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8、第168章 血玉共鸣 ...
-
市立中心医院,特护病房。
消毒水的气息如同粘稠的蛛网,沉甸甸地笼罩着死寂的空间。心电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如同冰冷的秒针,切割着凝固的时间。吴琬卿靠坐在病床上,脸色苍白如初雪消融后的薄冰,眼睑下青痕深重。宽大的蓝白条纹病号服衬得她身形愈发单薄。她闭着眼,墨发松散地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颊边。右手,那只没有输液的手,掌心紧贴胸口衣襟下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蜷缩着,仿佛在感受着那枚融入血肉的赤金符文印记每一次微弱却坚定的搏动。
病房门被无声地推开一条缝隙。陈锋探进半个身子,眼神复杂地看了一眼病床上闭目养神的上司,压低声音对门外道:“沈教授,吴队刚稳定下来,医生说需要静养,您看……”
“我明白。十分钟。只问几个关键问题。”一个清冽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疲惫的声音响起。
沈砚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依旧穿着那身烟灰色暗格纹西装,只是袖口处那几点刺目的暗红血迹,被一方深蓝色手帕仔细地覆盖着。金丝眼镜后的眼眸沉静依旧,但细看之下,眼底深处那抹挥之不去的茫然与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却比昨日更深了几分。他手中提着一个特制的、由高强度工程塑料制成的、带有密码锁的银色手提箱。
吴琬卿的眼睫微微颤动了一下,却没有睁开。胸口的符文印记,在沈砚踏入病房的瞬间,毫无征兆地传来一阵极其微弱、却如同冰针扎刺般的悸动!一股冰冷刺骨、却又带着一丝熟悉温润气息的意念流,如同无形的涟漪,瞬间扫过她的感知。
沈砚的脚步很轻,几乎没有声音。他走到病床前,目光平静地落在吴琬卿苍白的脸上,又扫过她紧捂胸口的手。他的视线在床头柜上那个深蓝色天鹅绒盒子停留了一瞬——盒子敞开着,断裂的玉佩在柔和的灯光下散发着衰败而妖异的光泽,断口处那点微弱的暗红光芒,如同濒死的心脏,时断时续地跳动。
“吴队长。”沈砚的声音打破了沉寂,带着学术研究般的冷静与克制,“打扰了。关于失窃玉佩和您……在展厅的反应,有些疑点需要向您求证。这关系到后续的追查方向。”
吴琬卿缓缓睁开眼。眸中一片混沌的疲惫,深处却燃烧着不灭的暗火。她的目光平静地迎上沈砚的视线,仿佛昨夜那场惊心动魄的呕血与失控从未发生。只有那微微收紧的、按在胸口的手指,泄露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问吧。”她的声音嘶哑低沉,带着大病初愈的虚弱,却透着一股磐石般的稳定。
沈砚没有立刻开口。他走到床头柜前,极其小心地、用带着特制防静电手套的手,轻轻拿起那个天鹅绒盒子。他的动作专业而谨慎,目光专注地审视着盒中断裂的玉佩,仿佛在观察一件稀世珍宝,又像是在解读一份来自远古的密码。
“这块玉佩的断裂,”沈砚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指尖隔着盒子虚指断痕处那点暗红光芒,“并非简单的物理损伤。断口处的能量残留……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衰竭与侵蚀迹象。像是被某种……超越物理层面的力量……强行撕裂了能量核心。”他顿了顿,镜片后的目光转向吴琬卿,“您晕倒前,是否……对这块玉佩……有过特殊的感知?比如……异常的……能量波动?或者……某种……精神层面的……冲击?”
特殊的感知?精神冲击?
吴琬卿的指尖在胸口印记上微微用力。昨夜那撕心裂肺的剧痛、那如同灵魂被贯穿的悸动、那无数破碎的画面……再次翻涌!她强行压下喉头的腥甜,声音平静无波:“没有。只是……看到文物,有些……历史代入感。低血糖发作而已。”
沈砚静静地看着她。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深邃而平静,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他没有追问,只是极其轻微地点了点头。然后,他打开了带来的银色手提箱。
箱内,填充着特制的黑色吸震海绵。海绵中央,固定着一个更加小巧的、由透明高强度树脂制成的立方体容器。容器内,静静地悬浮着——那枚断裂玉佩的另外半块!
这半块玉佩同样莹白温润,断裂边缘参差不齐,表面布满暗红裂纹。但与床头柜上那半块不同,它核心镶嵌的暗红宝石,只剩下极其微小的一点残渣,光芒黯淡得几乎熄灭!更令人心悸的是,这半块玉佩表面,缠绕着一层极其稀薄、却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的、散发着阴寒气息的……黑色雾气!
