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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第 1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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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末的复诊日,谷落苏悄悄倒掉了药。
穆纸鸢发现时,空药盒在垃圾桶里像苍白的墓碑。他颤抖着掀开谷落苏的衣袖,那些淡去的疤痕上覆着新鲜的、整齐的刀痕,像钢琴键般排列在腕间。
"疼吗?"穆纸鸢的指尖悬在伤痕上方,始终不敢落下。
谷落苏望着窗外开败的樱花。
那天夜里,穆纸鸢把刀剪锁进保险箱,连筷子都换成塑料的。谷落苏安静地任他摆布,甚至在他用软布包扎自己手腕时笑了笑:"像不像木乃伊?"
凌晨三点,穆纸鸢被冷水激醒。浴缸溢出的水浸湿地毯,谷落苏穿着他们初遇时的黑色卫衣,安静地沉在水底,睁着的瞳孔里映着天花板上的光斑,像两颗溺毙的星星。
救护车的蓝光刺破长夜。急救室门口,穆纸鸢盯着谷落苏湿透的卫衣口袋——那里露出半截被泡发的纸页,是他昨天偷偷塞进去的樱花书签。
"肺水肿引发心脏衰竭。"医生摘掉口罩,"他长期营养不良,各器官已经很脆弱了。"
加护病房的心电监护仪滴答作响。穆纸鸢用棉签蘸水涂抹谷落苏干裂的嘴唇,忽然被冰凉的手指勾住小指。
"...纸鸢。"谷落苏的呼吸带着溺水者特有的嗬嗬声,"樱花...开了吗?"
窗外只有光秃的枝桠。穆纸鸢把他的手贴在自己脸颊:"等你好了,我们去看。"
谷落苏笑了,氧气面罩蒙上白雾:"对不起啊...这次要失约了。"他摸索着从枕下抽出本湿漉漉的笔记,"《合格》...写完了..."
监护仪突然发出刺耳鸣叫。穆纸鸢被护士推开时,看见谷落苏最后的口型是"猫粮在",而心电图上盛开的樱花瞬息凋零。
葬礼那天下着粘稠的雨。穆纸鸢抱着骨灰盒走过他们初遇的操场,器材室的门锁早已锈死。赵明撑着黑伞远远站着,突然冲过来把一束沾泥的樱花摔在墓前。
"骗子!"曾经的霸凌者哭得像个孩子,"你说过要看着他好起来的!"
穆纸鸢蹲下身,把花瓣一片片拾进骨灰盒。银戒指卡在盒缝里,他用力一拔,戒圈在无名指勒出深红的血痕。
那晚穆纸鸢吞下所有谷落苏藏起来的药。苦味漫过舌尖时,小穆跳上餐桌打翻玻璃杯,水流浸透《合格》的扉页,洇开最后未写完的诗行:
"当樱花溺亡在春夜
我终学会
用你的名字止痛——"
警笛划破夜空。洗胃管的冰凉中,穆纸鸢看见十七岁的谷落苏坐在器材室门口,刘海滴着水,朝他伸出伤痕累累的手腕:
"这次...能带我回家吗?"
月光穿过铁窗,照在少年透明的掌心,那里开着一朵永不凋零的樱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