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6、旧影重现 ...
-
这次谈判的收尾工作比预想中更繁琐。
与德尔佩克集团的合约虽已落定，但后续的技术对接、团队组建，以及与麦澳本地合作方的协调会，依旧占据了霍敬予大量的时间和精力。
他住在漫斯利亚皇宫的套房几乎成了临时办公室，文件堆叠在客厅的茶几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终日亮着。
秦燕州自那日混蛋过一次后，倒是真安分了不少，虽然依旧赖在套房里不走，但大多时候都是窝在旁边的沙发上，抱着霍敬予扔给他的几本入门商业书籍和行业报告，看得眉头紧锁，时不时发出烦躁的啧声，却难得地没有抱怨、放弃，或打扰霍敬予。
更多时候，他只是偷偷看着霍敬予工作的侧影，眼神复杂，混合着未散的敬畏、笨拙的讨好，和一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理解的专注。
不只秦燕州本体保持安静，连霍敬予脑海里的秦小号，最近也安静了许多，它似乎还沉浸在那日谈判时霍敬予展现出的强大气场里，又或许是那晚与他本体厮打的那一架耗尽了他太多精力。
大部分时间，他只是默默“围观”，偶尔在霍敬予做出特别精妙的决策时情不自禁地发出低低的惊叹：
【予哥，这招釜底抽薪漂亮！那老狐狸脸都绿了！】
【靠！你这数据是怎么挖出来的？太狠了！这下他们底裤都被看穿了！】
【啧，刚才那个眼神……我感觉对方法务腿都软了！】
【牛逼！这条件卡得，多一分显贪，少一分显傻，怎么做到算这么准的？你这脑子是超级计算机吧！】
【老婆……你刚也太A了，这谁顶得住啊……】
……
【嗯。】霍敬予专注于眼前事务，对他的回应总是言简意赅。
这日傍晚，终于结束了与律师团队的最后一个视频会议，霍敬予摘掉眼镜，用力按了按酸胀的鼻梁，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
“晚上和麦澳经贸的副局有个饭局，敲定最后一些要在麦澳落地的政策细节。”霍敬予说话时，视角没有交集，像是在对着空气说，又像是在对脑海里的意识说。
这时窝在沙发里的秦燕州立刻抬起头，眼神亮了又亮：“我跟你一起去！”
霍敬予瞥了他一眼，略一沉吟：“老规矩。”
“明白！绝不插话，绝不惹事！”秦燕州立刻保证，几乎有些雀跃地跳起来去找衣服换。
今晚的餐厅位于麦澳的最高点，以精致的法餐闻名，选定的包间可以透过落地窗俯瞰麦澳半岛的整个璀璨夜景。
霍敬予和秦燕州到的时候，麦澳经贸的副局还未到，但作陪的几位本地商界人士已经一一就坐了。
见到霍敬予，众人纷纷起身，态度热络中带着敬意。这几日，霍敬予在谈判桌上展现出的实力早已在小范围内传开。
霍敬予从容应对，举止得体，只是那份疏离感依旧存在。秦燕州像个保镖一样跟在他身后，努力摆出严肃的表情，也不说话，倒也没出什么差错。
就在侍者询问是否可以先上开胃酒时，包间的门被推开。
副局笑着走了进来：“抱歉抱歉，各位久等了，刚接到一位重要客人，从法国飞过来，专门为了霍总你这个大项目来的！”
众人目光随之转向他身后。
一个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蓝色西装、身形高挑的男人走了进来。男人约莫三十出头，面容英俊，气质温文尔雅，嘴角含着恰到好处的笑意，目光扫过在场众人，最后精准地落在了霍敬予身上。
那目光中，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惊讶，随即化为一种复杂难辨的、混合着熟稔与审视的意味。
霍敬予在看清来人的瞬间，身体僵硬了一下。
尽管他控制得极好，面色依旧平静无波，但一直偷偷关注着他的秦燕州，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他那瞬间细微的停滞和骤然收紧的指尖。
“来来来，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副局热情地招呼，“这位是德尔佩克集团亚太区新上任的首席运营官，顾徉先生！顾总可是总部特意派来督导此次与寰宇迅航合作项目的！顾总，这位就是寰宇迅航的霍总，霍敬予先生。”
顾徉……
霍敬予脑海中仿佛有根弦被轻轻拨动，发出细微却持久的嗡鸣。这个名字，连同这张比记忆中更成熟也更疏离的脸，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他的生活里了。
霍敬予上前一步，伸出手，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顾总，幸会。”
顾徉握住他的手，力道不轻不重，时间却比正常的商务握手略长了半秒。他的指尖微凉，目光在霍敬予脸上细细巡梭，像是要找出几分过去的影子。
“敬予，”他开口，声音低沉悦耳，却省略了所有的客套前缀，直接唤了名字，“好久不见。”
这话一出，包间里顿时安静了几分。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这称呼和语气，明显透着不一般的交情。
秦燕州的眉头瞬间拧紧了，警惕地看着这个突然冒出来的、看起来跟霍敬予很熟的男人，心里莫名地涌起一阵强烈的不爽。
霍敬予不动声色地抽回手，微微颔首：“没想到顾总会亲自过来，入座吧。”
饭局在一种看似和谐实则微妙的气氛中开始。
副局显然是饭局老手，巧妙地带动着话题，从麦澳发展聊到国际航运趋势。顾徉表现得十分得体，言谈风趣，见解独到，很快与几位本地商人相谈甚欢。但他注意力明显更多地放在霍敬予身上，时不时便会将话题引向霍敬予，或是对他观点的附和，或是不露痕迹的探询。
“敬予看问题总是这么一针见血，”顾徉举杯，向霍敬予示意，笑容温和，“还记得以前在大学时，你的论文就总是能让教授刮目相看。”
霍敬予端起酒杯，淡淡回应：“顾总过奖，都是过去的事了。”
“过去的事，往往最能体现一个人的本质。”顾徉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掠过霍敬予的脸，像是在回忆什么。
秦燕州在一旁听得火冒三丈，嘴里的鹅肝变得味同嚼蜡。这男的一口一个“敬予”，还提什么大学往事！他们到底是什么关系？!
