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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识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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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时予开着三轮先把邬彧送回了家。
“小彧，明天要早起，咱们多去进点菜。”柳时予打了个哈欠。
“嗯，哥回家注意安全。”
“对了，别忘了你的橘子罐头。”柳时予从车窗递出一个橘子罐头。“我走了，晚安。”
“哥，晚安。”邬彧抱过橘子罐头。
柳时予关上车窗，一人开往回家的路上。
车外是车水马龙，车内是寂静一片。柳时予盯着红灯，又看了看副驾驶座位上的竹篮。
他中午做了一个梦，他梦到邬彧骗了他。
他梦到邬彧站在一幢富丽堂皇的别墅门前，说着自己的家人没死，只是闹了些别扭。
现在他家里人把他找回去了，又在柳时予面前撒了一把钱，说自己只是随便体验生活玩玩，让他以后别来找他了。
他甩了甩脑袋。
怎么可能，梦都是反的。如果只是普通的闹别扭怎么会说出自己家人都死了的话呢？
“滴滴——”
后面车的喇叭撞碎了柳时予的幻想，红灯早已变绿。
他重新启动三轮车，继续开向回家的方向。
第二天还不到四点，柳时予就已经到邬彧家小区门口了。
说是起得早，实际上一晚上根本没睡着。不知道是因为昨天下午睡得太多了还是别的什么。
昨天晚上回来的有点晚，他并没有把车停在地下停车场，而是停在了自己的家门口。
一出门，就被突如其来的冷风吹了个哆嗦。
“秋天真的到了啊！”柳时予搓了搓胳膊，走向了三轮车。
他开着车接上早已在门口等着的邬彧。
“今天风还不小，冷不冷？”柳时予对着刚刚上车的邬彧说。
“还好。”等哥的时候一点都不觉得冷。
“那咱们出发。”
两人来到批发市场。
“小彧，今天咱们分头行动，你去西边，我去东边。”柳时予活动了一下肩“加快速度，今天要早点去。”
“没问题，哥。”
分头采购更快其实只是其中一个原因，再一个东区那边有吕梁平的摊位。上一次来进货他就发现邬彧有点怕吕梁平。
二人分开后，柳时予首先来的就是吕梁平的摊位。
“吕爷爷，看早报呢！”柳时予来到摊位前，吕梁平此时正戴着老花眼镜看报纸，嘴里还叼着旱烟。
“小柳来了。”吕梁平把手中的报纸往旁边的菜筐上一放。看了看柳时予的身边“你那个弟弟呢？怎么没见他啊。”
“我让他去西边买菜去了，两个人分开买快一些。”柳时予蹲下身子开始挑起了菜。
“我还以为他是怕我了，上一次忘带眼镜了，他来给我送平板车的时候，我还在使劲看着报纸呢！”吕梁平也帮着挑起了菜。“今天买多少，和上一次一样？”
“这次多进一些，每种菜多进三十斤，两个人卖得快。”柳时予摸了摸鼻子。
“行啊，有人能帮你也不至于这么累。”
突然，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吹的菜筐上的报纸翻了几页。
“这天啊，说变就变，突然这么大的风，可得好好保暖了。”吕梁平见柳时予没给他回应，抬头看了一下。他发现柳时予正盯着一旁的报纸出神，额头上还有一层薄薄的冷汗。
柳时予本来没怎么在意这道风，他听到报纸被吹开的“哗啦”声只是朝那里瞟了一眼，这一眼单单瞟到了报纸上的一个字——邬。
