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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第 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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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世,准确的说在林小语原本所描述的世界里自己只是作为背景板一般的人物。魔王城陷落之际,觊觎她血脉力量的同父异母兄长瑞德企图掳走她。生死关头,母亲遗留的力量爆发,助她挣脱了魔掌。
但是她没有逃跑,因为她心爱的“小狗”还在魔王城。当她跌跌撞撞远远看到她的“小狗”时,“小狗”正在被人类一群围着。“小狗”正要暴起反抗,却被为首那个矫健的男人一剑斩首。
头颅落地的过程在她眼中被无限拉长:先弹起一次,沾上沙砾;再滚动半圈,发丝拖出血痕;最后静止时,那颗头颅恰好面朝她方向,凝固的微笑与记忆中第一次说'汪'时完全重叠。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当今魔王因为魔后母亲的逝去对自己不闻不问,当时王妃之一的西西弗也就是瑞德的亲生母亲收养了自己。她的继母母后西西弗不断给她加深的意识,她是父王不要的孩子,西西弗因为心善愿意收留她,她要知道感恩,不可以拥有力量和瑞德哥哥争抢魔王的宝座,而小小的她没有其余的选择,只能听从西西弗的安排。西西弗王妃为了遏制自己力量的成长,每天给自己喂食抑制情感的魔药。勺里的药液泛着珍珠母的光泽,喝下后连“苦”都尝不出——这才是最可怕的。西西弗王妃抹去的不是味觉,是“想要”的能力本身。喝了魔药后,自己会变得冷静又麻木,就连一丝情感上的波动也不会有。
有时午夜惊醒,她会盯着掌心看。据说高阶魔族的力量来自内心最初的渴望,当渴望强烈到不顾一切,体内沉寂魔力就会被唤醒为主人所用。可她连"想要"的资格都被西西弗用银勺剜走了,就像厨娘剔除鱼骨般熟练。
“小狗”是被堂姐当做垃圾一样丢到自己面前的,堂姐格蕾丝对瑞德哥哥钟意有加,可是瑞德的心思大部分放在了自己身上,格蕾丝堂姐对自己十分嫉妒,但自己身为王室血脉,格蕾丝不好直接对她下手。
于是这天,格蕾丝的下人拦住她,将一团又脏又破的人形烂肉砸在了自己的裙摆上,“什么样的宠物配什么样的主人。”,格蕾丝在一众仆人后冷笑看着前面那个瘦小的女孩。
这个人形烂肉听说是格蕾丝的一位魔君叔叔外出狩猎带回来给格蕾丝的礼物。原本这是一个人类,但被魔君剜去心脏后,魔君看这个人类的身体素质还不错,丢掉就有些可惜,于是将她炼成了傀儡。
格蕾丝不是很喜欢这个丑丑的傀儡,什么都不懂,跟个木头一样,很快她就玩腻了,看着破破烂烂像垃圾一样的傀儡,她心念一动,将其丢给那个花瓶王女岂不是既能羞辱她又能引起瑞德的注意。
听见格蕾丝发出高亢的笑声,脚步轻快地远去仿佛打了一场胜仗,她心里毫无波澜。
转头看向那团人形烂肉,烂肉的情况很不好,身躯布满狰狞的伤口,四肢以一个奇怪的角度扭曲着,靠近了还能闻到一些腐烂的味道,但勉强看得出在变成傀儡前这是个人类小孩。某种尖锐的情绪突然扎破浑噩,意识清晰了一些。
她缓缓走近摊在地上的烂肉。
腐烂的甜腥味钻进鼻腔,指尖碰到黏腻的伤口时,傀儡突然痉挛着发出细微“疼”的呜咽——这声音像钝刀,第一次划破了她被魔药麻痹的感官。
那股情绪在心底翻涌得更加剧烈。
看着面前的烂肉,她将过往西西弗叮嘱她不可以产生任何渴望抛之脑后,不自觉伸出手放在了那团烂肉上。
别人不要的玩具,父王不要的自己。她们都是被抛弃不要的东西,但是她们可以相依为命,彼此为伴!
