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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倾心君子 ...

  •   舒儿没有露怯,她大方浅笑,轻理裙摆,信步走上前去。

      但文彦欢却清楚,表面宠辱不惊、举止得体优雅的自家小妹,此刻心里正飘着慌乱与惊怒。

      「我会不会一句诗都想不出来,好丢脸,二哥、小丁哥,救……?那王贤为何要冲我笑,还笑得那么吓人……」

      什么?!

      文彦欢立刻坐直了身子,扭头看向王贤那边。

      那王家大少爷腆着张厚脸皮,在周围交好的世家少爷打趣、甚至有些心照不宣的猥琐笑容中,笑得既期待又得意,像酒席应酬的新郎官似的。

      他看向舒儿的眼神一瞬不瞬,柔和温软,乍一看倒好像真的对她倾心已久一般,但仔细一瞧,又满是打量思索与势在必得,似乎以为女人是缺爱的傻子,三两不值钱的爱慕就能掩盖住算计利益的丑陋心机。

      是啊,文彦欢懂窥心术,他最清楚,男的才最会算计。
      你谁啊你!别腆着张大脸来沾边!

      “呼——真要气死了,这人从未跟我们文家有过任何交集,对一个见都没见过的姑娘,居然也能将深情戏码信手拈来。”

      文彦欢长舒一口气,先冷静下来。
      他都不敢读王贤的心,唯恐窥听了这人的心语,自己会被气得直接冲上去胖揍他一顿。

      小丁也瞧见了那人的眼神和嘴脸,小侠客同样窝火极了,沉吟片刻,问道:“少爷,咱什么时候揍他?”

      “……别冲动,先不急着开揍,之后逮到机会,给本少爷下狠手。”
      “是!”

      而对于这一幕同样觉得碍眼的,还有两人。

      李家二少爷李恩紧紧盯着王贤的侧脸,他和李逑的坐席正好在王贤等人的斜后方,王贤若是不特意回头瞧他,便是连余光都不会分给他半分。

      所以王贤自然也不会注意到,在他紧盯着前方的文彦舒、就像期冀着某种光辉灿烂的仕途前程时,身后的李恩其实一直在用哀伤无奈的眼神看着他。

      王贤真的……一次都没回头看向过他。

      而李逑一边鄙夷王贤,一边为自家眼瞎弟弟在心里鸣不平,既觉得李恩痴心错付,又觉得王贤不识好歹,最后气得攥了茶杯猛灌了口凉茶,才勉强将心头所有冲动的念头悉数压下。

      他知道,对于这王贤的一切举措,文彦欢才是最坐不住的那个,比起有官职在身的自己,文彦欢毫无束缚与顾忌。

      所以动起手来,也能少了掣肘、更不留情面些。

      那样才解气!

      按照花诗节的规则,之前也有了孙小姐打样儿,文彦舒先走到了第一面玉盆前。

      ——那盆被小丁亲眼瞧见有人往里撒了皂荚末的水。

      文彦欢眼神不离自家小妹,微微偏头,小声对小丁道:“如果想要撮合他二人,从这次花诗节的规则来看,最大的变数或者说阻碍,其实并不在我,而是在舒儿身上。”

      “在文小姐身上?”

      是啊。

      舒儿有才,又颇爱吟诗作赋,环亭成诗对于她而言,可能还真不算什么太难的事。

      所以,她若是自己就能完成这作诗的蒙眼绕亭游戏,那也没王贤什么事儿了。

      “所以他们定然会想法子,加大舒儿试题的难度,好给王贤英雄救美的机会。”

      再通诗文的人,要在随机指定的主题之下,立刻绕亭蒙眼,于众目睽睽之下即兴作诗,只怕也是不容易的,更何况若是诗句的数量繁多,若是没能提前准备,那必然会花时间思考停顿……

      那么,只要舒儿有所卡顿,估计那王贤便要冲上去了。

      如此,在这么多双眼睛的注视之下,这英雄救美、公子解围的佳话,便会在五皇子的授意之下传开来,王贤再顺势提亲,那可就不妙了,到那个时候,即便是文彦欢去王家闹,本质上也和薄家的情况有所不同。

      文彦欢不能在不占理的情况下,还公然拂五皇子的面子。

      难办。

      文彦欢三言两语同小丁分析了原委,小丁的脸上也露出些许难言的神色来。

      只是,他的关注点和文彦欢截然不同。

      “为什么要用这种手段呢,故意叫文小姐在自己擅长的事情中当众遭遇这种无措尴尬,再派一个她自己并不欣赏的男人来帮助她……真是荒唐,她心里定然很难受。”

      这话说得文彦欢心弦一动,恍然一般,看向小丁的目光也如青石掷于清潭,波纹漾开,久久不能平静。

      是啊,临川都城,世家斗争,还真是吃人啊。

      回来不过月余,偶尔,就连文彦欢自己都容易忽略一件事,那便是以妹妹为代表的文家势力被人惦记太久,久而久之,他还真渐渐地将妹妹同文家划了等号。

      可妹妹的感受呢?