“这是昨夜在展柜碎片深处找到的。”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凝重,“它被一种……特殊的能量场包裹,屏蔽了常规探测。这层黑雾……”他指着那层蠕动的雾气,“成分未知,具有极强的精神侵蚀性和能量腐蚀性。玉佩核心的能量……正在被它……加速吞噬。”
嗡——!!!
就在沈砚话音落下的瞬间!吴琬卿胸口的符文印记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冰冷刺痛与灼热焚心的悸动,如同高压电流般瞬间传遍全身!她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地微微一震!眼前瞬间闪过魔神噬魂枪撕裂黑雾的画面!萧战左肩被黑雾腐蚀的恐怖创口!还有……玉佩嵌入魔神心脏时那翻腾的怨念!
“呃……”她死死咬住下唇,尝到了血腥味!
与此同时!
沈砚手中的树脂容器内!那半块缠绕黑雾的玉佩!核心那点微弱的暗红光芒!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冷水!猛地剧烈闪烁、跳动起来!缠绕其上的黑雾如同被激怒的毒蛇,疯狂蠕动、膨胀!试图压制那微弱的光芒!
更令人惊骇的是!
床头柜上,天鹅绒盒子中那半块玉佩!断口处的暗红光芒,仿佛受到了同源的强烈召唤!光芒瞬间暴涨!如同燃烧的火焰!疯狂地闪烁、跳动!与树脂容器中的光芒激烈呼应!两股微弱的光芒,隔着空间,隔着容器,疯狂地试图连接、交融!一股无形的、带着悲鸣与渴望的意念流,如同实质般在病房内弥漫开来!
“这……”沈砚镜片后的瞳孔骤然收缩!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骇!他猛地看向吴琬卿!又看向手中剧烈反应的玉佩!一个匪夷所思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脑海!
“玉佩……在……共鸣!”他失声低呼!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震惊!
吴琬卿强忍着胸口的剧痛与翻腾的气血!目光死死锁定在沈砚手中那疯狂闪烁的玉佩上!她能清晰地“感觉”到!那两股微弱光芒深处传递来的……属于萧战灵魂碎片的……痛苦挣扎与……对她的……深切呼唤!
“带……我去……”她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去……博物馆……我晕倒的……地方……”
国家历史博物馆,“靖国文物特展”展厅。
闭馆后的展厅,空旷得如同巨大的墓穴。惨白的应急灯光从高高的穹顶洒落,将巨大的玻璃展柜切割成明暗交织的几何图形,投下扭曲而漫长的阴影。空气中弥漫着冰冷的、混合着尘埃与古老木料的气息。脚步声在空旷的大厅中回荡,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回音。
吴琬卿在陈锋的搀扶下,步履有些虚浮地走进展厅。她换上了便装,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锐利如刀,死死扫视着四周。沈砚紧随其后,手中提着那个银色手提箱,金丝眼镜后的目光沉凝如水,警惕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馆长和两名安保人员(龙套)紧张地跟在最后。
“就是这里。”馆长指着展厅深处、靠近那幅巨大复制画《女帝与摄政王·雁门关誓师》前方的一片区域。那里,正是吴琬卿昨日呕血晕倒的地方。地面上,昨日留下的那滩刺目的暗红血迹,已被清理干净,只留下一片略显深色的水渍印记。
嗡——!!!
踏入这片区域的瞬间!吴琬卿胸口的符文印记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如同烧红的烙铁狠狠烫在灵魂深处!剧痛让她身体猛地一晃!闷哼出声!与此同时!沈砚手中的银色手提箱内!那两半断裂的玉佩!如同被点燃的炸药!暗红光芒疯狂暴涨!疯狂闪烁!激烈共鸣!箱子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树脂容器内的黑雾如同沸腾的油锅,剧烈翻滚、嘶嚎!试图压制那即将冲破束缚的光芒!
“呃啊——!”沈砚也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他猛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煞白!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着冰冷刺痛与灼热焚心的诡异感觉,如同两条毒蛇,狠狠噬咬着他的心脏!他感觉自己的灵魂仿佛要被撕裂成两半!一半坠入冰冷的深渊!一半投入燃烧的熔炉!
“沈教授!”馆长惊呼!
“我……没事……”沈砚咬着牙,强撑着站稳身体,额角渗出细密的冷汗。他的目光,却如同被无形的磁石吸引,死死锁定在……前方不远处,一个独立的、被聚光灯笼罩的展柜上!
