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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暗棋 ...

  •   无咎城,魇龙宫。厉淮渊倚在王座,指尖把玩着一枚骨牌,牌面空白,唯边缘浸着暗红。

      “尊上。”

      一名黑衣少年单膝跪地,面容普通到转眼即忘——那是魇龙卫最锋利的“焱”。

      “尊上,目标?”

      厉淮渊抬眼,眸色深不见底:“天庭玄霜,三日之内,无声无息。”

      少年领命,身形一扭,化作一缕黑烟,消散于殿门缝隙。厉淮渊垂眸,骨牌在掌心碎成齑粉,随风散去。

      “天庭松懈,正是好棋。”他轻声道。

      五界暗流同一时刻,仙界南天门,一名白衣小童递上“蟠桃宴”请柬,守卫哈哈一笑,放人通行;

      妖界青丘,一只赤狐叼着酒壶,醉醺醺撞进传送阵;

      人界皇陵,一名老太监弯腰清扫,袖口滑出一枚墨玉钥匙;

      魔界边陲,一名商旅卸下货箱,箱底刻着微型传送阵纹;

      幽冥界忘川,一名撑船人抬头,斗笠下露出与“焱”一模一样的面容。

      五道身影,五枚骨牌,同一刻碎裂。玄霜,已在无声中被拆成五缕气息,散入五界。

      天庭松懈,镇守玄霜的仙将正与同僚推杯换盏,蟠桃宴将至,谁也不愿值守。一名“小童”低头添酒,指尖轻弹,一缕无色无味的烟雾没入鎏金匣。匣内玄霜微微一亮,随即黯淡,仿佛只是烛火晃了晃。

      无人察觉。酒过三巡,仙将醉倒,小童已不见踪影。鎏金匣空空如也,只剩一缕极淡的龙涎香,转瞬被酒香掩盖。天庭依旧歌舞升平,丝毫不知风暴将至。

      ——

      九霄之上,云海翻涌。

      顾长庚立于云端,垂眸俯瞰。云海之下,人界灯火如豆,妖界青丘隐在雾中,魔界无咎城则是一片漆黑,截然不同,又独立不融。

      魔界的灯星星点点,红黑配色,和那个傻瓜一样,顾长庚想。

      ——

      顾长庚奉诏,自昆仑御剑而起往天庭向去。罡风尽头,是一道玉色天门,高逾万丈,门楣上悬“玄穹”二字。

      庭内处处洁白,连巡逻的天军也身着白色淡雅服。

      正中间,泉水逆流,被上方的神石所吸□□华而孕育。

      最高处,是“凌霄正殿”。

      殿基悬空,玉龙为首,龙口各衔一颗辟尘珠,珠内云气流转,托起整座殿宇。殿顶无瓦,而是一面巨大的浑天仪,缓缓旋转,仪盘上的诸天星斗、四界山河随之起落生灭,宛若将洪荒岁月都收在一掌之间。

      殿门以“日耀金晶”铸成,薄如蝉翼,却可挡混元一击。门扉之上,一轮小太阳缓缓升起,金辉洒落,照得人影纤毫毕现,却又在脚下投不出半分阴影——此处连影子都被天规抹去。

      地面是一整块“寒英玉”,温润生烟,步履所至,烟霞自生,如踏云端。

      两侧仙班肃立,衣分五色:青帝、赤帝、白帝、黑帝、黄帝,各执镇界神器,神光内敛,却压得虚空轻颤。

      尽头,天帝端坐在“无极座”上。

      帝座无背无脚,仅以一道旋转的太极清光托举,光中阴阳鱼缓缓咬合。

      帝目睁开一线,眸中无瞳,唯有一片澄澈的苍青,像初雪后的夜空。

      殿顶浑天仪忽然加速。

      诸天星斗拖出银白尾迹,化作一道洪流,在天帝指尖凝为一页金色法旨。

      法旨无字,唯有一缕至高威压,令万籁俱寂。

      天帝抬手,法旨轻飘飘飞向顾长庚,落在他掌心时,却重若万钧。

      同时,一道恢弘神念直贯灵台——

      “昆仑天璇剑宗顾长庚,敕令即刻入天庭,协镇玄霜之失,彻查灵石异动。”

      “长庚。”天帝张口:”按玄霜流失轨迹,我们可辨出流失的灵穗分散在‘人’‘仙’‘妖’‘魔’‘冥’五界,可从这五界彻查。“

      顾长庚俯身,雪衣在星辉与金辉交织。

      “臣,领旨。”

      钟声再响,浑天仪缓缓复位。

      殿门之外,星河倒卷,玉阶生辉。

      顾长庚持旨转身,素白背影在无尽光海中渐行渐远。

      ——

      园林尽头,一座孤坟。

      墓碑无字,只插着一柄断剑。

      顾长庚跪在坟前,指尖抚过剑身。断剑上有一道极细的裂痕,与玄霜匣上的裂痕如出一辙。

      “师父。”他低声道,“弟子想你了。”

