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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只待归程 ...

  •   由废弃仓库临时改造的指挥室内,那张破旧的木桌上依次摆放着地图、卫星电话和一台靠柴油发电机供电的笔记本电脑。

      霍敬予坐在桌后,快速处理着近期搜索来的各种信息,窗外偶尔传来巡逻士兵的脚步声和远处零星的交火声,提醒着这里仍是战区。

      秦燕州抱臂靠在对面的墙上,脸上还带着伤疤,眼神却像獒犬,一刻不离地守着霍敬予。他听不懂那些复杂的商业条款和谈判策略,但他能感受到霍敬予周身散发出的那种全神贯注、运筹帷幄的气场,这让他着迷,也让他安心。

      为了不打扰霍敬予思考,他脑海里的秦小号最近也是异常安静,只是默默“看着”,学习着,感受着那份冰冷的杀伐决断。

      哈桑走了进来,脸色凝重:“秦先生、霍先生,自由阵线那边回复了,他们还是坚持天价赎金,并且要求用军火支付。态度很强硬。”

      霍敬予闻言,唇角反而勾起一丝弧度。强硬?不过是虚张声势。通过这几天的情报收集和哈桑小队提供的内部消息,他已经基本摸清了对方的底细。

      “自由阵线”内部也并非铁板一块。扣押货船的这个派系,物资匮乏,急需资金和装备来巩固自身地位,与其他派系争夺权力。他们扣着两艘巨轮和昂贵的货物,看似是筹码,实则也是烫手山芋——若击沉,那将彻底得罪国际社会,不只失去了谈判的可能,还会招来打击报复。而长期扣押也需要消耗人力物力看守,还容易成为政府军或其他武装势力的攻击目标。

      他们比霍敬予更急于解决这个问题,只是试图用强硬姿态获取最大利益。

      而霍敬予,最擅长的就是在谈判中找到对方的软肋,然后精准施压:“回复他们,赎金可以谈,但金额必须合理,且只接受国际货币支付。军火,绝无可能。”他顿了顿,补充道,“另外,提醒他们,根据国际海事法和战争险条款,每拖延一天,他们未来需要承担的潜在赔偿和制裁风险就呈几何级数增长。我不是他们唯一的谈判对象,保险公司的追偿小组和某些‘国际调解机构’或许胃口比我更大,手段也更不留情面。”

      他巧妙地将保险公司和国际压力抬了出来,暗示对方,拖下去,他们可能血本无归,甚至惹上更大麻烦。

      “还有,”霍敬予指尖敲了敲桌面,“告诉他们,如果同意在合理价位释放货轮,我可以考虑以市场价,向他们提供一批……他们急需的药品和食品。通过我的渠道。”

      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恩威并施。无论训人还是训狗,这都是屡试不爽的一招。

      哈桑眼睛一亮,立刻领命而去。药品和食品在战乱地区是比黄金还硬的硬通货,这个条件极具诱惑力,而且对哈桑而言,霍先生只要有渠道能够提供给对方,就一定也有渠道提供给他们自己的团队。

      秦燕州看着霍敬予几句话就扭转了被动局面,忍不住凑过来,好奇地问:“你真要给他们送吃的送药?那不是资敌吗?”

      霍敬予瞥了他一眼,淡淡道:“走公开渠道的慈善物资,有据可查得到人道主义援助,战区人民皆有份。等这批物资一到,既能缓解双方物资压力,促进谈判,也能为我和寰宇迅航在国际上赢得声誉。更重要的是……”

      他目光投向窗外,语气变得幽深:“雪中送炭,总能换到一些……意想不到的忠诚和情报。比如,是谁在背后,唆使他们刻意刁难霍氏,甚至暗示可以‘处理’掉前来谈判的代表。”

      秦燕州瞬间明白了,咬牙切齿:“是霍英明那个老杂毛!”

      “证据还需要进一步坐实。”霍敬予眼神冰冷,“但这条线,跑不了。”

      接下来的两天,谈判进入拉锯战,霍敬予通过卫星电话与后方团队保持联系,遥控指挥,不断调整策略。他对合同条款、国际法、保险细则的精通程度令人咋舌,总能抓住对方言语中的漏洞和急切心理,步步紧逼。

      最终,在霍敬予高超的谈判技巧和“人道主义援助”的诱惑下,“自由阵线”方面终于妥协,达成的协议远优于霍家最初的预期:

      赎金降至一个相对合理的范围,并以美元支付;

      两艘货轮及大部分货物得以完整释放;

      对方默认了霍敬予提出的“误会解除”说法,为后续可能的合作留下了空间。

      一场巨大的危机,竟被霍敬予在如此险恶的环境下,硬生生扭转为一场漂亮的外交和商业胜利。
      可以想象,若这个消息传回港城,将引起多大的震动。等霍氏集团的股价应声回升,董事会那些原本各怀鬼胎的叔伯们,心情必定会复杂至极。

      但霍敬予的目的,远不止于此。

      谈判成功的当晚,仓库里举行了小规模的“庆功”,士兵们分到了额外的食物和难得的酒,气氛热烈,哈桑小队对霍敬予和秦燕州已经近乎死心塌地。

      霍敬予独自站在仓库二楼的瞭望口,秦燕州拿着一罐啤酒走过来,递给他一罐:“喝点?庆祝一下。”

      霍敬予接过,但没有喝。他望着远方,忽然轻声开口,像是在对秦燕州说,又像是在对自己说:“你知道吗?有时候,最大的利益,不是在谈判桌上省下了多少钱。”

