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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王与野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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港城国际会议中心,一年一度的亚太智慧物流峰会正在举行,这是行业内的顶级盛会,也是各方势力展示肌肉、寻求合作的绝佳舞台,此刻这里名流云集,空气中尽是资本与科技交织的气息。
秦燕州穿着一身价格不菲的定制西装混在秦氏集团的参会代表中,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急切地扫视着会场每一个角落。
他已经快一个月没见到霍敬予了。
霍敬予再也没回过他们的家,他去寰宇迅航堵过两次,别说见到人了,连大门都没能靠近——每次他一出现,马上就有四个身形彪悍、眼神锐利的保镖如同铜墙铁壁,毫不客气地将他“请”离。他们甚至不再称呼他“秦先生”或“七少”,只是冷冰冰地执行命令。
霍敬予彻底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没留一丝余地。
这种彻底的、不留情面的断绝,比任何打骂报复都让秦燕州恐慌。他像一头被无形锁链困住的野兽,焦躁、愤怒,却又无计可施。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方法,甚至不惜去求他大哥秦旭州,却只换来一句冰冷的“自作自受”。
最终,他只能抓住这次峰会的机会,混在秦氏的代表团里,期盼能在这里见到那个让他魂牵梦绕又恐惧不已的人。
终于,在峰会主论坛即将开始前,入口处传来一阵轻微的骚动。
秦燕州的心脏猛地一跳,循声望去。
霍敬予在一行人的簇拥下走了进来。
他穿着一身午夜蓝色的丝绒西装,剪裁极致优雅,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扫视会场时带着一种天然的审视与疏离。他身边跟着几位高管模样的男女,还有两个秦燕州无比眼熟的保镖,他们与霍敬予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警惕地护卫在他的两侧。
他看起来不一样了。
不是外表,而是那种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气场。不再是那个需要隐忍、需要伪装的霍家长孙或秦家儿媳,而是一个真正的、手握权柄、自信从容的商业领袖。
他甚至没有注意到秦燕州的存在,或者说,完全无视了他。
秦燕州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身旁秦氏的一位老副总不动声色地拉住了胳膊:“七少,注意场合。”
论坛开始,几位行业大佬和专家学者依次上台发言。轮到霍敬予时,他从容起身,步履稳健地走上主讲台。
灯光聚焦在他身上。
他调整了一下麦克风,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黑压压的听众,开口,声音透过音响清晰地传遍会场,沉稳、有力,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感。
他演讲的主题是《智能化物流的未来与跨境协同的破局点》,没有华丽的辞藻,只有精准的数据、犀利的分析和极具前瞻性的战略构想。他从技术壁垒谈到政策瓶颈,从市场格局谈到合作模式,逻辑严密,观点犀利,每一个数字、每一个案例都信手拈来。
台下鸦雀无声,只有相机快门声和记录的沙沙声。
秦燕州呆呆地看着台上那个光芒四射、掌控全场的人,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困难。
这是他从未见过的霍敬予。
强大,自信,深邃,像一个运筹帷幄的君王,俯瞰着他的领域和臣民。
那些他曾经嗤之以鼻的“无聊”商业话题,从霍敬予口中说出来时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和力量感。他甚至能听懂一部分了,正因为听懂了一些,才更加震撼于霍敬予思维的深度和广度。
对比之下,自己之前那些嚣张跋扈、吃喝玩乐的行为,显得多么可笑、苍白和幼稚。
演讲结束,掌声雷动,许多听众甚至起身鼓掌,目光中充满了敬佩与赞叹。
霍敬予微微颔首致意,走下讲台,立刻被一群寻求合作或交流的人围住。他游刃有余地应对着,言谈举止间既保持礼貌,又带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感。
秦燕州再也按捺不住,趁着人群拥挤,挣脱了副总的阻拦,硬是挤到了霍敬予附近。
“霍敬予!”他喊了一声,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干涩。
正在与一位外国嘉宾交谈的霍敬予动作顿了一下,缓缓转过身,目光落在秦燕州脸上,像是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有冰冷的审视。
那眼神让秦燕州瞬间如坠冰窟,两位保镖立刻上前一步,隔在了他和霍敬予之间。
“霍总。”其中一位保镖低声请示。
霍敬予抬了抬手,示意他们稍等。他对那位外国嘉宾低声说了句“抱歉”,然后才将目光重新投向秦燕州,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公事:“秦先生,有事?”
