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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鱼香肉丝是甜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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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坐在警局冰冷的金属椅子上，气氛沉闷。许一舟蔫蔫地趴在桌上，手指无意识地抠着桌面“防诈骗”宣传单的边缘。
陈警官放下记录本，目光锐利地盯着许一舟：“你是说，你昨晚入睡前还在林城？”
“千真万确！”许一舟抬起头，眼神里是纯粹的茫然和焦急，“警察叔叔，您查！查我的身份信息，查我的手机定位记录！或者……查查林城到苏城的交通记录，我怎么可能一夜之间跑这么远？除非……我会瞬移？”他自己都觉得这说法荒谬透顶，声音弱了下去。
陈警官身体微微前倾，手指点了点桌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小伙子，警方的系统能查到所有实名制的进出记录和轨迹。如果你撒谎，这是私闯民宅，是要负法律责任的！你刚高考完，前程要紧，档案上留一笔可不值当。想清楚再说！”这几乎是最后的通牒。
“查吧，”许一舟认命地把脸埋进手臂里，声音闷闷的，“我也想知道我梦游能游多远……或者，是不是真有非自然现象……”他侧过头，目光飘向坐在旁边、一直沉默不语的江瑞安。
男人清瘦的侧脸在警局冷白的灯光下显得有些疏离，微长的发梢遮住了部分眉眼。
“你真是林城人？”江瑞安忽然开口，声音比在房间里时平静了些，带着一丝探究。
“如假包换！”许一舟直起身子，带着点林城人特有的直率，“警察叔叔那都调我的身份信息了，您还不信呐？总不能因为我普通话说得标准，就剥夺我林城人的身份吧？”他试图用一点贫嘴缓解紧绷的气氛。
江瑞安嘴角似乎极轻微地牵动了一下，没接他这茬：“林城……听说是个好地方，一直想去看看。”语气平淡，听不出太多情绪。
许一舟又趴了回去，这次是朝着贴满规章制度的墙面。“有机会欢迎你来，”他有气无力地说，“我给你当导游，别的不敢说，哪家饭店好吃，我清楚得很。”说完，他自己都觉得这话在眼下这情境里显得格外苍白无力。
这时，刚才被陈警官派去核查的警员快步走了回来，俯身在陈警官耳边低语了几句。
“什么？确定没有？所有途径都查了？监控也看了？”陈警官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难以置信的震惊。
许一舟像弹簧一样坐直了身体，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看吧！我就说没有！我就说不是我主动想爬上……”他猛地刹住车，意识到这话指向性太强，立刻改口，语气又垮了下去，“那……那我到底是怎么过来的？空间折叠？虫洞？还是……”
许一舟脑子里突然闪过了那块随风摇摆的许愿牌，看了一眼江瑞安，“...... 那庙真这么灵？”他几乎是自言自语，带着深深的困惑和一丝荒谬的联想。
陈警官的表情变得极其复杂，他看了看许一舟，又看了看同样面露惊疑的江瑞安，清了清嗓子，意识到这事超出了常规警务范畴。
“咳，既然已经确认了你没有主观闯入的意图和记录，也没有对江先生的人身、财产造成实质损害，”他顿了顿，目光转向江瑞安，“而且江先生刚才表示，愿意谅解，不追究你的责任，也不要求赔偿……”
他拿出两份文件：“这是和解协议。你们确认一下内容，没问题的话，签字按手印，就可以走了。”
……
走出警局大门，炽热的阳光毫无遮拦地洒下来，晃得许一舟眯起了眼。街上行人悠闲，与警局里的紧张压抑形成鲜明对比。
他穿着江瑞安的睡衣睡裤，脚上是不太合脚的拖鞋，身无分文，连手机、身份证都没有。站在苏城陌生的街头，强烈的虚幻感和漂泊感再次袭来。他下意识地看向身边唯一熟悉（虽然只认识了几个小时）的身影。
江瑞安径直往前走去，走了几步才停下，侧过身，语气平淡无波：“走吧，先吃饭。”
许一舟愣了一下，赶紧小跑两步跟上，脸上有些发烫：“那个……让你破费了，不好意思。”
江瑞安脚步没停，只淡淡地飘过来一句：“嗯，记你账上。”
许一舟低头看了看自己这身“借”来的行头，又摸了摸空空如也的口袋，无言以对。他现在在苏城，唯一的“资产”，大概就是眼前这位了。
两人走进一家门面不大但干净温馨的小餐馆。老板娘沈冉是个风风火火的中年女人，拿着菜单笑盈盈地迎上来：“哟，小江老师来啦！今天这是……”
她目光在两人身上古怪的睡衣和明显不合时宜的搭配上转了一圈，促狭地笑道，“刚起床？可少见你这么‘居家’就出门啊。”
