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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灾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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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蛰的雷声碾过青石板路时,景落正在给最后一张星象牌上色。
钴蓝色颜料在笔尖凝聚成泪滴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嘈杂的人声。
她慌忙去收晾在窗外的塔罗牌,却看见三名穿制服的人正推开工作室的木门,黑猫炸毛的嘶叫声混着“封建迷信”的斥责声撞进耳膜。
江霁的新专辑封面被拍在桌上。
穿着西装的男人用指尖敲了敲那朵缠绕贝斯弦的蓝玫瑰:
“接到举报,你们这里涉嫌传播邪教。”景落注意到他领带夹上的星娱文化标志,与上周江霁摔碎的合约书logo一模一样。
黑猫突然窜上桌子,利爪划过男人的手背,却被反手挥开。
“别动它们!”景落扑向被收走的牌箱,却被执法人员拦住。
她眼睁睁看着那套百年历史的韦特塔罗牌被扔进塑料袋,恋人逆位的牌面在日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牌角还留着江霁贝斯弦划过的痕迹。
男人离开前,将一张整改通知书拍在沾满颜料的桌面上,纸张边缘恰好盖住景落昨夜画的倒吊人草图。
暴雨来得毫无征兆。
景落蹲在满地狼藉中捡拾残牌,破碎的月亮牌上,狼与狗的眼睛被雨水泡得发皱。
手机在此时震动,江霁的消息跳出:“他们锁了录音棚,说我的歌会‘污染青少年’。”
附带的视频里,合作歌手穿着闪亮的演出服,正在舞台上翻唱被改成异性恋叙事的《逆位狂想曲》。
深夜的便利店,江霁用烟头烫着啤酒罐上的广告。她左眼角青了一块,据说是在酒吧与人争论“艺术审查”时被砸的。
“看这个。”她将手机转向景落,屏幕上是星娱文化买的热搜:
#独立音乐人江霁 消费同性恋博眼球#。
评论区里,有人用塔罗牌阵分析她的“炒作心理”,配图正是景落工作室的水晶球。
“他们想让我们成为怪物。”江霁突然笑起来,指腹摩挲着啤酒罐上的水珠,“但怪物会咬人。”
她扯开衣领,露出肩膀上新纹的荆棘——缠绕着被撕碎的恋人牌。
景落注意到她指尖缠着新的创可贴,渗血的位置恰好是贝斯弦最粗的那根。
工作室整改的第七天,景落收到匿名快递。打开纸箱的瞬间,她浑身血液凝固——
里面是被焚烧过的塔罗牌残片,审判牌上的天使翅膀焦黑蜷曲,像极了火灾现场的骸骨。
黑猫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声,蹿上窗台抓挠玻璃,远处的星娱大厦正在夜色中闪烁着冷光。
“我们需要一场仪式。”江霁在暴雨中踹开工作室的门,浑身湿透的风衣下露出皮质护腕,上面钉着倒吊人牌的金属徽章,
“用他们害怕的东西,送他们一份大礼。”她将琴盒砸在满是水洼的地面,恋人逆位牌从夹层滑出,牌面的红绳在雨水中泛着诡异的光。
废弃录音棚的铁皮屋顶漏着雨,混音台上布满霉斑。
江霁将贝斯插电时,电流声盖过了雨声。景落摊开仅剩的半套塔罗牌,发现空白牌不知何时被填满——
上面画着两个女人在燃烧的牌阵中接吻,背景是倒转的命运之轮。
“这是你的预言。”江霁按住她的手,将恋人逆位牌贴在麦克风上,
“也是我们的宣言。”
当第一声贝斯响起时,景落看见江霁眼底跳动的野火。
她的指尖在琴弦上翻飞,血珠顺着创可贴渗出来,在三品位置染出红色的星点。
歌词从嘶哑的喉咙里迸发,像利箭射向无形的高墙:“他们撕碎我的乐谱
却夺不走我发声的气管
所谓正常的轨道
不过是困鸟的金笼!”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
景落抓起一张残缺的高塔牌,贴在效果器上。
卡牌遇水洇开,画面中崩塌的建筑竟与星娱大厦的轮廓重合。
江霁突然甩头,发梢的水珠飞溅在塔罗牌阵上,愚者牌的旅人仿佛在雨中奔跑,手中的玫瑰燃起蓝色火焰。
“现在洗牌!”江霁的叫声混着雷鸣。景落颤抖着将剩余的牌聚拢,发现所有逆位牌都自动翻面——
恋人与倒吊人重叠,命运之轮的齿轮正向相反方向转动。
当她抽出最底下的空白牌时,江霁突然用染血的指尖在上面写下一个单词:
REWRITE。
贝斯声在最高潮处戛然而止。
录音棚的铁门被撞开,几道手电筒光束扫过满脸是血的江霁,以及她手中燃烧的恋人逆位牌。
景落闻到纸页燃烧的焦糊味,想起某个预言:当逆位牌被火焰净化,新的命运将从灰烬中重生。
“你们在干什么!”为首的保安举起警棍。江霁却突然笑了,她将燃烧的牌抛向空中,火星落在景落锁骨的痣上,像一颗不会熄灭的火种。
“我们在改写预言。”她说着,握住景落沾着颜料的手,按在贝斯的拾音器上,“用鲜血、用火焰,用所有他们想扼杀掉的声音。”
警笛声由远及近时,景落看见空白牌上的字迹正在发光。
江霁扯下护腕,露出腕间新刻的刺青——是她画的星轨,末端连接着自己的塔罗吊坠。
两人相视而笑,在暴雨与警笛声中拥抱,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们的逆位宇宙里颠倒,却终于找到了最真实的彼此。
黑猫不知何时蹲在录音棚屋顶,琥珀色的眼睛映着燃烧的纸牌。
当火焰熄灭时,景落发现恋人逆位牌的灰烬中,竟浮现出两朵完整的蓝玫瑰,花瓣上的雨珠折射着微光,像被预言亲吻过的泪痕。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景落看见新闻推送:
#独立音乐人江霁 直播砸琴抗审查#。
评论区里,有人用塔罗牌算出“变革将至”,配图是燃烧的恋人逆位牌。
她抬头望向江霁,对方正用止血带缠绕渗血的指尖,贝斯弦在她颈间晃成一道银弧,像某个挣脱枷锁的符号。
雨停了。废弃录音棚的破窗透进晨光,照在满地狼藉的塔罗牌与乐器上。
景落捡起半张世界牌,残缺的画面里,舞者的裙裾正被风吹向未知的方向。江霁将她抵在生锈的铁门前,唇间混着雨水与铁锈的味道:
“下一张牌,该我们自己抽了。”
远处,星娱大厦的LED屏突然故障,滚动的广告化作满屏雪花。
景落知道,某个时代的齿轮正在悄悄转向,而她们,终将在这场逆位的暴雨中,谱写出属于自己的正位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