      文彦欢恍惚间,像是被小丁这话给点拨了似的,他隐隐意识到自己即便再心疼,实则也一直都没有帮妹妹帮到点子上。

      要想从根本上解决妹妹的困境,得找到矛盾的核心……

      四周的惊呼声打断了文彦欢的心绪,原来是舒儿已经完成了第一面玉盆的捞玉环节。

      定睛一瞧,文彦欢眸色一沉。

      “少爷,那水果然太滑了,文小姐大约也意识到了不对,为求稳妥,她应该是选了……玉环。”

      在皂荚水中,碎玉已经不太可能了,舒儿个子不高,小手臂短短的,真要把袖子撸得老高在水盆里东摸西摸,她大约也做不出来这样的举动。

      文彦欢皱紧了眉,几乎想要冲上前去。

      上首坐着的五皇子不咸不淡地看了他一眼,笑得既友善又安抚,不论文彦欢买不买账,他的意思都靠这一眼传达了,个中深意,文家人自己领会吧。

      文彦欢只想把他眼珠子抠下来也塞那玉盆里。

      皂荚水中,即便是玉玦都滑溜难握,文彦舒是以拇指食指指尖相触、扣成圆环的手势,穿过玉环中间的孔洞,将它提上来的。

      抓都抓不住,更何况是第二面玉盆,还要浸没再捞出。

      文彦舒手一滑,玉环整个都掉了进去,在满是花瓣的玉盆里滚了一圈。

      围观者众,响起不大不小的惊呼,文彦舒的耳尖都红透了。

      “花瓣数,二十一。”

      二十一!

      且不说这个数量并非寻常诗词结构的句数,还偏偏是个不成对的奇数,这要如何作诗?!

      文彦欢瞧着妹妹咬了咬下唇,行至第三面玉盆前,额前已经冒出了细密晶莹的汗珠。

      “是桃花瓣,请文小姐绕亭成诗,以桃花为主题,作二十一句诗。”

      还好,不是什么罕见稀有的花。

      文彦欢和小丁就如同那眼瞧着孩子受难受刑的亲人,俩人不知何时已然贴紧了彼此,小丁的左手紧扣着文彦欢的右肩,文彦欢则抬手紧握着小丁的左手。

      文彦舒抿了抿唇,由得公主府的家仆为她系上蒙眼的白纱,引她走到了亭子的入口,也就是环亭成诗的起点处。

      她微微沉吟片刻,文彦欢以指对准了妹妹。

      「背诗很容易,不过四十二句便可通关,可是,若一句诗都不作,直接背上四十二句诗,便有投机之嫌,更何况……这样流利地背完诗句,五皇子只怕觉得我们文家人是在拂他面子,父亲叮嘱过,我不必违逆皇家的意思,一切交给二哥,可若顺着五皇子的意思来,二哥便又要得罪人…… 」

      傻妹妹。

      她犹豫了许久,久到长公主出言催促,文彦舒才迈出第一步。

      她最终还是没有选择背诗,又沉吟片刻,自作了一首七言:

      “雨碎桃红飞凌仙,半染春泥半逐涧,双燕何处……”
      “好诗!我来接!”

      ?我妹妹作完了吗你就好诗!

      说来有趣,坐席较远的宾客一时没听清是谁这么失礼地打岔,居然在人家作诗之时喊了这么一嗓子,都下意识地将视线投向文彦欢。

      可这位浑不吝的文家二少爷正安安稳稳地在坐席上坐着,脸上的表情,瞧着甚至比他们还要无辜惊恐。

      上首的二位殿下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文彦舒也懵了,众人便只听得一声故意压低了声线但仍难以遏制怒意的责难:

      “李恩?!你干什么!”

      说这话的人,竟是王贤。

      李逑都没来得及开口斥责他家头脑不清醒的犯浑弟弟,坐在他斜前方的王贤就已然回头,怒不可遏地冲他低吼出声。

      李恩清秀脸上的忧郁双眼,此刻已然空洞寂然无一物,他没看王贤,也没看文彦舒,只摸索着腰间的半块玉玦。

      这本是成对的一组碧水玉玦,寓意同心合好,可王贤不知何时起,就没再佩戴了。

      王贤在气什么呢?

