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布丁鼠和礼物 ...
-
三月初春，过了寒假，我还有四个月就要毕业。
周末，温忱要赶一份小组任务，托我到花鸟市场买肥料。花店旁是一家宠物店，店里放不下的笼子放在店外头，我买完肥料后站在花店外打电话。
“要买仓鼠吗，先生？”我收起手机后，宠物店老板带着笑脸迎上来。
我低头看着这些毛茸茸的小东西。
黑溜溜的小眼睛，鼓鼓的腮帮子，两只爪子扒拉扒拉着木屑垫料，最后隐身在同色系的木屑里。
好像温忱。
在老板倾心力荐下，我拎着一个笼子回到家。
“不是只买肥料吗？肥料用笼子装？”温忱坐在地板上处理一堆数据。
仓鼠笼子用红色塑料袋装住下半边，温忱只能看出笼子，不知道里面有什么。
“你见过肥料放笼子里？”
温忱抬着头问我：“那你买这个干什么？”
我偷笑：“困住你，你不听话就放你进里面待着。”
“啊？”温忱扶着桌子起身，走到我身边拿过笼子，取下红色塑料袋，一只仓鼠睡在角落里一动不动。“它死了？”
“没死，他在睡觉。”
“哦。”温忱用手指隔着笼子戳戳仓鼠后背，仓鼠动了动。
“你小心，仓鼠咬人。”我拿走了笼子，放在阳台靠近室内的一边，便开始打理这位新成员的小家。
“它是什么品种？”
“这是布丁鼠。”
我之前也是买布丁鼠送给温忱。
“它能活多久？”
“两三年吧。”
“寿命太短了，好可怜。”
“自然规定的。”
“你怎么会想买仓鼠？”
“看着很像你就买了。”
“怎么可能像我？”
“你在学校时我就看不到你，在家里看到仓鼠我就算见到你。”
“啊，还能这样。”
我把仓鼠放出笼子，它翻过笼门爬向温忱。“啊，你怎么放它出来。”
“它可是我们的宝宝，你不摸摸它？”
“宝宝？”温忱慢慢靠近布丁鼠。
“我们生的。我是爸爸。”
“那我也是它的爸爸。”
“不，你是妈妈。”
温忱幽怨道：“凭什么你当爸爸，我当妈妈，明明是你买的。”
只要与温忱陷入争辩，他就会一直争到赢为止。
而我不会输的好方法就是转移话题，得益于多年与他相处得出的经验。
“仓鼠妈妈，你想给我们的宝宝起什么名字？”
温忱敛起神色，“蛋黄，小仓鼠，布丁鼠，小黄。”
“好土。”我嫌弃道。
“那叫什么？”
“不知道。”
“那就先直接叫它布丁鼠吧，等想好名字再叫。”
“嗯。”
之前养的仓鼠也没有名字，温忱把起名的大任务交给我，我又觉得应该由仓鼠主人起名字，两人极限拉扯，硬是想不到名字，最终就叫它布丁鼠。
而那只布丁鼠的命运也跟着它的主人一样。
昔日我一直照顾着温忱，已经没有精力照看其它东西。仓鼠不知道在哪一天，溜出了笼子，就再也没找到了。可能是被隔壁家的黑猫吃了，可能从阳台坠楼了，也可能在房屋某个角落或者爬到管道饿死了。
总之，等想起它时，我已经在国外了。
次日，温忱回校上课，我又承担起照顾布丁鼠的重任。
明明是给温忱的，怎么却是我来照顾了。我内心抱怨。
??
