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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第19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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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秋的山坡上,板栗树撑开伞盖般的树冠,在松林与橡木间错落生长。
这是金小钱新发现的宝地。
板栗树的枝干粗粝皲裂,却托举着一树金灿灿的锯齿形叶片。当夕阳斜斜切过林梢,那些边缘带着细小尖刺的绿叶便成了半透明的琥珀色。
金小钱仰头看着枝头悬垂的带刺球果,心想“要带一些回去给他俩补补。”
山风拂过,偶尔能听见“啪嗒”一声脆响,那是熟透的栗子挣脱刺壳,坠落在铺满枯叶的山坡上。
“呀!又掉了一个。”金小钱高兴地跑了过去,每一步都踩得枯叶沙沙作响。
“哎哟!”又一阵山风吹来,一个刺球掉了下来,正好砸到了它毛茸茸的脑袋上。
那颗刺球掉到地上,滚进了一旁的灌木从里。
金小钱没有在意,它用爪子轻轻摁住一颗刺球边缘,等已经裂开的缝隙扩大后,再用树枝把栗子挑出来。
“嘿嘿,五个了。”
突然,身后的传来枯枝断裂的声响。
“谁?”它猛地回头,只看到灌木丛微微晃动。
没人回答。但空气中飘来一丝若有若无的腥气,让它后颈的毛都竖了起来。
下一秒,它就跑了起来,尾巴不安地左右摇摆。身后的响动也跟着加快了节奏,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刻意模仿它的步伐。
“啊啊啊!”它边跑边喊,“老大!陈默!”
太阳已沉到山后,金小钱灵活地跳过横卧的树干,在盘根错节的树根间穿梭。
身后的追逐者也不再隐藏,粗重的呼吸声越来越近。
“小松鼠~”一个沙哑的声音贴着金小钱的耳后响起,“跑什么呀?”
金小钱吓得脚下一绊,整只鼠往前飞扑出去。
就在它即将落地的瞬间,头顶传来“啪”的一声脆响,紧接着一颗沉甸甸的板栗精准地砸在它和追兵之间。
“哎呦!”
这次是身后的家伙发出的痛呼。
金小钱趁机滚到一旁,只见身后一只体型硕大的山猫正捂着鼻子跳脚。而在它们之间的空地上,那颗板栗居然自己立了起来,骨碌碌地转了个圈。
“滚远点。”板栗突然开口,声音冷得像冰,“这只松鼠不能动。”
山猫精眯起琥珀色的竖瞳:“栗棠,你什么时候开始管这种闲事了?”
板栗“砰”地爆开一团金雾,雾气中渐渐凝出一个修长的人影。男人身着赭色长袍,在暮色中如火焰般醒目,发间的板栗刺饰在最后一缕天光下闪着危险的红芒。
“现在。”栗棠双手抱胸,脚尖轻轻点了点地面。霎时间,数十颗板栗从落叶下弹出,在空中变成带刺的圆球,将山猫精团团围住。
山猫精的尾巴毛炸开了:“我、我只是逗它玩玩。”
“哼,陈渊的东西你可不能随便逗。”栗棠一挥手,一颗刺球擦着山猫精的耳朵飞过,带出一串血珠,“别再打它的注意。”
山猫精哀嚎着逃走了。栗棠这才转身看向还坐在地上的金小钱,皱了皱眉:“还不起来?等着喂山猫?”
金小钱这才回过神,手忙脚乱地爬起来,结果被自己的尾巴绊了一下,差点又摔倒。
栗棠“啧”了一声,伸手揪住它的后颈。
“笨手笨脚的,怎么活到这么大的?”板栗精嘴上嫌弃,却动作轻柔地把金小钱拎稳。
近距离看,金小钱发现栗棠的眼睛在暮色中呈现出奇特的暗红色,像是深秋最成熟的板栗壳。它看得入了神,直到对方挑眉才慌忙移开视线。
“谢、谢谢你……”金小钱小声说着,耳朵不自觉地抖了抖,“不过,你怎么认识我?”
栗棠松开它,没有回答,转身往山林深处走去:“跟上。天黑后这片林子可不安全。”
金小钱犹豫了一下,没有动。忽然,远处传来了不明的嚎叫声,它抖了抖,立刻小跑着追了上去。
“哎,你等等我呀!”
