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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5、第 10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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富丽堂皇的宴会厅里,在乐队演奏的背景音乐下,宾客们衣香鬓影,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迟煦和哥哥姐姐一起跟在迟景鸿身后,向那些重要的客人一一打着招呼。衣冠楚楚道貌岸然的模样让迟煦觉得非常不自在,一边假笑寒暄一边在内心感觉疲惫不堪。
刚刚告别了一个和迟家关系深厚的人物,迟煦还来不及放松一下因保持笑容而僵硬的面部肌肉,迟景鸿又带着他们来到一位商界老友面前。
趁着父亲和那位许伯伯又是拥抱又是嘘寒问暖,迟煦转过头悄悄揉了揉自己酸胀的苹果肌,同时偷偷瞄了眼迟凯,发现迟凯正满脸堆笑地等着和许伯伯打招呼。迟煦真的很佩服迟凯这一点,自打宾客陆续进入宴会厅开始,迟凯的笑容就像焊在脸上一样,连个中场休息都没有,那副卖力的模样甚至让人有点心酸。
迟雨穿着优雅的高定晚礼服,来到迟煦身边轻轻挽住他的手臂,小声说道:“累了吗?”
迟煦俯身在她耳边说:“比跑了个全马还累,咱们以前过的都是这种日子吗?”
“是啊,你青春期那会儿,最讨厌出席这种场合,每次都得爸威逼利诱你才肯来。来了之后还动不动就摆臭脸,爸没少因为这事骂你。”迟雨回想起叛逆期的迟煦,忍不住感慨万千。那时候他们的家庭虽然称不上多么温馨美满,父亲对她也没有多好,可在她心里终归是最重要的牵绊和归宿。然而自从知道父亲有可能是谋杀母亲的凶手后,每每想起“家”这个字,她便觉得如鲠在喉。那些本就不算多的美好记忆全都被蒙上一层灰色,就连她现在望向父亲的目光里也结满寒冰。
“再忍忍吧,想想程医生,等会儿结束了你就可以回去见他了。”迟雨轻轻拍了拍迟煦的手臂,柔声安慰着。
迟煦乖乖点了点头,给了她一个明媚的笑容。迟雨被他的笑容照亮,忍不住抬手帮他整理了一下头发。不知道为什么,明明她和迟凯才是同父同母所生,可迟凯却从小就跟她不怎么亲近,有什么事也从来不跟她说,反倒是迟煦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把她当成最重要的家人,对她既信任又依赖。
迟景鸿和老友寒暄过后,照例开始展示自己的儿女。那位许伯伯在夸奖完迟雨后,来到迟凯面前热情地说道:“恭喜你啊,小凯!我听说你太太怀孕了。”
迟凯面露惊喜地说道:“谢谢许伯伯!您消息可真灵通!”
许伯伯眼神里隐含炫耀地说道:“我在北京有个几十年的朋友,他是你岳父的老上级,我前些日子正好去那边办事,就和他见了一面,他聊起了你岳父家里的事,跟我提到你太太怀孕了。”他说到这里,转向迟景鸿:“老迟,恭喜啊!你要当爷爷了!希望这一胎是个大孙子,你的江山就后继有人了!”
迟景鸿略显惊讶地看向迟凯:“冯茜怀孕了?什么时候的事?你怎么没告诉我?”
迟凯讨好地看着迟景鸿:“这不是才刚怀上没多久,还不稳定么,冯茜想等月份大了再告诉您,以防万一有个什么闪失,怕让您失望。没想到我老丈人太高兴了,这就给说出去了。”
许伯伯见状赶忙对迟景鸿说道:“哎呦,对不起了老迟,是我多嘴了,我还以为你已经知道这事儿了呢!不过没关系,你这些年捐过那么多香火钱,不就是为了给子女修福报的嘛,你这大孙子肯定能健健康康平平安安地降生。你看你把这三个孩子教育得一个比一个出类拔萃,将来小凯的孩子一定也和你一样,是人中龙凤,你这个当爷爷的就等着享孙辈的福吧!”