他缓了缓神，再次向那个标题看去《邬氏集团陷入继承危机，董事长邬逸海健康状况堪忧》
他的大脑突然“嗡”的一声变得一片空白，他挑菜的手指瞬间挺住，指尖微微颤抖。昨天下午做的的梦再次涌入脑海，变得更加清晰。
“你真的以为我喜欢这种生活吗？和你整天一起卖菜？”
“别逗了，拿着这些钱快滚吧！”
“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小柳！小柳！”吕梁平见他没反应拿了颗白菜在他眼前晃了晃。“你怎么了？”
“吕……吕爷爷”柳时予从惊恐中回过神来。“我没事……”
柳时予深深的吸了几口气，企图平复自己的心跳。
“没事就好，菜我都给你挑好了，一共算你两百二十块。”
柳时予压制着指尖的颤栗，从包里拿出两百五十块钱，用看似平静的语气对着吕梁平“吕爷爷，这报纸你从哪里买的啊？”
“就批发市场旁边的报亭，你要是想看就拿去，我已经看完了……”还没等吕梁平说完，柳时予就从一旁的菜筐上夺过报纸。朝着西区跑去。
“哎！小柳！你菜和钱还没拿……这孩子，算了，待会儿给他送去吧。”吕梁平看着突然跑掉的柳时予摇了摇头。
此时的邬彧正在西区挑着西红柿，他的手突然被人抓住，他心下一僵，回头一看，发现是柳时予。
“哥，你怎么过来了，是挑好了吗？”
柳时予没回答他。
他又看了看柳时予手上拿着的报纸。不知为何心里毛毛的。
“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邬彧被柳时予拽着往前走。直到到了三轮车才停下。
“哥，你到底怎么了？”柳时予撒开邬彧的手，先一步上了车。邬彧一头雾水，也跟着上了副驾驶。
柳时予把报纸甩给邬彧，双手因为紧紧的握着方向盘而发白。他把头靠在了方向盘上。他不敢去看邬彧的眼睛，他怕自己心软，也怕看到邬彧默认的表情。
“邬彧……这上面的人……是你吗？”他的声音微微发着抖。
邬彧被柳时予这一下甩得有点懵，拿起那份报纸。
他瞳孔骤缩，看到了那张他父亲躺在病床上，母亲坐在床边像是掩面哭泣的图片，甚至在这张图片的一旁还有一张他们一家三口的全家福。只是这全家福看上去是以前拍的，但只要是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这就是邬彧。
“哥……我……”这两个字从像他的嘴里漏出来的一样，可也只漏出来这两个字，剩下的话像是全堵在了他的喉咙里，堵了个水泄不通，怎么也讲不出来。
“所以，‘家人都死了’……是骗我的。”柳时予见邬彧不说话，偏过了头，邬彧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混杂着被欺骗的愤怒和悲伤。
“不是！不是那样的！”邬彧的脸色变得惨白“在我心里……他们和死了没区别！哥，你听我解释……”邬彧伸手想要抓住柳时予的胳膊，却被他猛地躲开。
“解释？”柳时予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好，我听你解释……”
邬彧又愣住了，该从哪里开始解释？是从和白冉谈恋爱开始，还是和从家人决裂开始。
“哥……”
“哒哒哒——”驾驶室的窗户被旱烟杆敲响。
是吕梁平。
柳时予整理了一下打开车门下了车，把邬彧一个人扔在了车上。
“小柳，怎么了，看你趴在方向盘上，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吕梁平关心的问道.