江瑞安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含糊地应了一声：“啊，带…朋友尝尝冉姐的手艺。老样子，再加个松松鼠鳜鱼。”他迅速转移话题，把菜单推给沈冉。
“朋友？”沈冉的目光在许一舟年轻俊朗却难掩局促的脸上停留片刻，又扫过他身上的睡衣，笑容更深了，“这位小朋友看着可不小啊，比小江老师你还高半头呢！”她没再多问，拿着菜单扭身去了后厨，留下一句调侃，“等着啊，马上好！”
江瑞安没接话，端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掩饰那点不自在。“这家店味道还行，随便吃点垫垫。下午再看看怎么安排你。”他对许一舟说。
许一舟点点头，注意力却仿佛被面前的茶杯吸引，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杯壁。
犹豫片刻，他抬起头，眼神带着恳求：“小江哥……能不能借你手机用一下？我得给家里报个平安。”他声音低了下去，“他们联系不上我，该着急了。”
江瑞安没说话，掏出手机，解锁，干脆地递了过去。
“谢谢！”许一舟接过手机，如获至宝，快步走到店门外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屏幕上跳动的拨号界面，手心又开始冒汗。他按下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嘟……嘟……”
“喂？哪位？”伯父沉稳的声音传来。
许一舟喉咙一紧，清了清嗓子：“伯父，是我，一舟。”
“一舟？你手机怎么关机了？你在哪儿呢？”
“我……我和几个同学临时决定出来玩了，走得急，手机忘充电了。现在在……苏城。”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
“苏城？！怎么跑那么远？钱够不够？要不要我给你转点？”
“不用不用！”许一舟连忙拒绝，声音有些急切，“我之前攒的钱够用！真的！您别担心，我玩几天就回去。手机充上电了我再联系您！”他语速很快，生怕伯父再追问细节。
“那……行吧。自己注意安全，随时保持联系！”
“嗯嗯，知道了伯父，再见。”
电话挂断的瞬间，许一舟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重担。靠在冰凉的墙壁上，伯父家那些细微的、小心翼翼的“客气”和“距离感”又浮上心头。
那个家很好，但不是他的家。一种难以言喻的孤独感包裹了他。
在原地站了几秒，平复了一下翻涌的情绪，许一舟才转身回到店里。桌上已经摆上了热气腾腾的鱼香肉丝、糖醋排骨、松鼠鳜鱼和两碗晶莹的米饭。江瑞安没有动筷，安静地等着他。
“谢谢小江哥，”许一舟把手机递回去，努力挤出笑容，“菜闻着真香……”话音未落，肚子就响亮地“咕噜”了一声，在安静的角落格外清晰。他顿时闹了个大红脸。
江瑞安像是没听见那声尴尬的抗议，拿起筷子：“吃吧。”
许一舟如蒙大赦，立刻夹了一大筷子最爱的鱼香肉丝塞进嘴里。然而下一秒，他的动作僵住了，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一片空白，眼神充满了难以置信的迷茫。
他费力地咀嚼着，像是在确认什么极其可怕的事实，然后艰难地咽了下去，抬头看向江瑞安，声音干涩：“鱼香肉丝……是甜的？”每一个字都充满了世界观被冲击的困惑。
江瑞安正夹起一块排骨，闻言动作一顿，抬眼对上许一舟那写满“这不对”的脸，有些莫名：“嗯？有什么问题吗？”他也夹了一筷子鱼香肉丝尝了尝，细品了一下，“挺好吃的啊。”
许一舟仿佛受到了巨大的打击，默默扒了一大口米饭，含糊不清地嘟囔着：“……地域差异，饮食文化差异，尊重地方习俗，做五好青年……”仿佛在给自己做心理建设。
一顿饭在许一舟对甜口鱼香肉丝的艰难适应和江瑞安略显无语的旁观中结束。
松鼠鳜鱼和糖醋排骨倒是被两人消灭得差不多，那盘鱼香肉丝，只有江瑞安动了几筷子。
看着江瑞安扫码付款，许一舟默默记住了金额。他踌躇着，手指用力绞紧了过长的睡衣下摆，耳朵尖不受控制地红透了，终于鼓足勇气开口，声音带着明显的窘迫：“小江哥……那个……能不能……再借我点钱？”
他不敢看江瑞安的眼睛，飞快地补充道：“我想买个最便宜的手机就行！只要能登录我的微信和支付宝就行！我回去后兼职打工就还你！真的！我保证！”
他抬起头，一双因为紧张和羞耻而显得格外清亮的眼睛，水汪汪地、带着点孤注一掷的恳求看向江瑞安，像一只在陌生街头淋了雨、渴望有个角落能暂时容身的流浪小狗。
江瑞安转过身，目光落在他泛红的耳尖、紧抿的唇瓣和那双写满了“走投无路”却强撑着最后一点自尊的眼睛上，沉默了半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