许伯伯那张嘴像抹了糖精一样把迟景鸿一顿猛夸,可迟景鸿只是装模作样跟着笑了笑,眼神里并没有闪烁起要当爷爷的喜悦。
“那我就借你吉言了。哦对了,你好多年没见着迟煦了吧?来,迟煦,过来给你许伯伯看看。”迟景鸿不动声色地将话题转到了迟煦身上,把好不容易刚刷出点存在感的迟凯给晾到了一边。
迟煦恭恭敬敬地上前和许伯伯打了招呼,把之前苏秘书教给他的那些社交辞令圆润地使用了一遍,对着许伯伯礼尚往来地互夸了好一阵。他本就是迟家三个孩子里外形最亮眼出挑的一个,现在再加上程子焱给他培养出来的稳重气质,真的让人很难不喜欢。
好不容易和许伯伯的谈话告一段落,迟煦感觉自己已经精疲力尽了,他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冲回到家里,抱着程子焱什么都不说,就默默让他给自己充电。
然而接下来,才是今晚迟景鸿为迟煦安排的重头戏。
迎面走来的男人和在场的商界大佬们有所不同,他并没有身着高贵的定制西装,而是穿着一身朴素的中山装,浑身透着严肃的官场气质,谈吐老练中带着谨慎。男人名叫陆棠华,前不久才刚刚调到省里,仕途如日中天。
在他身旁挽着他手臂的女人是他的女儿陆思楠,也是迟景鸿处心积虑为迟煦谋到的结婚对象。
迟景鸿满脸堆笑地为他俩做着介绍,迟煦十分热情地和陆思楠打着招呼。陆思楠也和她的父亲一样,没有穿着雍容华贵的晚礼服,也没有佩戴价值不菲的珠宝,只一袭深蓝色的连衣裙,不露胸也不露背,大方又得体。她不像梁瑾那样个性张扬又自信,因为父亲工作的关系,她从小就要时刻保持低调,以免被人抓到把柄。这也导致了她谨小慎微的性格,看谁都先怀疑三分。因此在父亲有意把她介绍给迟煦时,她特意私下找人打听了一下此人的口碑,结果发现这位迟二少简直是前科累累,又渣又深情的人设看得她眼花缭乱。陆思楠不想当这个接盘侠,却拗不过父亲的洗脑,说这位迟二少是难得一见的把“高富帅”三个字集齐且发挥到极致的人,而且和迟煦结婚不存在婆媳关系问题,至于生活作风不检点,反正男人结婚后都会出轨,找个帅的至少看着顺眼。从小看着父母貌合神离维持虚假婚姻的陆思楠,想想父亲说得也有道理,与其找个刚开始忠心耿耿到后来冷血背叛的让自己伤心,还不如从一开始就放下感情只求荣华,这世界只有钱才能带来安全感。
于是陆思楠同意了随父亲来参加这场寿宴,见一见那个风流倜傥的迟小公子。结果没想到这一见,陆思楠竟发觉自己有一点动心。迟煦的长相完全就是陆小姐喜欢的类型,再搭配上堪比男模的身材和清澈又真挚的眼神,实在是叫人想不动心都难。
迟景鸿在向对方介绍迟煦的毕业院校时,报出的是他读的那个垃圾分校所属的主校的名字,而迟煦对自己被学校开除的事完全不记得,在父亲介绍的时候脸不红心不跳,浑身透着名校毕业的自信。正经八百藤校毕业的迟凯在一旁默默看着,真想当场揭穿弟弟的老底。
当迟煦头顶名校光环,俯下高大的身躯用温柔的语气和陆思楠说话时,迟凯清晰地看到了陆小姐的双颊升起两朵红云。
迟凯瞬间产生了巨大的危机感。陆思楠的家庭背景和梁瑾不同,她和迟煦的结合更加符合迟家一贯的商政双规并行作风。如果这两个人真的能结婚,给迟家带来的利益搞不好比和梁家联姻还要大,而且双方还能互相制衡,不像与梁家联姻要被对方压上一头。这让原本就不被父亲偏爱的迟凯感觉到自己的未来更加岌岌可危。于是他顾不上礼仪,冒昧地在一旁插话道:“迟煦确实从小就在各方面都很出色,只可惜前两年出了个很严重的事故,导致他丧失了许多记忆,很多学过的东西都想不起来了。不过还好,他请了专门的心理医生住在他的别墅,每天照顾他,帮他解决失忆的问题。我弟弟相当喜欢那个医生,相信他一定能帮他彻底恢复的。”
