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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寺庙(1) ...

  •   凡界的镇子正是热闹的时候,青石板路上挤满了挑货的商贩和嬉笑的孩童。

      霍芙捏着串糖画鲤鱼,舌尖舔过甜津津的糖衣,看得眼睛发亮。

      “你看你看,这鱼鳞画得多像真的!”

      崔向弋叼着根糖葫芦,含糊不清地哼了声:“凡俗玩意儿,哪有灵果好吃。”

      话虽如此,目光却被街边杂耍班子的火球戏吸引,指尖下意识地跟着火苗动了动。

      两人正吵着要去哪家铺子尝桂花糕,迎面忽然走来一道熟悉的身影。

      谢宁雪依旧是那身月白裙衫,只是换了身更素净的料子,裙摆扫过青石板时,连尘埃都似被拂得格外轻柔。

      她手里提着个药箱,见了霍芙和崔向弋,眼中闪过一丝讶异。

      随即露出温和的笑:“霍师妹,崔师弟?你们怎么也在这儿?”

      “谢师姐!”
      霍芙立刻迎上去,把糖画往身后藏了藏——在这位端庄温婉的师姐面前,总觉得自己手里的零食太孩子气。
      “我们来逛逛,师姐呢?”

      “山下有户村民染了风寒,我来送些药。”
      谢宁雪晃了晃手里的药箱,声音温软如旧。
      “华云楼在凡界设了药庐,偶尔过来看看。”
      崔向弋也收起了吊儿郎当的样子,难得正经地点了点头:“师姐有心了。”

      他瞥了眼药箱,只觉里面飘出的药香混着淡淡的水汽,清清爽爽的,和谢宁雪的气息再合衬不过。

      三人并肩往镇口走,谢宁雪说起凡界的趣事,语气平和,偶尔被霍芙的玩笑逗得轻笑,眉眼弯弯的样子,依旧是那个让人信服的天之骄女。

      路过街角的布庄时,霍芙瞥见门板上贴着张告示,画着个蒙面人的影子,旁边写着“近日常有女子失踪,悬赏寻凶”的字样。

      “咦,这是怎么了?”她指着告示问。
      谢宁雪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眉头微蹙,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前几日就听说了,镇上接连丢了三个姑娘,官府查了许久也没头绪。我刚才送药时,还见她们家人在哭呢。”

      “会不会是山匪?”崔向弋皱眉,流火飞剑在袖中微微发烫——他最见不得这种欺凌弱小的事。

      “不好说,”谢宁雪轻轻摇头,“我看那告示上的影子,身法似乎有些诡异,不像是寻常匪类。”

      她说着,指尖无意识地划过药箱的铜锁,锁扣发出一声极轻的“咔哒”声,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霍芙没在意那声响,只气鼓鼓地挥了挥拳头。
      “要是让我撞见,定用雷鞭劈他个魂飞魄散!”

      崔向弋立刻接话:“轮得到你?我一把火就能把他烧回姥姥家。”

      看着两人又开始斗嘴,谢宁雪浅浅一笑,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暗芒,快得被她垂下的眼睫掩住。

      她抬手拢了拢鬓发,语气依旧温柔:“你们玩得差不多就早些回宗门吧,凡界夜里不太平。”

      “知道啦,谢谢师姐关心!”

      霍芙笑着点头,转身又去扯崔向弋的袖子,“快走,去买桂花糕!”

      两人吵吵闹闹地走远了,没看见谢宁雪望着他们的背影,嘴角的笑意慢慢敛去。

      她提着药箱,转身走进旁边的小巷。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绕过最后一片菜畦,灰瓦飞檐忽然撞入眼帘。

      寺庙不大,朱漆山门半掩着,门楣上“净慈寺”三个字被风雨洗得发白。

      跨进门槛时,脚边的铜铃轻轻晃了晃。

      院子里很静,香炉里三炷香悠悠燃着,烟丝笔直地往上升。

      东厢房门口站着个穿蓝布衫的妇人,正对着供桌喃喃自语,手里紧紧攥着张黄纸。

      西廊下有个戴瓜皮帽的老者,正眯着眼摇签筒,竹签碰撞的脆响在院子里荡开,格外清晰。

      “这地方倒清净。”

