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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守墓人的另一个墓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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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是路,就有直行的方向。
只要直行,终究会见到想见的人。
到了跟前,云鹿几乎说不出来话,他手忙脚乱地将怀里的毯子往对方身上裹,结果越裹越乱。
风声呼啸与胸腔起伏间,对方轻声道:“没关系。我来。”
声音温温柔柔,立即有一股暖流在心里流淌。
云鹿又簌簌掉下来几串泪水。
白苹先将云鹿的毯子裹紧,再随便弄了自己的。之后,是一个急切的双方渴望许久的拥抱。
云鹿把脸凑在他的脖颈边,努力感受着眼前人的气息。
身体渐渐回温,心里面难耐的焦灼感被心安一点点填平。
良久,他说:“你去哪了?”
像是大哭了一场,他嗓音沙哑,担忧间带着点委屈意味。
白苹被这个声音刺激得心里一酸,微微抬了头,他看着近在咫尺的思念已久的脸,抬手一点点擦着上面的眼泪,模糊地笑道:“怎么比我还爱哭。”
他将头再次靠近,这次,抵在了对方的额间:“我被带到了一片黑雾之中,没有方向,很混沌。我在里头一会走,一会跑,就是找不见你……我好想你。”
云鹿的心又烫又酸,同时还一阵阵发麻。他难耐地动了动头,与对方额间厮磨了几下。
随后,双眼紧闭,循着习惯的轨迹偏头吻去……
急促了一会,他微微不舍地说:“这儿太冷了。我带你走,我的事路上跟你说。”
“好……”
两人相依相偎,在风中转身,沿着鬼祟的树影和黯淡的月光,在血雾中直行。
这次,云鹿的方向感异常强烈。他知道往哪走是直行,而直行之后,很快就能到达休息屋!
云鹿踩着地上黏糊沉重的血迹,跟白苹说了墓园里发生的所有事情。
从守墓人开始,一直到休息屋里的情况。
说完一切的时候,视线所及处,苍天大树下的休息屋已经隐约可见。
他放缓了脚步,问:“我们院子里的那具尸体,真的是跟你长得一模一样的那个人?”
“嗯。是他。”白苹的声音沉沉的,带了点疲惫。
云鹿虽然已经猜了大概,但还是确认道:“他们还会再出现吗?”
“会。”白苹斩钉截铁地说,“小寒,他们会不限次数的活过来……死一个又会来一个,而且他们的记忆也会互相继承。”
云鹿:“……”
这算什么?强大的寄居生物?
想了会,他说:“但是苹哥哥,你有没有发现,他们虽然敌意很大,但好像没打算伤害我们……”
这会是什么原因?
白苹平静地说:“因为不敢。背后肯定有些东西在制约他们的行为。没关系,我们一点点查……”
●
坚·挺的铁门迅速打开了又合上。
见着两人进来,一些人高兴,一些人淡漠。
伍树和陈涧自然是高兴的。
白苹在他们俩的眼皮子底下消失后,这会终于平安出现了。
尽管前不久白苹还是被他们审问的嫌疑对象,但此刻他们俩除了高兴就只是高兴。在这破地方,管不了那么多了。
伍树欣慰道:“还好你没出什么事情。”
白苹被云鹿拉着坐在火炉边,手被云鹿一顿猛搓生热。他幸福地微笑着:“你们也是,还好没出事。”
蒋童年终究是心虚,他瑟缩在原位,不愿靠近;许岚则是见到谢丽香靠过去了以后,动了动脚,犹豫之下还是选择了坐在原位。
其他人一言一语地寒暄着,在大风里的小屋中,围着火炉。
守墓人瞧着两边热闹围着的人,一时有些气意地看着白苹,他觉得此人的风头盖过自己了!
于是咳嗽道:“你就是不自爱的人爱的那位?”
众人一脸懵圈。
守墓人不客气地指了一下云鹿,说:“不自爱的人,”又指向白苹:“爱的那位。”
云鹿忍俊不禁: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他笑着问:“为什么说我不自爱啊?”
守墓人故作高深:“来到这里,人人都自身难保,所以每个人都会只管自己——就是只爱自己——自爱。但是你呢,自己都顾不过来自己了,还有精力管别人……不爱自己爱别人——就是不自爱。”
所有人都忍不住笑了。陈涧则善意提醒道:“守墓人先生,不自爱不是这么用的。”
虽然闹了个大红脸,但守墓人很高兴注意力都在自己身上了。
他咕哝着:“我想咋用就咋用。没有这样用过,那么这个用法就是我发明的了!”