那展柜内,没有摆放任何实体文物。只有一幅巨大的、由高精度投影仪投射在特殊幕布上的三维立体动态图像!
图像描绘的,是一个极其复杂、玄奥、由无数闪烁着幽蓝色光芒的线条构成的巨大阵法!阵法覆盖了整个幕布空间!线条纵横交错,勾勒出北斗七星的轨迹!七颗璀璨的星辰虚影在阵法节点上缓缓旋转,散发出冰冷而浩瀚的星辰之力!阵法中心,是一个巨大的、由纯粹能量构成的、缓缓旋转的漩涡!漩涡中心,一片深邃的黑暗!仿佛连接着宇宙的尽头!整个阵法,散发着一种古老、神秘、充满毁灭性力量的恐怖威压!
正是——北斗七星诛邪阵的复原动态图!
“这是……”沈砚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踉跄着向前几步,走到展柜前。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如同着了魔般,死死锁定在阵法中心那片深邃的黑暗漩涡上!一股难以言喻的、如同电流般的强烈悸动,混合着剧烈的头痛,狠狠冲击着他的脑海!
无数破碎的、模糊的画面疯狂闪现!
巨大的紫铜浑天仪!星光流转!
枯瘦的手指在虚空中急速划动!勾勒出星辰轨迹!
浩瀚的星力如同瀑布般倾泻而下!
一个顶天立地的魔神虚影在星光中咆哮!
还有……一个站在阵眼中心、承受着撕裂般痛苦、灰翳眼睑下却带着决绝笑意的……模糊身影!
“这里……”沈砚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一种近乎梦呓般的恍惚,他抬起手,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着,指向阵法中心那片深邃的黑暗漩涡!仿佛那里有什么东西在疯狂地呼唤他!
“这里……应该……有一个……”
“一个……插槽……”
“一个……由……血玉……构成的……”
“能量……枢纽……”
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脸色愈发苍白,冷汗浸湿了鬓角。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紧!剧痛混合着窒息感让他几乎无法呼吸!他猛地按住胸口!身体剧烈摇晃!
“沈教授!”陈锋连忙上前扶住他!
吴琬卿站在几步之外。胸口的符文印记灼热如焚!赤金色的光芒仿佛要透体而出!她死死盯着沈砚指向阵法中心的手指!盯着那片深邃的黑暗!脑海中,萧战在阵眼中燃烧精血、引动星力的画面清晰无比!血玉符咒与祖陵玉玺融合的光芒!那枚嵌入阵眼的、由她胸口符文化作的能量核心!
“你……”吴琬卿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向前一步,目光锐利如刀,死死锁住沈砚痛苦而茫然的脸,“你怎么知道……那里……需要一个……血玉插槽?”
沈砚猛地抬起头!镜片后的眼眸布满血丝,充满了极致的痛苦与……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被强行唤醒的惊骇!他看着吴琬卿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看着她胸口衣襟下隐隐透出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赤金微光!又低头看向自己手中剧烈嗡鸣的银色手提箱!箱内,两半玉佩的光芒疯狂闪烁、共鸣!如同垂死挣扎的呼唤!
“我……”沈砚张了张嘴,喉咙如同被砂纸磨过,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我……不知道……”
“我只是……”
“总是……梦到……”
“梦到……有人……站在那里……”
“站在……那个……漩涡中心……”
“承受着……难以想象的……痛苦……”
“然后……”
他猛地顿住!脸色瞬间惨白如纸!一股更加剧烈的、如同灵魂被撕裂般的剧痛狠狠攫住了他!他再也支撑不住!身体猛地一软!向后倒去!手中的银色手提箱脱手飞出!
“沈教授——!!!”馆长和安保人员失声惊呼!
陈锋眼疾手快,一把扶住沈砚瘫软的身体!另一只手险险抓住了即将坠地的银色手提箱!
箱内!树脂容器中!那两半疯狂闪烁的玉佩!光芒骤然黯淡!缠绕的黑雾如同得胜般,猛地膨胀!将最后一点微弱的暗红光芒彻底吞噬!玉佩彻底失去了光泽!如同两块普通的、布满裂纹的石头!
吴琬卿站在原地。胸口的灼热剧痛如同潮水般退去,只余下一片冰冷的死寂与……深入骨髓的恐惧!她看着沈砚昏厥过去的脸,看着那失去光芒的玉佩,看着阵法图上那片深邃的黑暗漩涡……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如同毒蛇般,瞬间缠绕住她的心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