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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夜莺与玫瑰 ...

  •   刚搬到新家那天——
      收拾完行李,岑溯和刑不逾累瘫成一团,挤进房间小小的双人沙发。
      房东喜欢看书,客厅和房间各有一面顶至天花板的大书柜。
      客厅那个书柜塞着各种各样的书,从理工科学到人文历史,房间里这个正对沙发,要空得多。
      岑溯赖在刑不逾怀里,缓过神,抬头看了一眼书柜。
      从下往上数,第四层,正中间。
      黑色精装硬壳封面,书脊上印有玫瑰金色的文字:
      [英] 王尔德 《夜莺与玫瑰》。
      岑溯眯了眯眼,赤脚走近。
      毛茸茸的地毯搔弄他脚心,连带着心脏一起柔软。

      扉页贴有便笺,字迹笔画间轻微粘连,总体还算端正,大方与秀气并存。
      “想要去北极圈看极光。”
      岑溯垂眼,指尖摩挲早已干涸的墨迹。
      这还是他高一时候写下的。
      岑溯在书柜前站直,恍惚间想起昏黄灯下为种种而发愁疼痛的十六岁岑溯。
      今夕是何年。
      恍惚间,他摸到便笺边缘小巧的折角。岑溯翻看,发现便笺背面有两行字。

      -怎样才能再见到你。
      -你一定可以见到极光。

      潦草好看,隐隐透着少年气。
      岑溯见过许多次。
      “宝宝,在看什么?”
      刑不逾的气息自后背拢上,干净温暖,轻柔包裹住岑溯。
      岑溯食指轻扣,翻过封面:玫瑰的利刺穿透夜莺胸膛,滴落暗夜里唯一一抹血色。

      “原来你留着。”岑溯轻声说。
      “嗯。”刑不逾抱着他,下巴尖磕在他肩头,硌骨头,但谁也没想分开。
      刑不逾说:“我会一直留着。”
      指尖划过,岑溯将书翻过两三页:“我以为你忘记了,或是干脆弄丢了。毕竟你不还给我,我也没再提起。”
      刑不逾偏头,呼吸喷在岑溯耳廓,细细密密的气流让岑溯有些腰软。
      岑溯不动声色朝刑不逾怀里靠了靠。

      “一开始迟迟不还书是想借此多和你见面,毕竟我对你图谋不轨,需要一个正当理由。”
      先是有意不归还的书,后是闭口不言的帮助,最后是不加掩饰的汹涌爱意。
      刑不逾算好的,算好他哪一个都无法拒绝。
      哪怕迟钝,哪怕怀疑,岑溯总有一天会越陷越深。
      “但现在不用了。”
      刑不逾偏头,轻轻吻他嘴角。
      不带情欲的吻往往更让人动情,更容易让人在爱里溺亡。
      “现在书是你的,我也是你的。”

      岑溯同他吻上片刻,退开时脸颊泛红,张着嘴小口换气。
      刑不逾没亲够,弯腰还想亲。
      岑溯立起书,刑不逾亲到满嘴油墨味。
      刑不逾长眉一挑,掠过来一个眼神。
      岑溯弯唇冲他笑,算撒娇。
      两人拿着书窝回沙发,一起翻阅。

      岑溯一直觉得,王尔德的童话不是写给小孩子看的,反而是写给大人看的。他的嘲讽他揭露的辛酸,只有成年人才懂。
      然而十六岁的岑溯最懂辛酸,书里贴满了大大小小的便条。
      “你不会每一个都回复了吧?”岑溯抬头,差点撞上刑不逾的下巴。
      刑不逾抬手抚他头顶,替他隔开。
      “你可以翻翻看。”

      「虚情昭告天下,真爱死于黑夜。」
      -的确讽刺。(被划掉)
      -想见你。(被划掉)
      -我想爱你,我来爱你。
      -岑溯,我爱你。

      「永远是最真实的伪命题。」
      -永远是伪命题,但永恒不是。

      「“但春天还是没有来。”」
      -其实春信已至。
      -我可以进入你的花园么?
      -我已经站在花园里了。岑溯,这是我们两个人的花园。

      ……

      岑溯仔细翻阅每一张字条,如他所料,刑不逾就是每一张都给出了回复。
      刑不逾的回复有新有旧,字里行间可以得知回复的时间跨度长,也不止被读过一遍。
      岑溯几乎是把便条当日记本用,除去读书感悟,还有遇到的或欣喜或遗憾的事物,刑不逾同样给出回应。
      岑溯看着,说不出心里是何滋味。
      十七岁的岑溯感谢刑不逾拉住失魂落魄的自己,十九岁的岑溯感动刑不逾愿意接住自己所有的情绪。