云鹿还在一下下擦着白苹的手,他咳了一声:“不过,说点正事。守墓人,我们出了这里,除了黑雾之外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守墓人摇头:“没有了。别的都是像我这样的空间,你们要想进去,得要让空间的主人选择你们……总之,出了这里,你们能去的地方就只有黑雾,只有它会毫无保留地接纳你们。”
云鹿眉头一紧:“真的没可能回去了吗?”
守墓人还是摇头:“你们那个世界不会给你们回头路的,被驱逐了就是被驱逐了。”
云鹿:“……”
这意思是,他们将在黑雾里待到死亡,循环往复做着眼前这种事情。
谁规定的?凭什么?
白苹不动声色地握紧了他的手。
云鹿偏头看去,看见他平平静静的眼里有一种读不懂的情绪,立即下意识问:“在想什么?”
白苹眨了眨眼:“我在想,能跟你在一起就好。”
云鹿往他身边靠了几分:“贫嘴。”
嘴上这么说,但神色担忧至极,完全高兴不起来。
“在你身边,我什么都不想去担心。”白苹捏了捏他的手,笑着补充。
云鹿推了推他,忧愁的脸渐渐有些红。他心虚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我也是。”
随即,两个人相视而笑。
另一边,伍树思索半晌,又问守墓人:“我们之前的世界里,为什么即使是活人,也会出现跟他一模一样的人?”
守墓人琢磨着:“我觉得是最近的空间秩序被影响了,所以产生了一些漏洞,让两个空间的人互相流动了。”
陈涧指出:“这话有问题。”
“哪里?”守墓人有些不服。
陈涧:“只是最近的话,你呢?你怎么解释?”
要知道,萍城墓园的守墓人一直是他。
不久前,虽然警局查不到守墓人的身份信息,但是他在墓园里待了多久——警察是查清楚了的。
守墓人已经待了十五年。
守墓人诚恳又骄傲:“我这个当事人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我就是可以自由行走于两地。”
云鹿接了话,把话题拉了回来:“所以有可能,我和白苹,或者是另外那两个人,我们这两方总有一方是从另外的世界跑到了萍城???”
虽然很荒诞,但顺着推理的逻辑,伍树还是点了点头:“极有可能。”
可小说里电视里,穿越什么的,当事人都是知道的啊。
反观他和白苹,他们身上什么奇怪的事也没发生过,除了……那片林子……
云鹿神情一激灵:“苹哥哥,那片林子,会不会有问题?”
白苹肉眼可察地怔愣了一瞬:“我没去过那。但是那林子没名没姓,方位也不清楚,确实很奇怪。”
伍树怀疑再起,呵呵笑道:“他也没问你去没去过啊。怎么觉着你有点紧张?”
白苹:“……”
他盯着火炉。装愣。
云鹿心里也有些疑虑:
来这个屋子的路上,他对苹哥哥讲了这里种种诡异的事情,然而,他的反应却很轻描淡写,仿佛他见识过这些……
他知道的,白苹的胆子其实没有那么大。
以前,他十几岁那会,连邻居大人们都不敢招惹的醉酒发酒疯的白叔叔,也就是他爸爸,他都敢去面无表情的反抗。
但每次反抗之后,白苹都会在他的房间里哆嗦上好几天,实在不敢回家去。
后来,白苹跟他说过,他只是假装胆子大,那种情况下,他也只能假装胆子大……
两人说开以后,再发生什么事情。白苹只要害怕,就一定会在他面前表露出来。
所以黑雾,还有这片墓地上的诡事,白苹不可能没有产生害怕的情绪!
见周围寂静,云鹿赶紧拉回思绪,替白苹解围:“伍警官不用多心,我说的话他总是会多方面扩展一下。”
伍树撇了撇嘴,没再多说。
陈涧接着询问:“守墓人,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会被驱逐吗?”
对啊,理由,得有理由吧!
守墓人有些打瞌睡了,他一点点细数:“原因就多了……比如你们罪恶难恕,比如你们本就不属于那个世界,比如你们的存在影响到那个世界了,还比如你们单纯倒霉……”
陈涧追问道:“你之前说也有我们这样的人来到过这里,那他们最后怎么样了?是在这里死去了吗?有没有人成功回去过?”
“谁记得这么多啊……”守墓人有些不悦。
僵持了一会,他还是起身到角落里乱翻了一通,最后找出一本发黄的非常潮的黑色笔记本。
守墓人把笔记本递给了陈涧:“这是来过我这里的人员名单,虽然不完全,但也差不多了。你们自己找找看有没有认识的人,然后想想有没有在萍城里见到过里头认识的人。”
众人将笔记本在沙发前的桌上摊开,一页页翻阅。
一些陈旧的不为人知的历史来到了他们面前,最初的记载来看,人名后面的年份跨度甚至可以追溯到秦朝。
原来在很早以前,这里就存在了!