板栗精走得很快,金小钱得不时小跑两步才能跟上。它注意到栗棠虽然看似目不斜视,但总会适时地放慢脚步。
“我们去哪儿?”金小钱忍不住问他,又小心翼翼道:“你能送我回家吗?陈默会担心的。”
“树洞。”栗棠头也不回,“你今晚不必回家,陈默会知道的。”
“哦……”金小钱打量着眼前这个不太好说话的爆炸头,心想,这家伙还挺有个性的。
正说着,前方出现一棵巨大的栗子树,树干粗得至少要五人合抱。
栗棠走到树前,屈指在树皮上敲了三长两短。树皮缓缓裂开一道缝隙,温暖的黄光从里面透出来。
“进去吧。”
树洞内比外表看起来宽敞许多,像是复式的两层小楼,四壁是天然的木质纹路,散发着淡淡的栗子香。一楼是客厅,中央的木桌上摆着一叠糕点和一套茶具,边上还堆着几个软垫。
金小钱眼尖地发现,那碟糕点是昨晚宴席上的。
“吃吧。”栗棠在软垫上坐下,示意金小钱吃糕点,然后又往杯子里注入琥珀色的液体。
金小钱双手接过茶杯,小心地啜了一口。甜而不腻的滋味在舌尖化开,带着栗子焦香的暖意。它忍不住眯起眼睛,尾巴不自觉地轻轻摇晃。
栗棠在旁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它瞧,这小东西果然是一如当年,傻了吧唧的。
“十年前的秋天,有一个毛茸茸的小东西被几只山雀精欺负……”
“嗯?”金小钱猛地抬起头,糕点和板栗将它脸颊塞得鼓鼓的。
它呆呆地看着栗棠,十年前……
金小钱越看眼前的人,越觉得眼熟。
“想起来了?”栗棠抬手替它擦了擦嘴边的茶渍。
月光从树洞顶端的缝隙漏下来,落在木桌上。
金小钱愣了愣,随即摇了摇头,道:“我觉得你很眼熟啊。”
栗棠的眼神暗了暗,他手里拿着个什么东西,在月光下泛着柔和的金光。
“拿着。”他将那个东西塞进金小钱手里。
金小钱低头,掌心里躺着一颗小巧的金色松果,表面流转着奇异的光泽。它倒吸一口冷气,不可置信道:“金松果?!这、这个宝贝你要送给我吗?”
“嗯。”栗棠淡淡应了一声,似乎没有继续交谈的心思。
金小钱手指收紧,金松果微微发烫。
树洞外,夜风拂过松林,发出海浪般的声响。
温暖的树洞内,金小钱蜷缩在软垫上,迷迷糊糊地睡着了。而它身旁,身着赭色长袍的男子正盘腿闭目养神。
月华如水,倾泻在陈默的小院里。
野梨树下的石桌上摆放着桂花冻梨盅、松针豆腐、松针糕、清炒薯叶以及干煸野山菌。
风簧吃着桂花冻梨盅,突然“咦”了一声,问道:“金小钱呢?”他四处看了看,那家伙真的不见了。
陈默想起那个毛团子,平静道:“去别人家借住了。”
“好吧。”风簧继续吃着桂花冻梨,眼睛却忍不地往陈默身上瞟。
“怎么了?”陈默的目光在他腰间顿住,“是身体不舒服吗?”
“不是。”风簧摇了摇头,声音如山涧清泉,“我喜欢的。”
“什么?”陈默一时没反应过来。
“昨晚那样,我很喜欢。”
陈默眸光微动。
晚饭后,还在院中提灯溜达的风簧就被人抱回了卧房。他睁着清澈的双眼,看着眼前的人。
“风簧。”陈默唤了他一声,温热的呼吸喷洒下来。
类似于昨晚的奇异感觉从风簧体内升起。
当陈默的手掌贴上来时,他突然轻颤一下,发出一声低吟。
风簧脸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陈默……我、我有点奇怪……”
陈默专注地看着他的脸,燥意更甚。
风簧修长白皙的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被褥:“陈默……”
地上很快便落下几件衣物。
陈默鼻尖萦绕着清新的竹香,风簧的身体柔软中带着竹子的韧性,体温比常人略低。
陈默的视线随着指尖在上面划过,连呼吸都变得滚烫起来。
“嗯……好难受……”风簧莹润的唇瓣喃喃出声。
陈默一手轻抚他的发丝,低声轻哄:“乖,放松……”
院外小道上。
身着赭色长袍的男子脚步一顿,一个褐毛团子撞在了他腿上。
毛团子仰着头,疑惑道:“怎么了?快点啊,天都黑了。”
突然,男人弯腰将毛团子拎了起来,抱在臂弯里:“你还是跟我回去吧。”
“什么?!”金小钱一脸不可置信,“不行!我都快到家了,我要回家。”
它试图从对方手中逃脱,然而刚一动作,就被男人捏住了后脖颈。
“你干嘛?我说你这人、哦,你这板栗,怎么这么不讲道理?我已经快到家了,我要回家!”金小钱气急败坏。
“陈渊正忙着呢。”栗棠暗红的眸子盯着它。
金小钱立刻不动了,它挠了挠栗棠的衣袖,小声道:“你、你别生气,那我明天再回家吧,明天。”
路上,金小钱接着月光,望向四周愈发浓密的树影,忽然问道:“他们是在洞房吗?”
栗棠低头看了它一眼,没有回答。
“那肯定是……”金小钱自言自语。
满月的光辉透过密林的缝隙洒落,为夜晚的山林披上一层银纱。
“啊——啾!”金小钱打了个喷嚏,蓬松的大尾巴像伞一样炸开,“今晚的露水真重。”
山雾浓得像化不开的墨,栗棠走在山林里,衣摆却不带一丝水汽。
他用手抚去怀中毛团身上的露水,加快了步伐。
“你听……”金小钱倏地支起耳朵。
山林深处传来“咚、咚、咚”的规律声响。
像是有人在砍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