“我要修好它。”这时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有什么一直限制她的东西在逐渐被这股情绪撕裂,源源不断的魔力从这撕裂的口子里涌出。释放出的魔力在自己的体内剧烈地翻涌着,她张开五指,大量魔力从手中倾泻而出。
当她感觉自己开始头晕目眩,手脚发软时,面前的烂肉总算不是一团烂肉,人形越发清晰,但身上的伤痕还是狰狞可怖。
她意识到自己已经获得了西西弗王妃一直忌惮的力量,冷汗浸透了她精致繁复的礼裙。她还没有修好它,自己不能再失去力量。
“没事的,我会好好装下去的。”她呢喃着,不知道是在安慰着自己,还是这个木讷的傀儡。
在这之后,格蕾丝整日缠着瑞德,瑞德没有办法,于是从亲自给她喂药到仆从监视她喝药。自从获得力量后,每天喝的魔药已经再也不能抑制她的情感了。而且只要她想做,脑海里便会拼凑出对应魔力的使用方法。她在仆从面前掩饰的很好,每日都会将那漆黑的魔药面不改色地全部喝下,不会显露出任何一丝情感上的波动,不如说扮演一个没有意识的娃娃从来不需要很好的演技。每过几天,她都会趁仆从不注意溜到她藏傀儡的地方,用自己的魔力“修理”那个残破的傀儡。
自从第一次那个傀儡在自己面前嗷嗷喊疼,自己给它治了一下,这个傀儡就没有再怎么说话了。要不是这几次自己给傀儡用魔力修理的时候,傀儡都用热烈又湿润的目光看着自己,自己还以为这个傀儡是彻底被自己搞坏了。
她听说人类那边也有一种生物,以主人为中心,对主人极其忠诚,看到主人会热情地上前迎接,会帮主人对抗袭击主人的一切外物,这种生物被人类称为“狗”。
虽然没见过真正的狗,她也能够想象地出这种称之为“狗”的生物的可爱之处。而眼前的人形傀儡,恰好和自己想象中的别无二致。
“小狗”于是她出声轻唤。
面前的人形傀儡歪了歪脑袋,仿佛是思考了许久,然后发出一声沙哑的“汪?”
她惊喜不已,好像有了继续活下去的理由。也不管傀儡脏兮兮的外皮,伸出手兴奋地抱住了它的脑袋。这是她的小狗,只属于她的!
为了将她的“小狗”修好,她用魔法潜入过瑞德的书房,虽然刚开始完全看不懂其中的意思,但有很多有图片的书籍,她拼拼凑凑能知道其中的内容。她看见书上和她的“小狗”很像的图片旁写了很多“人”,于是她根据这个字的形状寻找有这个字的书籍,她找到关于“小狗”的身体结构图,原来“小狗”的肢体不是坨厚实的肉块,而是在肉块中有一根白色的长条和很多细小的管道,尽管结构图让她看得头昏眼花,但她还是一点一点用自己的方式理解着图书上复杂的内容。
她想起“小狗”经过她的修理后,躯体虽然更加结实了,但是非常僵硬,原来是因为自己想当然按照自己的理解给她创造了肉块安装上去不管这块肉安装上去是否合适。
一时间她又想到正常人类完整的样貌和“小狗”在遇见她时变成的那副破破烂烂的样子,心脏好像被无形的大手握紧一样。她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待她的“小狗”。
“涅、墨、西、斯”她一边按照结构图调整“小狗”的肌腱一般教“小狗”怎么念她的名字,但无论她怎么教她的“小狗”说她的名字,她的小狗最多只能模糊不清地说“涅……墨……斯……”。小狗努力模仿却总说错时,她内心涌起的并非失望,而是更深的怜爱和保护欲。她也没有对“小狗”有太高的要求,笑笑然后摸了摸“小狗”的脑袋,依旧是乐此不疲、耐心十足地教着她的“小狗”各种各样的单词。
以前的夜晚自己总是浑浑噩噩的,而有了“小狗”后,和它一起躺在床上,两个不大的身形相互依偎着,“小狗”会轻拍着她的后背,就好像在人类那边母亲哄自己的孩子入睡一样,感受着它的存在,她内心空缺的地方感觉好像被填满了一样。有“小狗”陪伴的时候,就好像夜晚月亮有了星星,她再也没有失眠过。
瑞德哥哥被格蕾丝堂姐缠得不行,而自己却在“小狗”的陪伴下状态越来越好。这样的日子如梦似幻,直到父王被人类勇者杀死的这天。