      是担心自己失礼闯祸、忤逆五皇子的意思?
      还是怕自己坏了他替文家小姐解围、从而设局邀功的好事呢……

      李恩低头遮掩神色,快步走上前,向长公主和五皇子行了一礼,朗声道:“二位殿下,恕臣失礼,实在是文家小姐这句诗正巧与臣方才在心中所想之句极为相似,但文小姐的用词更为精妙,臣有些激动,这才不由脱口称赞。”

      李逑也赶紧跟了上去,替他没出息的弟弟找补:“殿下,臣在家中便时常见他拿着诗书念念有词,形同痴迷、状似沉醉,不想带他来了花诗节,竟还是这么莽撞,李恩!这儿可是公主府!即便是长公主殿下待下宽和亲近,你也不能这样!”

      从李逑能明眼看清形势、不顾流言虚名,在私下里接触文彦欢来看,这位李家大少爷可确实是个人物。

      临川谁人不知长公主耳根子软、事事顺遂?

      李恩也知道轻重,赶紧接话:“许是……许是长公主殿下风姿绰约,却温和极了,如有菩萨圣辉,臣就有些忘乎所以……”

      二人一唱一和地,长公主掩唇轻笑:“好好的花诗节,你二人这么严肃做甚?李恩,你既说文小姐的诗同你心中所想十分契合,那本公主就允你接力,你可要把握良机啊。”

      李逑的脸色变化不定,但这个时候了,自然是将错就错。

      也不知李恩打的什么算盘,他躬身行礼道:“是,多谢长公主成全!”

      五皇子的脸色比锅底还黑。

      量那王贤也是没有胆子宣扬自己跟李恩的事,五皇子对他二人的关系一无所知,现下还以为是文小姐受人欢迎,而这李恩又是个看不懂眼色、甚至为爱铤而走险的。

      “皇姐,这恐怕不好,那王贤……”

      嫁与青梅竹马一心人的长公主哪里知道五皇子的小九九,她倒觉得这样不错。

      “五弟,你叫我帮着撮合文小姐同王贤,说你这位朋友心慕人家许久,我也帮你了,花诗节都允你在我这办了,但要我说,缘分啊,强求不来,我瞧着这李恩就不错,为了追求文小姐也挺大胆。”

      长公主看向李恩的眼神中甚至带了几分欣赏。

      不远处窥着心语的文彦欢两眼一黑。

      这都什么跟什么!怎么乱成一锅粥了!

      白纱蒙了眼,看得清路,看不清人,李恩暗道一句得罪,隔着帕子接过文彦舒的手,带着她继续绕亭。

      “雨碎桃红飞凌仙,半染春泥半逐涧,春风却助相思断,吹散白裳负心人。”

      七言,四句,前半幅诗如画似梦,白衣飘飘的仙者携着碎雨,闯入初春,惊落一地桃红,一半落入春泥,一半追逐溪涧。

      但后半幅诗,由李恩所接,他牵着文彦舒的手,竟不似牵着自己的心上人,倒像是淋着春雨的伤心人,遇上了这不识人间事的仙子,便牵着她,告诉她,那不是什么白衣仙者,那只是一个身着白衣的负心之人。

      他带来了春雨,吹散了一地落红,便拂了衣袖离去,徒留桃花如被辜负的心事,被人踩进春泥里,被溪涧冲散。

      诗中的意境陡然一变,意有所指,王贤的脸色变了变。

      他眼珠一转,不期然和五皇子严厉而冷漠的视线交接,惊得他一个激灵,立刻站起身来:“好意境!可后半段实在太过哀伤悲戚,同花诗节的气氛不相符,更同公主府中的美景不相宜。”

      啊?

      长公主惊呆了,还没来得及阻挠,五皇子倒先鼓起了掌:“好!这才有我大齐花诗节的氛围,勇敢表达,直率追求,窈窕淑女,君子倾心……”

      五皇子都这么说了,底下原本哗然的宾客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暗道文家小姐当真是魅力大。

      文彦欢快气晕了。

      这算什么?借李恩的阻挠,反衬你王贤对追求我妹妹的决心?还想谱写你的佳话是吧!

      那你五皇子要这么说的话……

      瞧着那王贤起身,竟已经戴好了白纱蒙好了眼,挤到了李恩和舒儿的身边,文彦欢暗道一句此男实在不要脸,也跟着站了起来。

      “五皇子殿下这话太对了,说得我文二也勇敢了,其实君子倾心的不止是窈窕淑女,”

      文彦欢意有所指地看向王贤,半挑衅半吓唬着意味深长道:“君子也倾心……君子。”

      小丁抬眼看了一眼自家少爷,见他对着王贤说完这话,自己都一副被恶心到的模样,不知怎的,莫名放下心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倾心君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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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公告
    宝宝老大们,这本是个20w小短篇。 11.1开新文,这本不断更,但不保证日更(鞠躬) 推推完结: 《你那是?你只是!》 《出芽生殖也配有对象吗》 下一本: 《小叶,您的宠物人类医生》11.1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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