这里或许真的是一片放逐之地……
伍树万分惊讶,这么看来,守墓人得活了多久啊!
他头也不回地问:“守墓人,你多大了?”
身后寂静无声。
众人赶紧回头看了一眼。
只见守墓人已经靠在炉火边睡着了,原先苍白的脸这会红彤彤的,身上暖洋洋的热气直往天花板冒。
众人松了口气,继续查阅名单。
●
休息屋里一东一西,以守墓人睡着的地方为界,相隔有些远。
在两边的角落说点悄悄话,没问题。
白苹看了蒋童年一眼,后者局促地愣了愣,迫于自己也理解不了的威压,蒋童年还是拖着身躯跟着他来到了屋里的西墙下。
西墙荒凉地堆着些陈年杂物,带着青痕的两张木椅子在不安地摇晃来摇晃去。
白苹淡漠地择了靠墙的那张坐下,蒋童年也在他旁边立即坐下了。
白苹冷漠地打量着他,开门见山道:“606那位有没有跟你说过,他为什么非要自杀?”
蒋童年虎躯一震,嗫喏着:“没……没有。”
白苹冷笑道:“你没想到我会知道这些?”
蒋童年偏开了眼神,下意识进了话套子里:“没有想到。”
这事是“云鹿”最大的秘密。
在路过谢丽香死亡现场的那一晚,“云鹿”不知为何跟他吐露了这件事……
白苹不紧不慢:“我们现在所在的这个地方生死未卜,你没必要揣着这些秘密进棺材。再说了,你不是很恨他吗?一会在我们面前不经意提起世界上有没有一模一样的人,一会又故意说你偷拍云鹿,把我们引去了梨园……你的这些行为,不正是想引起我们两方针锋相对,斗个你死我活,你好渔翁得利?”
蒋童年半晌没声。
白苹一针见血:“你比我们更想让他死吧。”
黑色帽子缓缓被摘下,然后被泄愤似的丢弃在地。蒋童年的苍白面容完全曝露在外,在黄灯之下愤怒的扭曲着。两条疤痕像两条肉-色长虫,扭来扭去,像是要挣掉无形的枷锁。
白苹静静地看着他,不为所动。
“是又如何?他,还有你们,都怪你们,都是你们把我卷进这一切的,你们都给我去死!”蒋童年低吼道。
白苹冷淡地将他的愤怒和怨恨尽收眼底,吐出两个字:“可惜。”
蒋童年脸色剧变:“什么可惜?”
“606那位,还有跟我长得一样的那位,这类人都是杀不死的。他们身上没有死亡,在你心安理得的时候,他们会毫无预警地出现。每时每刻,一直纠缠,从生到死……”说着,白苹冷笑了一声。
“凭什么!”
蒋童年霍地站起,格外大声。屋里那边的人都注意过来了。
云鹿赶紧走过来:“怎么了?”
见两人沉默地对峙着,他靠近白苹,低语:“在吵‘匿名视频’那件事?”
白苹微微一笑:“那件事翻篇了。没事的,你去忙。”
那边已经重新翻书了,云鹿只得丢下一句:“别打架。”
走了几步,白苹起身追上他,叮嘱道:“小寒,注意看看有没有陈雅的名字。”
云鹿有些讶异:“陈雅医生?”
白苹严肃地“嗯”了一声。
蒋童年还在原地气得颤栗。白苹重新坐下后,潦草作了个“请”的手势:“别那么紧张。请坐,还有时间,我们再聊聊。”
蒋童年不甘不愿地坐下后,语气强硬地问:“他们到底是什么生物,是人是鬼?”
白苹冷冷蹙眉:“你跟他打了这么久交道,你不是应该最了解。”
“我……”
蒋童年心想:我不过是个被牵着鼻子走的。
“放心,还是人。只不过有点像变异人。”白苹瞟了一眼他惊魂未定的样子,“不过,伴君如伴虎,只要他不死,你就有一半的概率会被他杀死。既然如此,你何必要为他守着秘密过这种胆战心惊的日子?再说了,眼下这样的凶险境地,你为何会被拉进来经历这些,你就没好好想过吗?”
蒋童年鼻孔翕动:“你是说……是因为他?!”
