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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偏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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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烤鱼店出来,深秋的夜风带着刺骨的凉意,却吹不散两人脸上和心头的热度。
手依然牵着,藏在商寄宽大的卫衣口袋里,指尖紧密相扣,汗湿而滚烫。
一路无话。
一种微妙而令人心悸的沉默笼罩着他们。
偶尔对视一眼,又迅速分开,嘴角却都控制不住地扬起傻气的弧度。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叠,仿佛某种隐秘的宣告。
走到分别的路口,商寄磨蹭着不肯松开手。
“明天……”他声音有点哑,眼神亮得惊人,“明天图书馆见?”
“嗯。”谢聈低低应了一声,试图抽出手,“很晚了。”
商寄这才不情不愿地松开,指尖眷恋地划过谢聈的掌心,带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那……明天见。”商寄看着他,眼神黏稠得几乎拉丝。
“明天见。”谢聈飞快地说完,转身快步离开,几乎像是落荒而逃,背影在路灯下显得有些仓促和僵硬。
商寄站在原地,一直看着谢聈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才猛地跳起来,对着空无一人的街道无声地挥舞了一下拳头,脸上绽放出一个巨大到近乎傻气的笑容。他用力搓了搓自己发烫的脸颊,感觉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地蹦迪。
这一夜,两人注定无眠。
谢聈躺在床上,翻来覆去。
嘴唇上似乎还残留着那柔软而灼热的触感,手心里还萦绕着被紧紧握住的温度和力度。
商寄那双亮得惊人的眼睛,傻气的笑容,紧张到结巴的表白……像循环播放的电影画面,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
“在一起了?”
他和商寄?
那个吵吵闹闹、幼稚又嚣张的商寄?
一种极其不真实的感觉包裹着他,伴随着强烈的羞赧和一丝隐秘的、无法言说的甜意。
他将发烫的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驱散那些扰乱心绪的画面,却只是徒劳。
另一边的商寄,则兴奋得几乎要在床上打滚。
他抱着被子,一遍遍回味着谢聈点头的那个瞬间,回味着指尖相扣的触感,回味着那个短暂却足以让他铭记一生的亲吻。
“他答应了!他真的答应了!”他对着空气无声地呐喊,快乐得像要炸成烟花,他拿出手机,点开那张模糊的夜景合影,看着谢聈略显迷茫的侧脸,傻笑了足足十分钟,才勉强压下那股几乎要冲破胸膛的狂喜。
第二天在学校见面,气氛不可避免地变得尴尬而微妙。
谢聈依旧提早到了教室,刚坐下,商寄就风风火火地冲了进来。
四目相对瞬间,两人同时迅速移开视线,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红。
“早。”商寄的声音有点干,拉开椅子的动作幅度大得夸张。
“早。”谢聈低头翻书,指尖微微发紧。
一整天,他们都处于一种诡异的、欲盖弥彰的状态。
上课时,商寄不再像以前那样肆无忌惮地偷看谢聈或者用笔帽戳他,但他的目光总会不由自主地飘向旁边,落在谢聈低垂的睫毛、挺直的鼻梁和淡色的嘴唇上,然后像被烫到一样猛地收回,心跳失序。
谢聈则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如有实质的目光,脊背绷得笔直,假装全神贯注地听讲,笔记本上的字却写得有些飘。
课间,商寄想和谢聈说话,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最后只能笨拙地问一句“喝水吗?”,或者没话找话地评论一下天气。
谢聈的回答也简短得不能再简短:“不喝。”“嗯。”
这种反常的互动很快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
前座的许愿转过头借笔记时,好奇地看了看他们:“你们俩今天怎么了?怪怪的。”
“有吗?没有啊!”商寄立刻大声否认,声音洪亮得可疑,还欲盖弥彰地拍了拍谢聈的肩膀,“我们好得很,对吧同桌?”
谢聈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往窗边挪了挪。
许愿狐疑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再多问。
真正察觉到不对劲的,是他们的死党。
下午体育课自由活动时,商寄和哥们儿顾及、陈倚在篮球场边休息。
商寄拿着水瓶,眼神却不由自主地飘向远处树荫下安静看书的谢聈,嘴角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的傻笑。
“喂,商哥,看什么呢这么入迷?”顾及用胳膊肘撞他一下,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哟,又琢磨着怎么坑谢学霸呢?”
商寄猛地回神,呛咳了一下:“胡说什么!我……我那是观察对手!”
“观察需要笑得这么春心荡漾?”陈倚摸着下巴,眯起眼睛,“不对劲啊商哥,你最近很不对劲,老是偷偷看谢聈,还老傻笑。上次打球还说什么‘得赶紧打完去找人’……你该不会是……”
顾及猛地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我靠!商哥!你你你……你不会是看上……”
“闭嘴!”商寄猛地跳起来捂住顾及的嘴,紧张地四下张望,脸涨得通红,“再胡说八道老子揍你!”
他这反应简直是不打自招。
顾及和陈倚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我懂了”的兴奋。
几乎是同一时间,另一边树荫下,谢聈也被好友陆糈问得有些招架不住。
“聈聈,你和商寄……没事吧?”陆糈推了推眼镜,小声问,“他今天老是看你,眼神怪怪的,你们是不是又吵架了?”
谢聈翻书的手一顿,语气平淡:“没有。”
“真的?”陆糈表示怀疑,“感觉你们之间气氛很奇怪,有种……嗯……说不出来的感觉。”
谢聈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只是耳根悄悄红了。
陆糈看着他这副样子,若有所思。
秘密像一层薄薄的窗户纸,在知情人眼中,一捅就破。
放学后,顾及和陈倚死缠烂打地把商寄堵在了教学楼后的小树林里。
“商哥!老实交代!是不是和谢学霸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了?”
