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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 1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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隐形侦察舰的信号如同悬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让“坚冰号”内部本已紧绷的气氛骤然压至极限。埃林多一拳砸在控制台上,骂了句帝国军人才懂的脏话,双手以惊人的速度在残存的界面上操作,试图干扰对方的锁定,同时将舰船更深地推向巨大陨石构成的阴影深处。
“所有人!固定自身!非必要禁止任何能量信号外泄!”埃林多的吼声在死寂的舰桥里炸开,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
幸存者们手忙脚乱地抓住身边的固定物,脸上刚刚消退的恐惧再次浓稠得化不开。引擎被强行降至最低功耗,仅维持维生系统和最基本的环境控制,舰内本就昏暗的灯光变得更加微弱,温度开始缓慢下降。
凯尔用安全带将依旧昏迷的丽拉仔细地固定在副驾驶座上,自己则死死抓住旁边的扶手,目光锐利地扫过扫描屏幕。那代表侦察舰的光点如同幽灵,在小行星带边缘游弋,每一次微小的轨迹变化都让他的心脏重重一跳。
米拉带着小组刚刚下到底舱入口,警报响起时,她猛地扶住舱壁才稳住身形。她回头望了一眼舰桥方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快意——看,危险从未远离,你的选择带来了什么?——但随即又被更大的生存焦虑淹没。她咬牙对着身后惊恐的组员低吼:“快!优先找能修复武器和护盾的部件!别弄出太大动静!”
死亡的阴影暂时压倒了内斗的欲望。
时间在极致的压抑和寂静中缓慢流淌。每一秒都像在刀尖上踱步。侦察舰似乎失去了明确目标,在外围徘徊,但那若有若无的扫描波束如同冰冷的触手,偶尔掠过舰体,引得传感器发出细微的、令人心脏骤停的蜂鸣。
突然,侦察舰改变了航向!它像是确定了什么,骤然加速,绕过几块巨大的障碍陨石,径直朝着“坚冰号”藏身的这片阴影区冲来!它的舰首,一门小型但足以对此刻的“坚冰号”造成致命伤害的脉冲炮开始凝聚幽蓝的光芒!
“被锁定了!”托里克发出绝望的哀鸣。
“左满舵!用三号陨石挡住射击线!”埃林多咆哮着,猛地推动操控杆。
“坚冰号”庞大的身躯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艰难地向□□斜,试图躲到一块不规则巨型陨石的后方。
但太慢了!受损的舰体反应迟滞!
那艘侦察舰如同灵活的毒蛇,已然绕过了最佳规避角度!脉冲炮的光芒越来越盛!
计算轨迹……这一击无法完全规避!舰桥或者动力核心,必有一处会被击中!无论哪一处,都是毁灭性的结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一直昏迷的丽拉,身体忽然极其轻微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痛苦地蹙紧,喉咙里溢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呻吟。仿佛那致命的威胁,穿透了她深沉的昏迷,触动了某种本能。
凯尔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几乎要扑过去按住她,生怕她再次不顾一切地动用那毁灭性的力量。
而同样看到这一幕的埃林多,眼中却闪过一丝极其痛苦的决绝。他不能让她再出手!一次已经几乎要了她的命!
就在这时——
“不!那边不行!”
一声尖利的、破音的女声突然响起!
是米拉!她不知何时竟然又冲回了舰桥入口,脸上毫无血色,眼睛却死死盯着战术屏幕上的预测轨迹!她看到了!按照埃林多的规避动作,舰桥将被脉冲炮的边缘擦中!而凯尔……凯尔就在那里!他为了固定丽拉,没有把自己完全绑死在安全位上!
那一瞬间,米拉的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算计、怨恨、不甘,在死亡确切指向凯尔的这一刻,被一种更原始、更野蛮的力量彻底冲垮!
她没有思考,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
她像一头矫健却绝望的母豹,朝着凯尔的方向猛扑过去!
同时,侦察舰的脉冲炮,发射了!
幽蓝的光束撕裂黑暗,精准地射向计算中的轨迹!
“坚冰号”刚好将那块巨大的陨石置于炮火路径上!
轰!!!
剧烈的爆炸震耳欲聋!脉冲炮狠狠撞在陨石表面,炸裂开无数碎片!其中最大的一块,如同失控的炮弹,拖着炽热的尾焰,朝着“坚冰号”刚刚暴露出的、缺乏足够防护的引擎喷口区域——也是米拉扑向凯尔所经过的路径——狠狠砸来!