一周后，我趁着周末，做几道菜，等温忱回来一同吃。
等到了中午，门外传来铃声，我没有看猫眼，直接打开大门。温忱穿着件我送给他的白色羊毛衫，提着书包，站在门外。
“我给了你房屋的钥匙，你直接开门就行。”我边说边招呼他进屋。
他挠挠脸，没有放下书包，“因为你在的话，就一定会有人给我开门的，你不在我就用钥匙。”
“你喜欢就好，快去洗洗手，吃饭。”我想拿过他的书包放一边，但温忱没有松手，“怎么了？”
“我有东西送给你。”温忱拉开书包链，从里面拿出一个毛织小仓鼠。仓鼠手里抓着个瓜子，黑豆般的小眼睛望着前方，没有多余的毛线渗出来，看得出来编织时很细心。
以往温忱会不定时给我送礼物，我送给他很多他觉得不好意思，礼尚往来，也会准备很多稀奇的玩意儿。但他并没有足够的资金，就会利用学校活动别人不要的物品收集起来，拿回宿舍慢慢设计新的物件。
可能别人眼里的不值钱的垃圾，到他手里就变了样。
他一个人顶着大太阳在沙堆里挑拣晶莹剔透的小石子，全部放入玻璃瓶里，斜放在半空中，阳光透过石子发出光亮。他还会收集校园的落花，将花瓣洗涤干净，借生物实验室的工具制作成干花书签。
可能他的礼物很像小孩子做的，但对我而言，是他花费了许多精力，亲手制成，独属于我的礼物。
每一件我都摆在我的房子，可惜一部分在温忱病发丧失理智时砸烂了。
再一次收到他的礼物，我不禁有些感慨。
我摩挲着这个小挂件，问：“你自己织的吗？”
他直勾勾地看着我的眼睛点头，“第一次做，可能不太好。”
“我觉得特别好，很可爱，像布丁鼠。”我摸摸他的头，他敛出一个笑容，僵持几秒后恢复愁容满脸的状态。“累了吧，吃完饭就去睡觉。”
温忱像听到关键词触发动作，揉揉眼睛，打了个哈欠，去厨房洗手，回到饭桌吃饭。我把挂件系在我的书包上，这样我就可以外出随身携带。
“这些都是你做的吗？”他似乎困意全无，歪着脑袋问。
“我刚做好的，你尝尝。”
温忱每道菜都夹了点，直接塞进口里，左手给我竖起一个大拇指，边嚼边说：“好吃好吃。”
“那就好。”我得意地也给自己竖起大拇指，这可是我尝试了三次做出来最好的版本。
他低着头认真扒饭，像布丁鼠进食似的，一块一块塞进嘴巴，在口腔里咀嚼几下吞入后再继续塞。
“小心别噎着。”我温声提醒他。
他放下筷子，伸出两只都竖起大拇指的手，“真的美味，你也快尝尝。”
“你不是很累吗，快点吃完就睡午觉。”
“某个课程有难度，这几天两点才睡，一直在攻克它，可能精神就不太好。”
“劳逸结合，你还带着点儿病，不要弄坏身体。”
温忱就是这样，在学业面前，身体与心理的事情都会放置一边，他义无反顾地往前冲。千米长跑中，他必须忍住所有生理上的难受，在每一时刻不能放慢脚步以实现弯道超车，他比同龄人的起跑线落后，就只能靠后天的努力去追赶那一大截差距，以至于忘了自己也是个人，会生病，会受伤，会感觉到累。
“没事的，我会好好休息。”温忱很敷衍地回应我。
“我说的是你的病。”
“我的病……”温忱顿了顿，继续说：“好多了。”
“是吃药后好多了，还是没吃药好多了？”
“没……吃药。”温忱撒谎时习惯往下看，不会直视对方的眼睛。
“温忱，你的名字起得真的不好。”我撅着嘴说。
“为什么？”温忱抬头看着我。
“忱是诚实的意思，你刚才就不诚实。”
“我……对不起。”温忱把筷子搁碗上，双手搭在腿上。
“你不用说对不起，我只是想你不要什么事情都瞒着我，我毕竟不是外人，是你男朋友。”我抚摸他苍白的脸颊，原本应该红润的脸却因疲倦病痛憔悴得如一张泛黄的白纸。
我没有时时刻刻待在他的身边，告诉他你应该休息了，你应该吃饭了，你需要看病。所有的事情在他上M大后自行摸索，没有人告诉他什么时间需要做什么，胡乱的生活习惯，亦步亦趋地学习旁人的行为，以至于他忘了到底哪种方式方式才是最合适的。
我以男朋友的名义插手他的生活，又想方设法引导他不必一个人承担苦难，而他爱我才不愿意告诉我他的病，害怕我会替他焦虑，为他东奔西走买药看病，甚至会有一天忍受不住离开他。
爱你的人会为你好，替你考虑一切。
因为爱，我和温忱都是这样固执的人。
“还在吃药，这些药只是维持我精神状态的，没有很大副作用。”
但我比谁都懂，精神类药物不可避免都有着一定的副作用。
“谨慎用药，过量用药反倒对身体不好。”我将手心覆上他的手背，包住他握拳的手。
他取出另一只手覆在我手背，像小孩子一样乖乖承诺：“好的。”
“吃饭吧。”他松开手，我也抽出我的手。
他吃饭的速度很慢，一味塞进口里再吞下，我其实也没吃多少，看他这么有胃口我索性把菜全部都让给他。
饭后，他按住他想洗碗的手，把他推到卧室睡觉，随即关上门。
前世大大小小的家务大部分都是温忱包了，我全身心投入课业中，以至于忘了提醒温忱也需要休息。
如今，我不想让温忱再操劳家务活，一个顾家的男人就应该独自承包全部家务活，好好让男朋友休息。
如果能让温忱安心，我累点又能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