      崔向弋话音刚落,就见佛堂侧门走出个小沙弥,手里端着个铜盆。

      见了他们,腼腆地低下头,贴着墙根儿快步走了过去,灰布僧袍的下摆扫过地面,带起一点尘土。

      霍芙的目光落在供桌前的蒲团上——那里整整齐齐叠着三个,却只有中间那个沾着点香灰,像是刚有人起身离开。

      青石板路在脚下延伸,绕过最后一片菜畦,灰瓦飞檐忽然撞入眼帘。

      身旁来了一位老妇人,她的蓝布衫洗得发皱,坐下时动作有些迟缓,蒲团被压得陷下去一块。

      她双手合十,指腹粗糙得像老树皮,贴在眉心前微微颤抖。

      “菩萨保佑……”声音又轻又哑,像被砂纸磨过。

      “囡囡要是回来了,我天天来给您烧香,烧最好的香……”
      说着从袖袋里摸出个布包,一层层打开,里面是几张皱巴巴的纸币,小心翼翼塞进功德箱的缝隙里。

      签筒被她抱在怀里摇了摇,竹签相撞的声音闷闷的。

      霍芙无意间瞥到她领口露出的银锁——锁身磨得发亮,锁扣却断了一半,用红绳草草系着。
      “哗啦”一声,一支竹签坠落在地。

      老妇人弯腰去捡,动作快得不像她这个年纪该有的,等直起身时,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盯着签子上的字,嘴唇翕动着,却没再发出声音。

      崔向弋刚要开口,被霍芙用眼神制止了。她看见老妇人藏在袖管里的手,指甲缝里还沾着些湿润的泥。

      霍芙蹲下身,目光落在老妇人手里的签上。

      声音放得很轻:“大娘,您这签……是好兆头吗?”

      老妇人像是被猛地拽回神,手一抖,签子差点掉在地上。

      她抬眼时,浑浊的眼珠里闪过一丝慌乱,随即又沉下去,成了死水似的平静。

      “菩萨说……快了。”
      她扯了扯嘴角,想笑却没笑出来,银锁在领口晃了晃,红绳勒得脖子上显露出淡淡的印子。

      “您女儿……失踪很久了?”

      霍芙注意到她袖口磨破的边,还有裤脚沾着的草屑,像是在野地里走了很久。

      老妇人没立刻回答,只是反复摩挲着签子上的刻痕,指腹把木头都蹭得发亮。

      过了好一会儿,才哑着嗓子道:“三个月零七天。”

      话音刚落,佛堂里突然刮过一阵风,供桌上的烛火猛地跳了跳,把她脸上的皱纹照得忽明忽暗。

      “她走那天,还戴着我给她打的银锁。”

      老妇人忽然抬头,眼神直勾勾的。
      “跟我领口这个一样,就是……比这个新。”

      霍芙指尖在袖袋里蜷了蜷,那里藏着枚温润的古玉,是她施展术法的媒介。“
      大娘,”她声音稳了稳。

      “要是您不介意,能不能给我一件您女儿常用的东西?比如梳子、手帕之类的。”

      老妇人愣住了,浑浊的眼睛里慢慢浮起水光:“你……你能帮我找她?”

      “我试试。”霍芙没把话说满。
      “物件上带着人的气息,或许能寻到些踪迹。”

      “有!有!”老妇人忽然激动起来,手忙脚乱地解着腰间的布包,抖出个磨得发亮的木梳,梳齿间还缠着几根浅棕色的发丝。

      “这是阿囡从小用的,她走那天还揣在兜里……”
      说到最后几个字,声音哽咽得像被堵住了。

      霍芙接过木梳,指尖刚触到温润的木头,就感觉到一丝微弱的气息——带着草木的清苦,还有点若有似无的……血腥气。

      她不动声色地将气息拢在掌心,抬头时对上老妇人期盼的目光。

      轻声道:“您放心,有消息我会立刻告诉您。”

      老妇人“扑通”一声就要下跪,被霍芙连忙扶住。

      她攥着霍芙的手,指节捏得发白,反复说着“谢谢姑娘”,眼角的泪混着脸上的灰,淌出两道深痕。

      崔向弋在一旁看着,见霍芙悄悄朝他使了个眼色——那眼神里藏着警惕,显然那气息不对劲。

      霍芙将木梳小心裹进帕子,指尖残留的气息像根游丝,时断时续。

      她闭了闭眼,凝神细辨——那股草木气带着湿土的腥甜,倒像是城郊那片乱葬岗的味道,可混在其中的血腥气,又比寻常野兽撕咬多了几分滞涩,像是被什么东西闷住了。

      “大致方向在西北边。”她睁眼时,眉心微蹙。

      “离这儿不远,像是片荒僻的林子。”
      崔向弋立刻会意:“我去备车。”

      老妇人还在一旁抹泪,听见这话急忙抬头:“我……我能跟着去吗?哪怕就远远看着……”

      霍芙犹豫了下,终究点了头。
      那气息太弱,且驳杂得奇怪,带上老妇人,或许能从她口中多探些关于那姑娘的细节,说不定能让气息更清晰些。

      走出寺庙时,风忽然大了些,吹动了门檐下的铜铃。

      霍芙回头望了眼,佛堂里的烛火不知何时灭了,方才求签的老者和妇人都没了踪影,只有那尊泥塑的菩萨像,在昏暗里半眯着眼,嘴角似笑非笑。

      她捏紧了手里的帕子,那丝微弱的气息,像是在无声地尖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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