这一声“秦先生”叫的秦燕州心脏一缩,他脸色白了白,嘴唇哆嗦着:“我……我想跟你谈谈。”
“谈什么?”霍敬予挑眉,镜片后的目光带着一丝极淡的、几乎察觉不到的嘲讽,“如果是公事,请联系我的助理预约。如果是私事……”
他顿了顿,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秦燕州苍白的脸和紧握的拳头,声音清晰而冰冷,足以让周围几个竖着耳朵的人都听清:“我们之间,还有私事可谈吗?”
周围瞬间安静了几分,无数道好奇、探究的目光投射过来。
秦燕州的脸颊火辣辣的,难堪、羞耻、还有巨大的恐慌让他几乎窒息。他不管不顾地急声道:“我知道错了!敬予,我真的知道错了!你跟我回家好不好?我以后再也不……”
“家?”霍敬予打断他,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事情,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毫不避讳的说,“哪个家?秦少是指那个用来囚禁、侮辱我的地方吗?”
他的声音不高,却字字如刀,狠狠劈开秦燕州试图掩盖的丑陋真相。
“对不起……我真的……”秦燕州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带上了哽咽,几乎是哀求地看着他,“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求你……”
此刻的他,哪里还有半分往日嚣张跋扈的秦七少模样,活脱脱一只惊慌失措、只会红着眼睛哀求的小狗。
然而,霍敬予的眼神没有丝毫动容,反而更添了几分寒意:“机会?”他微微向前倾身,逼近一步,尽管身高略逊,气场却完全碾压了对方,“秦燕州,你是不是忘了一个月前你是怎么对我的?”他声音又压得低了些,气息也更危险了些,“需要我提醒你吗?需要我在这个地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帮你回忆一下,你是如何像对待玩物一样折磨你的合法配偶的吗?”
秦燕州猛地后退一步,脸上血色尽失,惊恐地看着他,嘴唇颤抖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没想到霍敬予会如此直接、如此残忍地撕开这一切!
被秦燕州闹了这么一出,周围已经有人开始窃窃私语,看向秦燕州的目光充满了鄙夷:“他就是这么个烂人,去年秦老爷子给他四处提亲,有那么大个秦家在那撑着,竟然没有一家千金愿意嫁给他,能联姻的豪门又不是只有秦氏一家,谁愿意把自己的孩子往火坑里推呢。现在娶了个男妻都能折磨成这样,这要是女人,说不定就死了。”
“可不是,据说霍总前段时间一直在住院疗养,被折磨的都脱像了,出院以后,两个腕间还都裹着纱布呢,说是被拷了太长时间,伤口已经感染了……”
“这可是他自己的妻子啊,当年的世纪婚礼,霍总的出场是何等的惊艳啊……”
……
霍敬予毫不理会那些闲言碎语,他整理了一下并不需要整理的袖口,动作优雅从容,仿佛刚才那些诛心之言并非出自他口:“看在两家还有合作的份上,我给你留最后一点体面。”他目光冰冷地掠过秦燕州惨白的脸,“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更不要试图挑战我的底线。”
他顿了顿,最后看了一眼那个摇摇欲坠、几乎要崩溃的男人,丢下最终审判:“你不配。”
说完,他不再看秦燕州一眼,对保镖微微颔首,转身,从容地走向下一个等待与他交谈的嘉宾,仿佛刚才只是随手处理掉了一袋令人不快的垃圾。
两位保镖面无表情地上前,对秦燕州做出了“请让路”的手势。
站在路中间的秦燕州被保镖扒拉到一边,眼睁睁看着那个决绝的背影越走越远,融入光鲜亮丽的人群,再也看不见。
而周围的目光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窃窃私语声如同魔音灌耳。
秦燕州猛地回过神,他再也无法忍受待在这里一秒钟,猛地转身,几乎是踉跄着、狼狈不堪地冲出了会场。
霍敬予最后那三个字——“你不配”——如同最恶毒的诅咒,在他脑海里反复回荡,将他所有的希冀、所有的侥幸,彻底击得粉碎。
他终于彻底明白了。
他失去他了。
永远地、彻底地失去了那个曾经属于他的、温顺的“妻子”。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他永远无法企及、甚至不敢直视的——狮王。
而他,不过是狮王脚下被彻底厌弃的野狗。
秦燕州蹲在会议中心外的广场上,在人来人往的注视下,像个小丑一样,发出了压抑不住的、绝望的呜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