      秦燕州疑惑地看着他。

      “而是通过这场危机,看清了谁是敌人,谁可以成为棋子,谁……或许能成为暂时的盟友。”霍敬予的声音在夜风中显得有些缥缈,却带着冰冷的锋芒,“更重要的是,让所有人看到,谁有能力在绝境中拿到最好的结果。”

      他转过身,看向秦燕州,镜片后的目光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得惊人:“霍英明以为把我推进火坑,就能烧死我。他却忘了,火,也能炼出真金。”

      “回去之后,”霍敬予的语气平静,却蕴含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决心,“他要吞下去的,就不止是挪用公款、勾结武装势力这些罪名了。”

      父亲死亡的疑云如同最深的刺,埋在他心底多年。如今,霍英明自己将线索送了上来,他绝不会放过。他要让霍英明把他这些年吞下去的,连本带利,全都吐出来。要让他身败名裂,一无所有,甚至付出更惨痛的代价。

      秦燕州看着他眼中那从未有过的、毫不掩饰的冰冷恨意和杀机,心脏猛地一缩,他凑近一步,几乎贴着霍敬予,声音低沉却坚定:“你想怎么做?我来帮你做。”

      于此同时,秦小号在霍敬予的脑海里,说出来了跟秦燕州一模一样的话。

      霍敬予看着秦燕州眼中纯粹的、毫不掩饰的支持,将他冰冷的恨意稍稍收敛,抬起手,推了推眼镜,掩去眼底最深处的算计,语气恢复了些许平时的淡漠:“你?先把你那份美洲舱位协议的后续跟进报告写完再说。”

      秦燕州一脸懵逼:“啊?什么玩意?每周餐位?写报告?不会呀!”

      【噗——】看着秦燕州那一脸“我是谁我在哪”的茫然,秦小号忍不住笑出声。

      “秦小号在嘲笑你呢。”霍敬予说完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重新变得锐利,但不再是刚才那外放的恨意,而是另一种更深沉的东西:“看到了吗秦燕州?”霍敬予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地剖开了血淋淋的现实,“现在的你,和他,”他顿了顿,意指自己脑海里的那个意识,“在能力上,已经完全是两个世界的人了。”

      秦燕州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发现喉咙干涩,一个字也吐不出来。他确实不知道那该死的“美洲舱位协议”是什么鬼东西,更别提写报告了!

      霍敬予没有给他喘息的机会,继续抛出第二个、也是当前最致命的问题:“好,业务能力暂且不提。那我们说回眼前——怎么把厄尔斯坦那批货悄无声息地弄出来?”

      他向前一步,逼近秦燕州,语速不快,但每个字都重若千钧:“前提是:不动用霍家一分钱账款,所有资金流动必须绝对保密,只通过我们完全掌控的寰宇迅航进行周转和调度。”说完霍敬予又道,“这是纯金融问题,秦总可是丰禾资本的老板,回答这个应该不难吧?”

      秦燕州眉头紧锁,努力思考,脑子里却一团乱麻。钱?调度?保密?他习惯的是签单和挥霍,而不是这种精密如手术刀般的运作。

      霍敬予看着他绞尽脑汁却一片空白的模样,微微侧头,仿佛在倾听什么,然后他脸上的表情发生了极其微妙的变化——那种冰冷的审视淡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专注和跃跃欲试。

      接着‘霍敬予’开口,但语气、神态、甚至站姿都瞬间变了,他一只手习惯性地插进了西裤口袋,下巴微微抬起,带上了一种混合着自信和纨绔子弟特有的、解决问题时的嘚瑟劲儿——这完全是秦燕州平时的样子,但说出的话,却截然不同:“这还不简单,资金走寰宇迅航在新加坡的离岸账户,那边金融自由度高,监管相对宽松。通过交叉货币互换和背对背贷款操作,把资金拆分成几批,伪装成支付给不同中东、欧洲供应商的‘日常运营预付款’和‘燃油采购款’,实际最终汇入我们在东非早就设置好的、用空壳公司控制的代理账户。”

      ‘霍敬予’语速极快,思路清晰得可怕,甚至带着点指点江山的味道:“至于理由?呵,更好办了。就跟‘自由联盟’那帮军痞说‘霍家内部斗争激烈,对霍家和其他任何人必须守口如瓶。否则交易作废,他们一毛钱额外好处都捞不到。’至于货物接收方那边,那就更简单了,现在货品金贵,先机是悄悄握在手里秘密去搞的东西,他们巴不得不让任何人知道呢。”

      这一长段操作方案和说服理由,行云流水般从‘霍敬予’的嘴里吐出,每一个金融术语和操作步骤都精准狠辣,直指人心贪欲,完全不像一个‘养尊处优的纨绔’能想出来的,却又带着秦燕州式的不羁和洞察。

      说完,‘霍敬予’眨了眨眼,那副嘚瑟的表情迅速褪去,身体重新绷紧,眼神恢复冷静,变回了那个主导一切的霍敬予。

      霍敬予推了推眼镜,看着面前已经彻底石化的秦燕州:“看明白了?这就是标准答案。你,想得出来吗?”

      秦燕州僵在原地,如同被一道惊雷劈中,从头到脚一片冰凉。他眼睁睁看着霍敬予用自己的语调,说出了他完全无法理解的、高超而冷酷的商业阴谋;他看着那个寄生在霍敬予体内的,属于他的小号意识,已经成长为了一个思维缜密、手段老辣的……另一个自己。

      而他,秦大号,却还停留在原地,除了挥霍和发脾气,一无是处。

      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巨大的落差感,不是愤怒,不是嫉妒,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认知——他竟然被他自己,抛下了。

      霍敬予不再看他,转身走向书桌,只留下一句冰冷的话,在寂静的房间里回荡:“所以,安静待着别添乱。否则,我不介意让‘他’永远在你面前主导这具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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