速度太快!根本来不及反应!
“米拉!!!”凯尔只来得及看到那个扑向自己的身影,和后方那块急速放大、燃烧着死亡火焰的陨石碎片!
米拉也听到了那恐怖的呼啸声,感受到了背后袭来的、灼热的气浪。她扑到凯尔身前,似乎想将他推开,但已经晚了。
或者说,她根本就没想躲。
那一刻,她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无法掩饰的、巨大的恐惧;有一丝如愿以偿的、扭曲的释然;但更多的,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决绝的——
你看!凯尔!最后救你的!是我!
她用尽全身力气,最后推了凯尔一把,将他狠狠推向副驾驶座更安全的角落,而她自己,则完全暴露在了那块撞击而来的陨石碎片路径上!
噗嗤——!
一声令人牙酸的、沉闷的撞击声响起。
并非直接命中。那块碎片在最后时刻被另一块更小的碎石干扰了一下轨迹,但依旧以可怕的速度和力量,狠狠擦撞过了米拉的右侧身躯!
“呃啊——!”
米拉发出一声短促而凄厉到极点的惨叫,整个人像被高速行驶的载具撞中,猛地向后飞起,重重砸在后面的主控台上,又软软地滑落在地!
她的右肩至锁骨处一片血肉模糊,作战服瞬间被鲜血浸透,碎裂的骨头甚至刺破了皮肉,白森森地露了出来!她倒在那里,身体痛苦地蜷缩,鲜血迅速在她身下汇聚成一滩刺目的红洼,每一次抽搐都让那血色蔓延得更快。
整个舰桥瞬间死寂。
那块陨石碎片最终撞在舰体更后方的位置,发出巨大的轰鸣,舰体剧烈震动,但终究避开了要害。
侦察舰似乎认为目标已被摧毁,或者忌惮小行星带的复杂环境,盘旋了片刻后,终于缓缓转向,消失在密集的陨石群后。
威胁暂时解除。
但舰桥内,无人感到庆幸。
凯尔踉跄着从地上爬起,扑到米拉身边。他的脸上溅满了她温热的鲜血,那温度烫得他灵魂都在颤抖。
“米拉!米拉!”他徒劳地用手捂住她那可怕的伤口,试图阻止生命的流逝,但那鲜血如同泉涌,瞬间染红了他的双手,顺着手臂流淌。
米拉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颤抖,脸色金纸一般,呼吸变得急促而浅弱,嘴角不断溢出带着气泡的血沫。她涣散的目光艰难地聚焦,看着凯尔那写满震惊、恐慌和痛楚的脸。
她的嘴唇翕动着,似乎想说什么,却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
然后,她极其艰难地、用尽最后一点力气,抬起没有受伤的左手,颤抖着,碰触了一下凯尔脸颊上那属于她的鲜血。
那动作,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温柔的眷恋,和一种更深沉的、无法言说的悲伤。
她的眼睛望着他,里面没有了怨恨,没有了嫉妒,只剩下一片逐渐扩散的空洞,和一丝……解脱?
最终,她的手无力地垂落。
眼睛,缓缓地闭上了。
呼吸,变得越来越微弱,仿佛下一秒就要停止。
凯尔抱着她迅速冰冷下去的身体,看着她肩上那狰狞的、几乎将她撕裂的伤口,感受着那温热的、不断涌出的、带着她生命的液体。
他的大脑嗡嗡作响,一片空白。
那个和他一起在囚笼里长大,那个总是眼神清亮带着质疑,那个会为他愤怒为他尖叫,那个刚刚还在爆发怨恨、此刻却为他挡下致命撞击的米拉……
要死了。
因为他。
而就在他身后,副驾驶座上,一直昏迷的丽拉,睫毛剧烈地颤抖起来,仿佛正陷入一场极其痛苦的噩梦。她的指尖无意识地蜷缩,嘴唇微微动着,溢出极轻的、模糊的音节,像是要挣扎着醒来。
目睹了全程的埃林多,缓缓松开了紧握操纵杆、指节发白的手。他看着倒在血泊中的米拉,看着抱着她失魂落魄的凯尔,又看向似乎有所感应的公主。
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种深沉的、冰冷的疲惫。但那疲惫之下,有什么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信任从未建立,裂痕已然深可见骨。
而牺牲的血,并未带来弥合,只让那沟壑,染上了更刺目的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