迟煦和迟景鸿全都听出了迟凯话里的意思。迟景鸿不动声色地瞪了迟凯一眼,在心里咒骂着这个不孝子。他不知道陆家是否对迟煦的那些花边韵事有所耳闻,只能明里暗里地表明自己的态度,讪笑着对陆思楠说道:“是有迟凯说的这么个情况,但是迟煦现在基本上已经完全恢复认知了,过去的一些琐事想不起来对他也没什么影响。”他说完转向迟煦道:“迟煦,我看你现在应该也不需要心理医生全天候跟在身边了,就不要再麻烦他一直住在你那里了,让他回去吧。”
迟凯悄悄把目光投向迟煦,眼神里是藏不住的得意。他相信以程子焱对迟煦的重要程度,迟煦一定会坚持反对,然后把场面闹得十分难堪。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迟煦非常顺从地点了点头,对迟景鸿说道:“好的,爸,我回去就跟他说,让他离开。”
迟景鸿十分满意地点了点头,赶忙转移了话题。而迟凯则一脸不可置信地瞪向迟煦。
宾客陆续到齐之后,宴席正式开始。
迟景鸿以让年轻人多交流为由,特意安排陆思楠和迟家三姐弟坐在一桌,并且在入席之前特地私下叮嘱迟煦,一定要在陆思楠面前好好表现,不准出差错。
寿宴采用的是米其林标准,精致的摆盘让人不忍动口。迟煦坐在陆思楠旁边,时不时就对她报以微笑,询问她菜式是否可口。陆思楠不断地默默警告自己,面前的这人是个花花公子,千万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所蒙蔽。可她每次目光一对上迟煦那双眼睛,心脏就不听话地疯狂跳动,血液不受控制地往脸颊上涌。
宴席过半,大厅里的气氛越来越热闹。在嘈杂的交谈声中,迟煦开始按照陈放交代的,和陆思楠聊起文学。拜这些日子在程子焱身边耳濡目染所赐,他不再是以前那个脑袋空洞无物的笨蛋,这一年多以来他在程子焱的引导下已经读了许多经典书籍,并且在和程子焱的探讨过程中形成了自己的想法。此时他把自己的以及从程子焱那里听来的观点杂糅到一起,用富有磁性的嗓音在陆小姐耳边轻声阐述着。陆思楠原本并未对迟煦的学识抱有任何期待,结果现在看着迟煦侃侃而谈言之有物的模样,有种不小心开盲盒开到了宝藏的感觉,对迟煦的好感度急剧上升。
眼看着陆小姐这就要被迟煦给拿下了,迟凯在一旁急到眼睛要出血。胸口那股憋不住的怒气让他越来越上头,要不是害怕迟景鸿记恨自己,他真想立刻扒了迟煦的底裤,把他那些脏事儿全都给抖落出来。
正餐结束后是以社交为目的的自由酒会,各界大佬可以借此机会互相拉拢,谋求共赢。金色的香槟盛在剔透的水晶杯里,精美的餐后小甜点摆放在铺满绸缎的自助台上。交杯换盏笑语轻扬间,金钱在无声中悄然流动,从一个口袋进入另一个口袋,大家心照不宣地保持着高度的默契,让财富永远只在少数人手中流转。
酒会开始之后,迟煦以去洗手间为由离开了宴会厅,回到了之前的休息室。他觉得自己快要撑不住了,心里有种背叛了程子焱的感觉,同时又对无辜的陆小姐充满了愧疚。关好休息室的门,迟煦再次戴上了耳机和陈放通话。
“喂,陈放,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可是这样真的好吗?我觉得很对不起陆小姐……”
陈放在那边叹了口气:“没办法,这只是权宜之计,你哥最不愿意看到的就是你在董事长面前得势,他在寿宴开始之前把陆小姐要来的事告诉你,就是希望你会对此表示抗拒,最好是让大家都下不来台,甚至是闹得不欢而散。而如果你表现得越听话顺从,让这桩婚事看起来顺理成章,你哥的心里就会越不平衡。这样我们才有可能卸下他的伪装。至于陆小姐,将来如果有机会的话,再跟她好好道个歉吧。”
“可是如果接下来我爸要让我和陆小姐订婚怎么办?我总不能为了对我哥用激将法,真的和她订婚吧?”
陈放在那边顿了顿:“迟煦,你有没有想过,你可能真的要和她结婚呢?”