回到现在,天空中雷雨交加,电闪雷鸣,勇者的剑刃泛着蓝光,所过之处连魔族的再生细胞都瞬间坏死——后来她才知道,那柄“巴尔”是专为弑神打造的兵器。她的“小狗”,被那个“邪恶”的男人杀死了。
“小狗”的头颅闷闷地砸在地上,面对的角度恰好对着她,那一刻所有的声音都消失,眼前仿佛都模糊一片,只剩下那颗头颅。
人类称那个男人为“勇者”,称自己这种高阶魔族为“恶魔”。在她看来,应该被称作“恶魔”的,应该是那个男人才对。
自己一路跑来,身上的礼裙已经被脏污的泥巴沾满,自己的头发被风吹得乱作一团,脸上还溅着不知道哪个魔族的鲜血,脏污狼狈至极。
为首的男人看了自己一眼,仿佛是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样,嫌弃地撇开目光,周围又围上来千娇百媚又花枝招展的女人们。他拥着这些女人们,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魔王城。
她原本想不顾一切地冲上去,但男人看的自己这一眼,恐惧如海啸般淹没了自己。她全身僵硬,不能呼吸。只能在男人离开后,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颤抖着快要站不住的双腿迈向她的“小狗”。她张开双手,大量魔力像不要钱一样倾泻,企图修复男人斩开的地方,但无论她怎么消耗魔力,伤口处仿佛有一个无形的屏障似的,什么都没有再长出来。
她失魂落魄地跪伏在“小狗”的瘦小胸膛,只有5岁的她怎么也想不明白,平时很好用的魔力,为什么救不了她的“小狗”。
她的眼睛越来越红,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理解的巨大空洞感攫住了她,驱使着她的身体抓着“小狗”的手臂咬下了第一口。“小狗”身上的肉块几乎是自己用魔力创造出来的,非常结实。牙齿穿透肉块的触感令人陌生,不像进食,像在进行某种亵渎的仪式。每撕咬一次,就有新的记忆涌来:莫双笨拙的'汪',她教写字时交叠的手,那些依偎着数星光的夜——这些画面混着血肉被一同咽下。当她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后,嘴巴里全是碎肉的腥甜,骨头被自己咔嚓咔嚓咬碎,眼泪和鼻涕糊了满脸,但是她没有停下动作。
“等我...”她混着血泪撕咬,“等我变强...就把你拼回来...”
破碎的誓言和肉块一同噎在喉间。
再过不久人类的远征军就会吹响最后的进攻号角,她还不能交代在人类手里。感受着和她的“小狗”融为一体的感觉,她的心胀胀的。怀着这样的心情,仅有5岁的小女孩踏上了一条无比艰难的旅途。
她唯一想做的只是复活她的“小狗”,为此她愿意付出一切、忍受一切。这些年,她走过危机四伏的魔物森林,拜访过恶名昭彰但手段高超的死灵术士。但无一例外,创造出来的小狗都不是那个在童年短暂陪伴她给过她温暖的“小狗”。
神明拥有至高无上的力量,甚至可以穿越时空。只要成为神明,她的“小狗”就能回到她身边了。这个信念一直支撑着她。又过了很多很多年后,她终于离成神只差一步!
想要获得力量,就需要付出代价。而她成为邪神的最后一步仪式,就是献上自己最重要的东西。当时她以为自己已经一无所有了,除了一条小命,也没有什么重要的。
但是在她准备拥抱死亡的时候,神位拒绝了她献出的生命,错愕与茫然浮现在她脸上,为什么是这样,难道自己与神座只能无缘了吗。
在漫长的寂静中,她看到了那个自己日思夜想,无比熟悉的身影。那是她的“小狗”,“小狗”不再是曾经那副破破烂烂半张脸被撕毁的样子,而是有着完整12岁女孩稚嫩却纯洁的样子。“小狗”那双干净又澄澈的双眼温柔地看着她,它的下半身透明得几乎看不见,准确的来说是只有灵魂的“小狗”。“小狗”奔向她,笨拙地给了她一个拥抱。魂体穿过躯干,她什么都没碰到,皮肤与魂体相交的地方却仿佛有温热的感觉。太好了,她的“小狗”还在她的身边!