白苹微微点头:“伍树他们进来的原因,我不知道。但我跟小寒,还有你跟606那位,我却知道——我们都影响了那边世界的规则……不然你以为亡灵为什么会在萍城出现???那个世界再不赶我们走,那边就要大乱了。”
当不稳定因素影响世界规则时,世界就会变得有失平衡,空间与空间的界限就会松动。
而亡灵就是钻了这个空子。在界限松动时,他们凭着本能跑回了原来活着的地方。
这边静了良久。屋子那头的翻书声越来越清晰地传来。
白苹没再多说什么。他看着陈旧的窗棂,目色不明。
书要翻完时,蒋童年闷声道:“我说。”
……
沙发边,黑色笔记本上,那一行信息发了黄却很醒目——云鹿确实找到了:
陈雅,1997年6月27日。
目观陈雅医生的年纪,最上也不过30的年纪,按这个年纪粗略算一下,1997年她还是个三四岁的小孩,她怎么可能会来到这?
如果真有来过,那这里也太没人性了吧……小孩都不放过!
云鹿思绪纷乱地摇了摇头。肩上,有双手轻轻落下,背后的人轻声道:“找到了?”
云鹿起身,把他拉到一边,还是不敢相信:“1997年6月27日,不可能吧……陈雅医生那会才多大……会不会重名了?”
白苹轻轻拍了拍他:“我觉得就是她。”
“为什么?”云鹿不解。
他跟陈雅交流的时间还是算长的。作为主治医生,她兢兢业业,也勤勤恳恳,全然不像是曾经受过刺激的人……
不过也不一定,没准就是心里有问题了才去当心理医生。医人也医己。
白苹讳莫如深地说:“一种直觉。”
云鹿跟着沉默了一会,忽然起了逗弄的心思:“男人的直觉多半不靠谱。”
白苹挑了挑眉,逼近他,凑在他耳边低哑道:“不靠谱?真的么?小寒说的是直觉,还是你的男人?”
云鹿颤栗了一下,呼吸急促道:“少胡说。”
见他落荒而逃,白苹站在原地忍不住笑了笑,随即也跟了上去,在他旁边的沙发落坐。
陈涧正把笔记本合上,整齐摆在了桌子上。
明黄的灯光下,一些潮湿的光晕在有些年头的笔记本的上空飘行。
悠悠然然,光晕比灰尘还难散去,如同盘踞在众人心头的种种疑虑。
伍树凑在暗黄的窗边观望了一会:“风还是很大,也听不清那边的打打杀杀结束了没有。”
众人一听这话,纷纷看向守墓人。
炉火正旺,守墓人还在呼呼大睡。
刚才还未觉什么,这会,一行人却越看越觉得诡异了!
尤其是他们敏锐地发现,方才头还没火炉炉顶高的守墓人,这会竟是炉顶堪堪只到他脖子边了!
谢丽香畏畏缩缩地说:“伍警官,这……什么情况啊?你们这些孩子刚刚不是还说他身体里还有个老家伙吗?不会是……”
很快,所有人都来到了西墙边,都各自找了把椅子坐下,警惕着火炉处。
显然大家都认同了谢丽香的猜测。
众人屏息等了一会。屋子里静悄悄的,屋外,狂风大作,雾气逼近窗边,仿佛随时要破窗而入!
安静间,白苹悠悠起身:“这样干等也不是办法。不是有时间限制吗?可不能真让他睡过了。”
说完,他走向守墓人准备去叫醒他。云鹿紧跟了上去。
陈涧和伍树拿了趁手的工具作为武器,也围了过去。
西墙底下,剩下三人谁也不想理睬谁,隔得远远的簌簌发抖。
“守墓人……”喊了几声,没醒。
摇了摇他,没醒。
索性,白苹一杯水浇在他头上了。
那边三人:“!!!”
叫叫就算了,还真敢泼!
与此同时,“什么人!”守墓人瘦弱的身体踩了一脚油门似的,陡然跳了起来。
云鹿好声好气道:“息怒息怒。守墓人,还剩多少时间啊?”
守墓人狐疑又愤怒地扫了一圈,清醒不少后,才用公事公办的语气说:“时间还剩38小时22分钟39秒。”
云鹿缓了口气。还好时间还够。还好守墓人也没有危险的动作。
不过说来也怪,过去这么久了,他们居然全无饿意。
正思虑间,伍树接着问:“厮杀结束了吗?”