“什么?!这怎么可能?我对程医生说过,我绝对不会和别人结婚的。”
“可是你觉得如果你不结这个婚,你爸会答应吗?他会放过程医生吗?别忘了,他之前可是给程医生打过那通电话。虽然这次程医生遇袭可能不是你爸做的,但你能保证下一次他不会出手吗?迟煦,我不想对你说些漂亮话来安慰你,那对现在的形势没有用,我想这一次,你可能真的要结婚了。”
迟煦听到他的话,一颗心像是猛然坠入了深渊。他声音颤抖地说道:“可是……程医生该怎么办?”
陈放叹气道:“我想他应该有这个心理准备。”
迟煦的眼眶一下就红了,喉咙哽咽着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
陈放继续说道:“算了,你先别想这些了,把今晚应付过去再说。以后的事再慢慢打算,世事难料,也许中间会出现转机也说不定。”
迟煦难过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对了,程医生今晚一个人还好吗?他在做什么?”
“他刚才吃了晚饭,这会儿应该在看电影,我刚看到他去家庭影院了。家里这边你不用担心,我会帮你看着那些保镖,不让他们放松警惕,一定会确保程医生安全的。”
“谢谢你,陈放,有你在我很放心。”
通话结束之后,迟煦独自站在休息室里,胸口憋闷到想要大声咆哮。他怎么能昧着良心去和一个自己不爱的人结婚,伤害一个无辜的女人,同时又让他爱的人变成这场婚姻里的第三者,成为被人们唾弃的存在?可如果他不结这个婚,又该怎么走出这个死局,不让程子焱为人所害?
迟煦从未如此痛恨过自己的出身,痛恨父亲的贪婪和邪恶。他开始在心里盘算,如何才能像梁瑾那样,暗中密谋出路,带着所爱之人远走高飞,脱离家族的束缚。
他努力让情绪平复下来,整理了一下仪表,准备回去宴会厅。
门打开的瞬间,他吓了一跳。迟凯正站在门外看着他,脸上带着似笑非笑的表情。迟煦的心猛地往下一沉,他不知道迟凯站在这里多久了,有没有偷听到他和陈放的通话。
“哥,你怎么在这儿?”他假装平静地说道。
迟凯摆出一副关心的模样:“酒会开始之后,我就没看见你人,担心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就到处找你。结果有个服务生跟我说看见你进了休息室,我就过来了。”
迟煦说:“哦,我没什么事儿,只是太久没来过这种场合,觉得有点儿不适应而已。我已经好了,咱们一起过去吧。”
迟凯摆摆手:“不忙,这个酒会应该会进行到很晚,咱们两个先聊两句?”他说着在迟煦面前走进房间。
迟煦立刻打起精神,直觉告诉他,迟凯可能已经上钩了。他探头朝走廊张望了下,然后紧紧关上房门。
迟凯大摇大摆地来到沙发前坐下。他非常不喜欢和迟煦面对面站着,因为迟煦比他高出太多,他痛恨一直抬头仰望这个人的感觉。
“我刚才看你和陆小姐聊得还挺投缘的?”迟凯翘着二郎腿问道。
迟煦点了点头:“嗯,她是个有思想的人,我很愿意和她聊天。”
迟凯忍不住嘲讽地笑了下:“呦,你还讲究上思想了,看来这几年在博士身边没白待啊!你今天晚上跟陆小姐说的那些话,应该都是从程医生那儿学来的吧?你用他教你的东西在这儿和相亲对象暧昧,你还真是渣得一如既往啊!”
迟煦的脸色变得十分难看:“我没有和陆小姐暧昧,我只是……我是在按照爸的指示,好好接待她而已。”
迟凯嗤笑道:“接待?你把她撩得都快找不着北了,你这种接待跟夜店牛郎有区别吗?你的程医生知道你在外面还有这种副业吗?”
迟煦攥着拳头一言不发,他自知心里有愧,无法大言不惭地去回怼迟凯。
迟凯轻蔑地看着他道:“我问你,你对这桩婚事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迟煦低着头小声支吾道:“我……我觉得挺好的……”
“那你的程医生呢?之前爸不准你和他见面,你为了他闹得天翻地覆,做出一副非他不可的姿态,我还真当你是个大情种呢。搞了半天你还是以前那个既要又要的混蛋,走了个梁瑾,又来了个陆思楠,你一边忙着从女人这儿捞好处,一边又在小三儿那儿立深情人设,还真是难为你了。”
迟煦被戳到心里最痛处,激烈地反驳道:“程医生不是小三儿!你不要血口喷人!”