      风过,枯枝相击,发出清脆的声响,是遥远的叹息。

      ——

      人界,中州,三月。

      满城梨花,白得像一场铺天盖地的雪。

      玄知礼坐在城南旧书肆的门槛上,膝上摊着一卷泛黄的《山海异志》,指尖却摩挲着一枚干枯的梨花瓣。

      他眼上覆着一条素白绫带,绫带下隐约透出淡青色的血管。

      “公子,买花吗?”卖花的小姑娘踮脚,将一枝新折的梨花递到他面前。

      玄知礼侧耳,花瓣轻颤的声音像蝶翼掠过水面。

      他微笑:“不必,我闻得见。”

      小姑娘愣了愣,转身跑开。

      “这么怕不是个痴儿吧。”

      玄知礼低头,指尖轻抚书页,低声念:“青丘之狐,擅幻,擅卜,擅偷心。”

      话音未落,一阵风掠过,梨花纷纷扬扬。

      十里长街,柳色堆烟,花影摇金。

      玄知礼抱着一摞旧书,走走停停。他青衫洗得发白,袖口却绣着极细的朱砂符纹,像一溜儿小火苗。

      他眼覆白绫,却走得极稳,只在人声鼎沸处驻足,侧耳听叫卖:

      “糖画——狐形糖画——”

      玄知礼:“老板,我要那个九尾狐的,几文钱?”

      “书生,二文钱。”

      玄知礼轻笑,指尖在虚空一点,一缕常人不可见的青烟便缠上糖画摊。

      青烟里,一只赤狐虚影正舔爪子。

      “捉到了。”他低声道。

      下一瞬,糖画摊前忽现一人。

      红衣,银发,耳尖微翘,一双桃花眼顾盼生辉。

      正是慕阑煜。

      “喂!本少主好不容易溜到人间游玩!我藏了好久呢!你知不知道藏九只尾巴有多难!”

      玄知礼侧头:“小狐狸,你话真多。”

      慕阑煜抢不过:“你你你!…”

      玄知礼抬手,指尖符纹一亮,赤狐虚影“嘭”地化作一张符纸,飘然落入他掌心。

      “我我我。”

      “捉妖师?!”慕阑煜刚想跑,就被玄知礼抓住尾巴。

      “疼疼疼疼疼!小…小书生,咱们有话好说…好说…”

      ——

      二人被人群挤进一家茶馆,临窗对坐。

      玄知礼要了最便宜的茉莉花茶,慕阑煜却点了一壶“醉红尘”,酒香混着茶香,熏得窗纸都发红。

      “你眼盲,如何捉妖?”慕阑煜托腮,似笑非笑。

      玄知礼抿茶,声音温润:“如何看出来的。”

      “眼膜有薄雾,你以前失明过。”

      “哟,你这小狐狸还挺聪明。”

      玄知礼又接着说:“眼盲,心不盲。”

      慕阑煜“哦”了一声,指尖在桌面画了个小圈,圈内便浮现一只银白小狐,绕圈奔跑。

      “那心可曾看见我?”

      玄知礼指尖轻点桌面,小狐“啪”地炸成一地星屑。

      “看见了,你都说了九尾,狐族有几个像你这么年轻的九尾狐,还自称少主,你一上来就全给说破了。”

      慕阑煜眸光微敛,终于正色:“书生,你叫什么名字?”

      “玄知礼。”

      “礼?”慕阑煜轻笑,“我最不喜礼。”

      玄知礼微微颔首:“那便叫我玄知。”

      月升柳梢,花灯万盏,二人并肩行于河岸。

      慕阑煜忽然停步:“玄知,敢不敢与我赌一局?”

      “赌什么?”

      “赌你捉不住我。”

      话音未落,慕阑煜已化作一道红烟,掠上屋脊。

      玄知礼不慌不忙,摘下白绫——

      绫带之下,并非空洞,而是一对极浅的灰瞳,像蒙尘的琉璃。

      他抬手,掌心符纹化作万千光丝,瞬间织成一张巨网,将整个屋脊笼罩。

      红烟被逼得显形,慕阑煜足尖一点,落在网中央,九尾齐开,狐火冲天。

      火光与光网相撞,竟无声无息地消融。

      慕阑煜挑眉:“平局?”

      玄知礼重新系好白绫:“平局。”

      二人相视一笑,竟有惺惺相惜之意。

      ——

      河畔,花灯随波远逝。

      慕阑煜抛给玄知礼一枚铜钱:“下次再赌,赌注换你。”

      玄知礼接住铜钱,指尖在铜绿上摩挲:“若我赢,你随我回书院抄经。”

      “若我赢?”

      玄知礼微笑:“随你。”

      慕阑煜大笑,红衣翻飞,化作一簇火跳入夜色。

      玄知礼立在原地,指尖铜钱翻转,铜绿剥落处,隐约露出“青丘”二字。

      风过,白绫微动,他轻声道:

      “狐妖少主,我们还会再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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