给你接了个大单~”

      汴之梁对这些向来没兴趣,只简单应付了一声:“哦。”

      他随手在桌沿起开一瓶百威,嘭一声,气泡在瓶中炸开。

      “诶,现在别喝——”姜水夺过他手里酒瓶,“等下陪客人喝。”

      汴之梁施施然,拿乔打量:“我们场子,有这服务?”

      他什么身价,随便什么人也能让他陪酒?

      “什么嘛,郭祁他们包了场。”姜水推过酒单,“本来是想搞个接风宴的,大家可能觉得拘谨吧,郭祁就找我定了小馆的场子。”

      “接风宴?”

      姜水转过身去清点酒箱:“对啊,闻老师来学校后,还没和大家吃个饭呢,正好趁周末,这不凑巧。”

      “除了校长,去县里开会了,学校大家都来,门卫马叔也来呢。”

      灯光晕晕地转着,落在空间内,汴之梁觉得,自己大概是脑子睡糊涂了,竟稀里糊涂,愚蠢地问出:“哪个闻老师?”

      姜水奇怪地盯着他,似乎不太想回答,端起酒箱,直接越过他:“神经。”

      “……”

      人大概来了十七八个,一拥而入,小馆登时热络,人声很快盖过乐声。

      汴之梁不在门口迎宾,理应说,老板这种情况,都会充当门面职责,撑起场子,他独自站在吧台后,在角落静静地擦着杯子。

      满柜水晶杯,快要擦出火彩,毛巾摩擦在杯子上,发出“吱吱”的划耳声。

      第十九位。

      第二十位。

      第二十一位,是李明也,踩着人群的尾巴溜进来,同他挑了个眼。

      那个人依旧没有出现。

      “梁哥。”身后突然攀上来一双手,“今儿来这么早?”

      是酒馆的歌手阿杰,他难得在开工前看到汴之梁一次。

      “嗯,有点事。”汴之梁仍旧在擦杯子。

      乐器伴奏已经弹了起来,给场子预热。

      “今晚歌单换一下吧。”他想了想,补充道,“唱我的。”

      阿杰看了他,一番打量后,扬起神色:“梁哥,心情不错啊……”

      要知道,平日里,汴之梁连店里的歌单,都不允许有他的歌出现。

      “要你写的那几首,还是带原唱的?”阿杰问。

      汴之梁犹豫后:“写的就行。”

      他其实算个音乐工作者,当然,从前的汴之梁,很乐意承认这一点,甚至,引以为傲。

      阿杰见状,怂恿着:“自己的歌儿,你不上场?”

      汴之梁放下最后一只杯子:“还是别了。”他轻笑,关上抽屉:“我觉着我还是更适合喝酒。”

      阿杰也不再说什么,他们都不太想深入探究这个话题,于是拍拍肩:“那来帮我找谱,我可没你那些稀奇古怪的旋律。”

      “行。”

      小馆门口,挂上了今日休憩的木牌。

      内院的灯光顺次亮起,露天小院文静地蹲在夜色里,只有偶尔传出的吉他声,昭示此夜未打烊。

      一声风铃响,稀碎不成章。

      门被推开的瞬间,所有目光都聚焦了过来,全场的嗓音,登时比方才拔高了调,连笑声都大了许多,争相叫着“闻老师”。接着,陆陆续续从门口一直在搬东西进来,风铃被撞得叮当响……

      满屋,嘈杂更甚。

      汴之梁是在调试键盘的音色时,撞见这一幕的。

      闻老师给所有人带的伴手礼,很快占了他大半个屋子,也不知送的是什么,盒子一个赛一个的大,有人在拆,闻老师就在旁边讲解,对面又连声赞叹,又假意推辞。酒馆有音乐,只见得人嘴动,却不闻声音。汴之梁站在吧台后,愣神看了好一会儿,都只捕捉到几个冁然的笑容。

      他默默在中控左旋按钮。

      “捣什么乱。”姜水拍开他,驱逐似的,“陪客人去,去去去——”

      音响又被调回原来的位置,人声与歌声的落差,再次缩小融汇,在微茫的空隙间,汴之梁听到短暂一声笑。

      清泉似的,格外明显。

      汴之梁睨她一眼:“你怎么不去?”

      “我傻啊。”姜水理直气壮,“你看郭祁那个样子,活脱脱要把闻老师喝趴下的架势,我不去。”

      汴之梁朝窗边的那张桌子望去。

      闻老师不算矮,但被一群人围坐着,竟显得有些收拢,大家玩骰子,郭祁倒多少,他就喝多少,不推辞也没意见,手臂自然地搭在桌上,似乎脸上总是带着亲和暧昧的笑意,与大家说话,偶尔,笑一下,带着他的肩膀也微微抖动。

      说不出的感觉。

      闻辞又输了一局。他似乎不太会玩骰子,总是被动地等待着对方的叫开,于是当数字累积到一个离谱的峰值时,便会被郭祁一叫而开。

      “闻老师,要不这杯我替你喝吧。”堂惜年终归是看不下去,她能看出闻辞不善此种场合,实在是不好意思欺负人家一个新来的。

      “堂老师,你这偏心啊。”郭祁抽走她手里的酒杯,“愿赌服输。”

      堂惜年道:“把人喝趴了还玩什么。”

      “再怎么也轮不着你喝。”郭祁不依不饶,“这杯过吧,下轮我们玩别的。”

      闻辞全程缄默,手在裤腿上,快要搓出条马里亚纳海沟,他其实真想说没关系,不过一点酒,还不至于……

      “我喝。”

      一抬头,汴之梁单手端着托盘,洋酒悠悠地晃动,他垂眼轻笑:“庄家,有意见吗?”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Chapter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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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给新来的宝宝们说一声 最近翻大纲发现漏写了一些剧情。 在正文完结后我会把开头修完(开头会替换新的剧情,现在太慢了)再补全一些细节,提高全本完成度(OvO)届时我会在作话and大眼上标注哪一章增添了哪些情节or修改了什么地方 便于不想二刷的宝宝们快速了解 有想攒文的宝宝也可以等我完结修完文看,只要别忘记我就好啦~
    ……(全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