      不知不觉看到最后,书页松动,掉出张信纸,对折包裹着一张明信片。
      夜空荡漾着翡翠色的流光,绚烂诗意在雪山上空跳动鲜活生命力。
      极光,拍摄于特罗姆瑟,再现于方寸明信片。
      明信片正面是星空,背面是现实。

      岑溯粗略扫过,不是很想回忆当初,于是他展开那封信。
      抬头写到:
      “致岑溯:
      展信舒颜,见字如晤。”

      刑不逾写信洋洋洒洒,有的没的好的坏的写了两页多,文至末尾突然易辙,连空几行,只写一句:
      “我们不要在这里,跟我去往未来,躲到漫天星辰冰天雪地里,不要被命运发现。”*
      落款刑不逾,于6月5日。

      岑溯在心里算了算,这封信完成于他和刑不逾在一起一个月之后。
      而刑不逾提笔写信,只会更早。
      这么想着,岑溯的心便软得一塌糊涂。

      岑溯看完,久久未语。
      卧室朝南,采光很好,阳光越过窗棂,跳进屋子,赤脚在木质地板旋出一场芭蕾。
      她从舞台旋至年轻恋人交叠的双脚。岑溯缩了缩,抱膝蜷上沙发。

      “刑不逾,这些……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刑不逾揽着他,思忖片刻,说:“很分散。有的是在我们不认识的时候,有的是在我们认识后。”
      他又说:“最多的是我知道自己喜欢你之后。”

      很多事做与否或许不需要一个原因,仅仅只是因为那是心情正好。
      但岑溯还是问他:“为什么想回复?”
      “我想了解你多一点,这样再次见到你,我至少能和你说上话,也不会说一些不该说的话。”
      “后面知道自己喜欢你,就干脆当日记写。”刑不逾耸耸肩,一脸豁达,“如果你没接受我的表白,我就把书还给你,没准你看到我的留言,会心软那么一点。”
      一点就很好。
      刑不逾亲吻他发顶,庆幸地轻声说:“幸好,你没有拒绝我。”
      岑溯看了他好一会儿,红着脸偏开头,不让亲了。
      岑溯喃喃道:“我不会拒绝你的。”
      因为我们各自心怀鬼胎,又心照不宣。

      扑扑终于适应了这个新家,翘着尾巴大摇大摆巡视领地。
      早已习惯家里两只两脚兽腻腻歪歪的她走到他们跟前晃一圈,眼神都没给一个。
      刑不逾倾身将她捞到怀里。
      现在他抱了两只猫。
      岑溯想起什么似的,突然问:“刑不逾,你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刑不逾揶揄他:“真心话大冒险?”
      “不是,就是好奇!”岑溯撇嘴,“你不想说就算了。”
      “很早了。”
      岑溯一下没反应过来:“嗯?”
      刑不逾无奈又宠溺地掠他一眼,重复道:“我说,我很早就喜欢你了。”

      早到什么时候呢?
      早到那时刚确认自己日思夜想的背影就是眼前这个人。
      那人站在背光处,满眼错愕地转身,眸子里只装了刑不逾一个人。
      刑不逾突然庆幸自己脑子抽筋,多管闲事。

      “说出来会吓到你。”
      刑不逾没有立刻解释,反而把话题扯远,“我第一次见到你,你刚被人欺负完,落荒而逃。书掉在原地,被我鬼使神差捡回家。”
      “我叫了你好几次,你都没有听见。我看着那个单薄的背影,越来越小,也离我越来越远。”
      刑不逾尝试在大脑中搜寻,企图找到一个相似的背影,曾路过错过,或许停留过。
      但都没有。
      而刑不逾又太想知道一个答案。
      “说实话,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因为一个背影朝思暮想。”
      事实上远不止。刑不逾凭借自己不甚专业的素描功底一遍又一遍描摹再现那个背影。
      人没找到,画技提升不少。
      他停了停,继续说:“不过人就是这样,会像代码一样报一些莫名其妙的错误。偶发的bug催生秩序外的爱。”

      岑溯闻言想了想,又问:“你那个时候就喜欢我么?”
      “也不是。那时候只是想,什么时候能再见到你。”
      扑扑跑到客厅觅食去了,刑不逾怀里多出空隙,干脆搂紧岑溯,生怕他跑了。
      他悠悠道:“会是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你在做什么,我在做什么。”
      刑不逾扯扯嘴唇,“我是不是挺变态的?”
      岑溯诚实道:“是有点儿。”
      刑不逾并不计较,“我那时候常想,如果再见到你,我一定要叫住你,我一定要认识你。”

      岑溯:“如果认错人呢?”
      刑不逾:“我不会认错的。”

      没有人会认不出自己的爱人。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夜莺与玫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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