守墓人闭眼感受了一会:“差不多了。”
他扫着众人,略有责怪的意思:“也亏你们想得出这种鬼主意,让那傻小子陪你们玩。”
伍树确认道:“你是……”
“老的那位。”守墓人不客气地嘟囔。
他这语气平平和和,倒没什么。
但是在有些远离这边的三个人的耳朵里,这语气阴阴森森,着实瘆人。
于是,不出所料,那边响起了谢丽香颤颤的尖叫声;其余俩人也退无可退,瑟缩着贴墙上了,壁虎似的。
守墓人:“……”
他朝那边叱责:“吓我一跳。你们见鬼了啊,叫成这个鬼样子。”
这么看来,老的守墓人也没那么可怕,大致上还跟小的差不多。
想起之前的约定,陈涧咳了一声:“既然这一半已经斗得差不多了,那下一步?”
守墓人堆笑道:“放心陈警官,我不会毁约的。”
他走到门口拉开了铁门,霎那间,大风消停,血雾褪去,月色渐渐清冷明亮。
守墓人率先出门,众人一个两个地跟了过去。
人齐了,守墓人随手一指浓雾中的虚空:“直走就行,随便你们走,赶紧离开就是了。我这里的事就不用你们管了。”
众人犹豫不决,就怕老的这位忽然耍诈。
云鹿提醒道:“守墓人,刚开始的时候,你不是答应我们会在结束时给我们解惑吗?”
守墓人下意识骂道:“屁的解惑,我都……”
白苹冷眼盯着他:“你都什么?”
守墓人把嘴不屑地一撇,驱赶着他们:“管那么多……算在我们老相识的份上,我已经仁至义尽了!走走走——有人选择了你们。记得一直沿着路走就行。那地方可比我这里危险多了,你们自求多福!”
“???……”
这一连串的话需要时间消化。
犹疑间,众人陡然被一股力量迅速推走,连回头也不能。
云鹿话都来不及问出口,只听后方谢丽香哀嚎:“我呢!别丢下我!”
紧接着,是许岚撕心裂肺的尖叫……
两道声音渐渐遥远。
那股力量几乎是在瞬间停歇了!众人在一条月光晦暗的路上踉跄了好一会。
白苹赶紧拉住了云鹿,叮嘱道:“小寒,之后要一直拉着,不能放手了!”
云鹿紧紧牵住他,身体也朝他贴了贴:“我明白。”
旁边,另外三人惊魂未定,许岚和谢丽香果然已经不见了踪影。刚才那两阵叫喊不是幻听!
云鹿叹了口气:“看来是被守墓人留下了。”
白苹应道:“恩恩怨怨,她们总要有个了断。留在那里了也好。”
云鹿:“……嗯。”
伍树和陈涧拉着局促不安的蒋童年靠了过来。
看着周围肃杀的氛围,伍树肃声:“大家贴紧些,别像之前的黑雾一样走散了!”
白苹摇摇头:“恐怕无用。”
伍树皱眉看向他:“怎么说?”
白苹没有具体回答,隔了一会,只沉声道:“走吧,走直线,看看前方会有什么。”
众人漫无目的地走了一阵。
很久以后。
寂静中,前方依然晦暗,但不同的是,一座惨白的现代楼房索寒矗立。
云鹿双眼微睁,忍不住晃了晃手。
白苹心里也有些担忧,但没有表现出来,他握紧了手里的那只微微颤抖的手。
看了半晌,问:“小寒,认出来那儿是什么地方了么?”
云鹿边走边看了一会:“千篇一律的楼房,看不出来有什么特别的。”
白苹牵引着他的手指向了一处地方:“瞧那。”
楼房周围郁郁葱葱,那些绿色的草木在现下晦暗的环境中,瞧着像一片有杂质的黑色的海。
然而,在这片海的中间,有一块不大不小的空隙。
云鹿顺着自身手指的方向看去:
稻香一中。
苍白的“稻香一中”四个大字刻印在空隙之中!
云鹿尤为惊讶:“稻香一中!怎么这里也……”
也成了墓园那样的地界。
白苹宽慰道:“你忘了?我们已经不在萍城了。”
云鹿:“……”
是啊,他差点忘了。他们已经离开萍城好久了,久到仿佛过去了十年。
他偏过头,正想看看陈涧和伍树他们要说什么。忽然,白苹揽过了他的肩膀,随即,眼睛被一双微凉的手蒙住了……
云鹿微微蹙眉:“苹哥哥?”
白苹带着他往前走去,低声道:“小寒,不要害怕。”
半晌听不见那三个人的声音,云鹿已经隐隐猜到发生了什么。
只听白苹又说:“他们早就不见了。不要去看,也不要去想……我在呢。”
“……”
波诡云谲的道路上,两个人听着对方的心跳声,静静往前方移动。
【上卷·林中人·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