迟凯嘲讽地看着他:“他本来不是啊,害他即将成为小三儿的,不是你吗?不过有件事别说我没提醒你,这个陆思楠和梁瑾可不一样,看她那样子绝对不是个弯的,她不会像梁瑾那样对你在外面的事不闻不问。还有那个陆棠华,一看就不是个好对付的角色。他们体制内的对你和程医生这种不伦不类的关系最忌讳,到时候你的程医生不仅要背上第三者的骂名,怕是连日子都要过得小心翼翼,像过街老鼠一样见不得光。不过也无所谓啦,你自己不也是私生子么,你们两个下贱胚子,在一起是绝配。”
迟煦拔腿冲到迟凯面前,一把狠狠揪住他的领子:“你说我可以,不准这么说他!”
迟凯朝他吼道:“我说错了吗?!我早就劝过程子焱,让他离开你这个火坑,是他自己偏要往里面跳!这不是贱是什么!!”
迟煦听不得有人一次次地把那个字用在程子焱身上,失控地一拳砸在了迟凯的脸上:“你闭嘴!!”
迟凯还没来得及反应,鼻血已经流了下来。他伸手抹了把,看着指尖的鲜红,疯了一样地扑向迟煦:“我草!!你敢打我?!你个贱货生的野种,你有什么资格打我?!”
他们两个上一次打架还是在迟煦十岁的时候,当时已经十六岁的迟凯把嚣张的迟煦按在地上狠狠痛殴了一顿,看着那个小屁孩儿眼泪鼻涕横飞的样子痛快不已。但自从迟煦进入青春期之后,迟凯就再没敢和他动过手。眼看着迟煦的身高体型日渐超过自己,迟凯再怎么生气也只是动动嘴皮子。可今天他是真的被惹毛了,不顾一切地和迟煦互相挥舞着拳头,嘴里不停地咒骂着:“妈的,你这个王八蛋野种!我小时候就应该趁人不注意把你给掐死在婴儿车里!你他妈活着就是个祸害!”
迟煦一边和他互殴一边嘶吼道:“你才是野种!!你根本就不是爸亲生的!你是你妈和别的男人在外面生的野种!”
话一出口,迟煦和迟凯全都愣住了。迟煦的脑海中忽然浮现出一副极为清晰的画面,迟景鸿坐在沙发上语重心长地对他说,迟凯不是迟家的血脉,只有他才是迟家唯一的继承人,让他一定要以大局为重……
迟凯暴怒地卡住迟煦的脖子:“你他妈在胡说八道什么?!”
迟煦表情呆滞地被他不断摇晃着,直到感到窒息才本能地一把推开迟凯。他眼神失焦地看向别处,低声喃喃自语道:“原来……爸是因为这个才杀了庄阿姨吗……”
迟凯大吃一惊,结巴着说道:“你你……你说什么?爸杀了……谁?”
迟煦感觉自己像是被装进了一个罩子,既听不见也看不清面前的人,轰鸣作响的脑袋里只有那副画面在一帧帧地滚动。
迟凯见他一直不回答,在极度的惊恐和焦躁中朝着他的脸狠狠地抡了一拳。迷蒙中的迟煦完全没有躲闪,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下,顺着那股力道踉踉跄跄跌坐在地板上。裂开的嘴角渗出鲜血,沿着下颌蜿蜒滑落。
迟凯的这一拳在打到迟煦脸上的同时,也像是打在了他紧闭的记忆大门上。一瞬间大门轰然洞开,无数回忆如洪水般倾泻出来,不断在脑海里汹涌奔腾。
庞大的信息量让他大脑过载,他像个离线的机器人一样一动不动坐在地上,任凭迟凯对他拳打脚踢,质问咒骂。
纷杂混乱的信息逐渐归位,过往的记忆变得越来越清晰,大的小的,全都按照时间顺序乖乖排好,像图书馆里的书籍一样随时等待他翻阅。
迟凯仍然在他耳边激动地叫嚣着,尖锐刺耳的声音一下下震动着鼓膜。迟煦缓缓转过头,眼神空洞地看了他一阵,然后猛然推开他,踉跄着冲出了休息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