“就是!赶紧从实招来!什么时候的事?”
商寄一开始还嘴硬否认,但在两个哥们儿连番轰炸和“严刑逼供”下,终究是藏不住那几乎要溢出来的喜悦和得意。他挠了挠头,脸上又露出那种傻气的笑容,压低声音,难掩兴奋地说:“……就……就在一起了呗。”
“我靠!真的假的?!”顾及惊得差点跳起来,“你把他拿下了?怎么做到的?快讲讲!”
“牛逼啊商哥!居然真的敢对年级第一下手!”陈倚也是一脸崇拜加震惊。
商寄得意地扬起下巴:“小爷出马,还有什么搞不定的?就是他妈……过程有点刺激……”
他含糊地带过了告白和亲吻的细节,但那副眉飞色舞的样子已经说明了一切。
另一边,陆糈陪着谢聈在教室做完值日,也忍不住再次试探:“聈聈,你和商寄……”
谢聈收拾书包的动作停了一下,沉默了片刻,才几不可查地点了一下头,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嗯。”
陆糈瞪大了眼睛,虽然早有猜测,但得到本人确认还是震惊不已:“……所以是真的?你们……?”
“嗯。”谢聈拉上书包拉链,脸上没什么表情,但脖颈却泛着淡淡的粉色。
陆糈消化了这个惊人的消息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地问:“……那你……喜欢他吗?”
谢聈没有立刻回答。
他看向窗外,商寄正和顾及他们勾肩搭背地从教学楼里走出来,不知道说了什么,笑得一脸灿烂,还抬头往教室窗户这边看了一眼。
谢聈迅速收回目光,心跳漏了一拍。
他低下头,轻轻“嗯”了一声。
陆糈看着好友微红的耳根和那声几不可闻的承认,终于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吧。虽然有点意外……但商寄那人,除了吵了点,幼稚了点,人还行。你开心就好。”
秘密一旦被分享,似乎就变得不那么令人窒息,反而多了几分真实的喜悦。
当天晚上,商寄就在他们的小群里屏蔽了谢聈遭到了惨无人道的“拷问”和祝福。
【顾及:@商寄商哥牛逼!恭喜脱单!】
【陈倚:以后得叫谢学霸嫂子了?/坏笑】
【商寄:滚蛋!叫谢哥!】
【顾及:请客!必须请客!庆祝商哥搞定高岭之花!】
【商寄:请请请!周末小爷请烧烤!都来!】
群里闹腾成一团。
而谢聈这边,陆糈也发来了消息。
【陆糈:聈聈,不管怎么样,祝福你。商寄要是敢欺负你,告诉我。】
谢聈看着那条短信,心里微微一暖。
【谢聈:谢谢。他不会。】
有了死党的打掩护和起哄,两人在学校里的相处反而自然了一些。
虽然依旧小心谨慎,但偶尔的眼神交汇,课桌下短暂碰到的膝盖,传递作业本时指尖轻微的接触,都变成了只有他们才懂的、甜蜜的密电码。
商寄变得更加“狗腿。”
每天早上,谢聈的桌上都会准时出现一杯温热的豆浆或者牛奶,旁边有时还会附赠一颗水果糖或一块巧克力。
中午吃饭,商寄总会抢着帮他打饭,而且打的都是他爱吃的菜。
跑操结束,商寄总会第一时间冲去买水,然后“顺手”塞给谢聈一瓶。
“商寄,你也太偏心了吧?怎么就给谢聈买水?”有同学起哄。
“废话!他是我同桌!我不罩着他谁罩着他?”商寄理直气壮地回应,偷偷朝谢聈眨眨眼。
谢聈面上依旧冷淡,甚至会嫌弃商寄“多事”,但那些早餐他都吃了,水也喝了。
有时,他也会在商寄打完球后,默默地递上一张纸巾,或者在他趴桌补觉时,顺手帮他把吵人的窗户关上。
这种隐秘的、心照不宣的互动,像地下党接头,刺激又甜蜜,成了枯燥学习生活中最亮眼的一抹色彩。
他们依旧会为了一道题争论得面红耳赤,依旧会在考试前互放狠话要碾压对方,依旧保持着激烈的竞争关系。
但在这一切之下,某种更深层次的联结已经悄然形成。
放学后的图书馆,成了他们最常约会的地方。
并排坐着,各自刷题,偶尔抬头交换一个眼神,或者把遇到的难题推给对方,低声讨论几句。
有时学累了,商寄会偷偷在桌子底下握住谢聈的手,轻轻捏一下,然后又迅速放开,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聈则会耳根微红地瞪他一眼,却不再推开。
周末,他们会借口去图书馆或者书店,偷偷去看一场电影。
在昏暗的电影院里,肩并肩坐着,共享一桶爆米花,看到紧张处,商寄会下意识地抓住谢聈的手,看到搞笑处,两人会默契地相视一笑。
散场后,沿着夜晚的街道慢慢走回家,手指偶尔会碰到一起,然后被商寄趁机抓住,塞进自己的口袋里。
这种秘密恋爱的状态,充满了小心翼翼和提心吊胆,害怕被老师发现,害怕被同学看穿,害怕被家长知道。
但更多的是无法言喻的甜蜜和悸动。
每一次成功的隐秘互动,每一次心照不宣的眼神交流,都让那份刚刚萌芽的感情在压力和禁忌下,反而变得更加深刻和热烈。
他们像是共同守护着一个珍贵的、易碎的宝贝,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悄悄地绽放着属于他们两个人的、独一无二的青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