“小狗”的灵魂慢慢飘向仪式法阵的最中心,她想伸出手抓住她的“小狗”,原来最后的献祭仪式已经开始,她的手却什么也没抓到。无形的锁链将她定在原地,她惊恐地透过伸出手的指缝只能眼睁睁绝望地看着“小狗”离自己越来越远,自己的力量越来越强大。
随着“小狗”一点一点地消逝,大量的画面也涌入她的脑海,那是“小狗”的记忆。“小狗”原来不叫“小狗”,它真正的名字是“莫双”,是一个人类小女孩,被路过的魔君一爪掏心再被炼制成傀儡,灵魂没有得到解脱被困在了魔君制成的傀儡中,受尽虐待产生了怨念,直到遇见自己,而自己在修理“小狗”时,“小狗”的怨念被她感化,想要报答她,于是就算傀儡身被叶辰破坏了,“小狗”的灵魂也一直跟随着她。因为其极其微弱,就算是死灵术士也感受不到。
原来自己日思夜想的人一直在自己身边,原来在自己沉眠时有一股力量在温暖她不是错觉,是自己的“小狗”在偷偷拥抱她。
她不想再成为邪神了,如果代价就是失去她的“小狗”的话。她发疯般扑去,神座的法则却凝成透明锁链将她钉在原地。光点穿过她虚抓的掌心,像逆流的星火汇入祭坛。在成为神明的前一刻,她的“小狗”却作为她支付的代价,慢慢化为碎片融入法阵,她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小狗”一片一片地碎开。
“恭迎新神。”虚空传来的颂唱,当最后一粒光点消失时,神座骤然收缩,化作荆棘王冠勒进她的颅骨。原来所谓永恒,就是把心爱之人变成刻在神格里的诅咒。
那个名字,是她心底最深的烙印,也是她穿越无尽时空的唯一执念——莫双。为了她,神明甘愿放弃神座,回到这噩梦开始的起点...
邪神涅墨西斯穿越时空回到过去,回到莫双被掏心的时间点前。她发现此时莫双的体内有两道灵魂,一道不属于这具身体,另一道极为虚弱却是自己无比熟悉的灵魂。莫双的灵魂很虚弱,仿佛下一秒就要消失似得,邪神不得已只能全力用自己的神力温养莫双的灵魂。每滴神力渗入莫双灵魂时,都会在时空中撕开细小的裂痕——那是被献祭的亿万时空线上,无数个'莫双'消散前最后的残响。邪神数着这些裂痕,如同数着自己永远偿还不清的罪。直到魔君袭击的剧情点到来,莫双感应到对自己极好的陈馨儿要遭遇危险,不得不请求邪神的帮助。
邪神很少出手帮助林小语的原因不仅是莫双的这具躯体没有魔法天赋,使用她的力量就会有损伤而且她还要用极大的力量来温养莫双的灵魂。自己的力量是通过献祭莫双的灵魂获得的,如今自己用邪神的力量穿越回这个时空,有因有果,所以莫双的灵魂极其虚弱。
于是她想了一个欺骗天理因果的方法,让从前的自己不要成为邪神,这样这个时空的莫双就不会因为献祭而消失了。她将此前的自己和如今的自己分割,接下来就是让林小语代替莫双在这个故事的角色照顾并引导曾经的自己走向不同的未来,避免再发生那样悲伤的结局。而等时机成熟自己就可以带着莫双的灵魂前往另一个时空展开新的篇章。
这便是她,邪神涅墨西斯,在永恒刑台上为自己判处的无期徒刑——用无限的可能性作为赎金,赌一个关于莫双的、不再有眼泪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