【予哥予哥！】秦小号也在霍敬予的脑海里气得跳脚【他看你的眼神不对！】
霍敬予的意识沉默着，没有回应，他能感觉到身边秦燕州身上散发出的越来越明显的低气压，也能感觉到顾徉那看似礼貌实则步步紧逼的试探。
这顿饭，吃的比他这几天连开的会议还要累。
终于熬到饭局接近尾声，侍者送上餐后甜点，刘副局长和其他几位客人开始互加好友，相约下次再聚。
顾徉趁着这个间隙，自然地走到霍敬予身边，声音压低了些，只有两人能听清：“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更没想到，寰宇迅航的幕后掌舵人，竟然是你。”他顿了顿，语气里带着一丝真实的感慨，“你变了很多，敬予。”
霍敬予抬眸看他，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人总是会变的。顾总不也从巴黎高材生，变成了德尔佩克的COO？”
顾徉轻笑一声，摇了摇头：“你还是老样子，说话不留情面。”他目光微沉，声音更低了几分，“当年……不告而别，我很抱歉。家里当时的情况……”
“都过去了。”霍敬予打断他，语气疏离而果断，“现在我们是合作伙伴，顾总。公事公办就好。”
顾徉看着他冷淡的侧脸，眼底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和不甘，他还想说些什么，这时——
“喂！”
秦燕州终于忍不住了，猛地插到两人中间，硬生生隔开了顾徉，脸色不善地瞪着对方，语气冲得像吃了火药：“项目的事谈完了吧？谈完了就别挡道，我们要回去了！”
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周围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都惊讶地看着“霍敬予的保镖”。
顾徉微微一怔，看着眼前这个一脸桀骜、明显带着敌意的年轻男人，又看了看他身后面无表情的霍敬予，眼中掠过一丝了然和玩味。
“这位是……？”顾徉保持着风度，看向霍敬予。
“我是他老公！”秦燕州抢先一步，几乎是吼出来的，宣示主权般一把搂住了霍敬予的肩膀，将人往自己怀里带，动作霸道又带着点幼稚的挑衅。
霍敬予身体一僵，眉头蹙起，但碍于场合，没有立刻推开他。
顾徉脸上的笑容淡了几分，目光在秦燕州搂着霍敬予的手上停留了一瞬，然后重新看向霍敬予，语气恢复了之前的商务腔调：“原来如此。秦七少，久仰。那么，霍总，项目上的具体事宜，我们明天办公室详谈？”
霍敬予点了点头：“好。”
回漫斯利亚皇宫的车上，气压低得吓人。
秦燕州板着脸，一路上一句话都不说，只是时不时用眼角余光剜着身旁闭目养神的霍敬予，胸口堵着一股无名火，烧得他五脏六腑都难受。
终于他忍不住了：“那个顾徉真他妈的烦人，霍敬予，你们以前到底什么关系！”
【那个顾徉到底是谁？！你们以前什么关系？！他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你？！】秦小号也在霍敬予的脑海里喋喋不休地追问，此刻的他和本体一样焦躁。
霍敬予被两个秦燕州吵得心烦意乱，终于在冷冷的回应：“前男友。满意了？”
真不愧是同一个人，俩人问的问题一点不差。
“……前、前男友？！”秦燕州几乎是吼出来的。
【……前、前男友？！】小号的声音也猛地拔高，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
紧接着就是一连串的问题，在脑海里和现实空间里一起向霍敬予砸来：“你还有前男友？！什么时候的事？！为什么分手？！他是不是想旧情复燃？！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霍敬予烦躁地睁开眼，看向窗外飞速掠过的霓虹，侧脸线条绷得很紧。
“闭嘴。”他低声说了一句，不知道是对脑海里的意识，还是对身边散发着强烈怨气的秦燕州。
车厢内再次陷入死寂，但某种更加汹涌的暗流，却在无声地疯狂滋长。
秦燕州攥紧了拳头，一种强烈的、从未有过的占有欲和危机感，几乎要将他吞噬，他盯着霍敬予冷漠的侧影，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疯狂叫嚣——
这个人，是他的。
谁也别想抢走。
谁也别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