“没……没什么，只是没吃早餐有点低血糖。”柳时予尽量保持正常“吕爷爷您过来干什么？是有什么事情吗？”
“你走的太急了，我是来给你送菜的，还有你没拿走的三十块钱。”吕梁平拍了拍身旁的平板车，把钱塞到柳时予手里。
“两兄弟之间没什么讲不开的，”吕梁平拍了拍柳时予的手语重心长地说着，“就这样，我先回去了，记得平板车用完给我送回来。”说完吕梁平慢慢的朝着批发市场走去。
“哥……”邬彧不知何时出现在柳时予的身后。他抓着柳时予的衣服，脸靠在了柳时予的背上。语气听上去像是……在哭？
柳时予感觉到背后邬彧的动作和抽泣声，他的身体一僵，“你先上车，我们去别的地方谈……”
“哥……那你……”
“我去还平板车，听话。”
听到柳时予对他说“听话”两个字，他就知道他哥现在松口了，又乖乖上了车。
柳时予送完平板车回来，开着三轮车往邬彧的家驶去。路上两人一句话也没说。
两人来到邬彧的出租屋，邬彧打开门。
房间里虽然没怎么变，但多了些生活气息。灶台上的调料还是整整齐齐的摆着，橘子罐头被他放到了餐桌上。
二人来到餐桌前面对面地坐下，两人看着面前的橘子罐头，没一个人说话。
良久，柳时予先开了口。
“那天，你在我的摊前晕倒，到底发生了什么？”
邬彧见瞒不住了，缓缓开口“哥，我其实喜欢男生……”他捏了捏手指，
“哥……会觉得我奇怪吗？”他抬起头看着柳时予。
柳时予没有说话，他沉浸在刚刚得知邬彧喜欢男生的震惊当中。
邬彧见他没说话接着说道“很奇怪吧，哥。”
他把手放在了桌子上面“毕竟，他们都觉得我很奇怪。”
他笑了一下，像是自嘲，继续说着。
“他们说我是怪胎、是败类。”
他的手开始微微发抖
“他们说我恶心让我去死。”
“他们说我是邬家的耻辱，要把我送进精神病院！”他的语气变得急促。
“哥，你知道吗？我妈看着我，就像在看一个病毒……她说我给他们丢人了，我让他们在所有人面前都抬不起头。”
“我爸说除非我的病好了，否则永远别回去了。”
“他们只是想把我抓回去关起来而已。”
他的一只手攀住了橘子罐头，
“哥，你知道我喜欢的那个男生他是怎么说我的吗？”
“他说和我在一起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让他觉得恶心。”
他的眼泪再次从眼角流出，两只手牢牢环抱住那罐橘子罐头。
“哥，你觉得呢？”他看向柳时予的眼睛“我是不是很恶心？”
“如果哥也觉得我恶心，那我就去死好了！”
“只求……只求哥别丢了我，别把我送回去。”
他把头低到臂膀里轻轻的啜泣着。
柳时予听到他这一连串的话，先是震惊，然后是心痛。
他走过餐桌来到邬彧的身边，把他怀里的橘子罐头抽走。
“谁说你恶心了。”邬彧听到这话抬起了头，柳时予看到他泪眼朦胧的样子抬手给他擦了擦眼泪。
“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很重要吗？”
邬彧听到他说的话一愣。
“哥，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喜欢男生还是女生很重要吗？”
柳时予用了比上一次更坚定的声音又说了一遍。
邬彧再次低下头“可是他们……”
柳时予蹲了下来，“他们是谁？”打断了邬彧没说完的话。
“是让你整夜都必须用安眠药才能入睡的家，还是把你赶出门的那栋房子里的两个人？”柳时予轻轻握住了邬彧放在腿上微微颤抖的手，眼神坚定的看着他。
“邬彧，这些都不是你，对吧！”
他接着说
“既然你和我坦白了自己，我也应该把我自己告诉你。”
“你不是问过我，为什么经常看着手机皱眉吗？”
“我爸妈离婚了，我父亲出轨了。我妈把我养大，但他看着我的脸就像看着她的仇人。”说到这里他轻轻的捏了捏邬彧的手。“所以她问我要钱，我给她，对她来说，我就只有这点作用了。”
说完，他沉默了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情。
“我们俩，还真有点像……”
“像是两个不被世界待见的人。”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下。
“但是，我们遇到了彼此啊，世界不待见我们，我们可以自己待见自己，待见彼此啊。”
“所以……别说什么死不死的。”
“你一点也不恶心，你是邬彧，是你自己，是我的……”
他再次停顿。
“弟弟。”
他接着说。
“要是不想回去就不回去。”
“从今天开始，这里，我家都是你的新家。”
说完他站起身，打开了那瓶橘子罐头。
“所以”
“尽情的哭吧，把所有的情绪都发泄出来，”
“然后，吃点罐头，去洗把脸，”
“我们，再一起去卖菜！”
“嗯！”邬彧擦了擦眼泪接过了罐头。
“哥……谢谢你。”
太阳渐渐升起，柳时予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这一天，两个人各自的世界中都出现了两个太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