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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二十四根羊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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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0.
我被人绑架了。
现在，我坐在椅子上，和一头硕大的老鼠面对面。它的眼睛……很奇怪，是一种接近纯粹的黑色，黑洞一样贪婪地将它眼前的所有画面吞噬。并且，它的毛发和眼睛是同一种颜色。亮亮的，油油的，反光得明显，乍一看好像某种水獭的毛皮。
它一点都不像一只老鼠。
我斟酌着提出了第一个问题：……你今年几岁了？
老鼠老实地回答道：刚过完生日，今年十九岁。
我：啊！你还比我小两岁，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情呢？这是不对的。
老鼠沉默了。它别扭地低垂着头，双手纠结地交缠在一处，试图通过这样的方式逃避我探寻的视线。趁此机会，我赶忙观察周围的环境——窗外一片绿油油的，除了草就是树。我想，它大概是把我带到山里来了。
还好是在山里。
我问：你是谁？这是哪里？
老鼠：我叫程故，x市人，以前和你在同一所中学读书。不过你应该不认识我了……毕竟过去了那么多年。
我：嗯……不对，我肯定在哪里见过你！我闻到过你的味道。
老鼠猛地站起身：真的吗？你还记得我吗？那……
我摆了摆手：哎呀坐下坐下，你先不要那么激动嘛。
它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盯着我。
我：我跟你说实话哦。其实，前段时间我出了车祸……失忆了，以前的事情我都记不清了。现在也没有把它们想起来。
话音刚落，我就发现老鼠的表情变了。方才扬起的期待笑容僵硬地停在了它的脸上，看上去既滑稽又可怜。
老鼠喃喃道：没关系的，没关系的……至少我们又见面了，我们都还活着……我还有机会再见到他……
我不解地打断了它：所以，你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啊？你想做什么呢？
它小心翼翼地瞥了我一眼又一眼，白色胡须上上下下地摆动着，藏在身后的尾巴也晃得快了许多。
它似乎很不安。
老鼠轻声道：因为，我喜欢你，我想见你很久了……我没有别的要求，只希望这一个星期你可以好好地待在我身边。时间一到我就放你走，好吗？
老鼠：……不可以吗？连一个星期都不能分给我吗？我只想要一个星期而已。
我：可是，现在我不是被你关在这里了吗？这又不是我说了就能算数的……
老鼠：陈漾！！
它的声音骤然放大，那锐利的爪子也搭上了我的肩膀。它紧紧地按着我：学长，明明你才是那个一直强调「公平」的人，为什么要对我区别对待呢？
老鼠：你也对我有意见吗？你也觉得我活该去死吗？不……我不应该这么说你的……
我：你都在说些什么呀！……松手！你弄痛我了！快点松手！
老鼠仍不肯放开它的爪子。它直勾勾地盯着我，温声道：学长，你答应我，这七天我们好好地生活在一起，好吗？
老鼠：现在，说「好」。
我：……好！好好好！我说好了行了吧！
得到想要的答复，老鼠轻轻松开了手。它说：别怕，我会对你好的。我和他们不一样，我不会伤害你的。
说完，老鼠就离开了房间。
他给我准备了好多好多的食物，还有零食。
但我不想吃。
这一整天，我都扮演着一个死人的形象，在他给我准备的那个房间里躺着，一动不动。
231.
他可能看出我害怕他了。好几次主动跟我搭话，试图调解我们的关系。
但没办法，我想没人能做到面对这样一只恐怖的巨型老鼠还无动于衷的。我已经做得很好了。
他并没有怎么限制我的人身自由。
我可以在房间里随意走动，看电视，打游戏……只是走不出这扇大门而已。
看到冰箱里有很多葡萄味的果冻，我偷偷地吃了几个。
今天我还是没有吃他准备的食物。
232.
我也不是故意不和他讲话的。
太累了，好疲惫，我的头嗡嗡嗡地疼。不管谁来了我都不会想讲话的。
老鼠准时地端着盘子进来了。他说，我必须吃点东西，不然身体会撑不住的。晕倒了就更没什么事情可以做了。
那好吧！
反正他也没有什么下毒的必要。我被毒死了他还得花时间处理我的尸体，然后把它丢掉。
想着，我勉为其难地尝了一口……所以为什么他们做饭都这么好吃？像从同一个厨师那里学来的厨艺，做的味道也很相似。
老鼠：慢慢吃，不着急。锅里还有呢。
老鼠：还有很多……你想吃多少都可以。
我悄悄地瞥了他一眼。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我总觉得他说这句话时带着点别的意味……可能是我对老鼠的偏见吧。我甚至夸张地觉得这个房间里藏有两只一模一样的老鼠。
——一只是温柔的善良老鼠，负责做出美味的食物以及和我交流沟通；一只是暴躁的邪恶老鼠，主要负责对人质进行恐吓的工作。以保证人质在善良老鼠的陪伴下时刻牢记自己被囚禁的身份。
两只老鼠轮番出击。它们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折腾到最后，被关在小房间里的人质不仅无法逃离，反而更加依赖善良老鼠了。
要是这位人质只能看到一只硕大的老鼠呢？那就更糟糕了。
无人在意的牢笼将会变成他再也不敢提及的第二个「家」。他获得的所有温暖都是真的，遭受的苦痛也是真的。无尽的苦痛让他感到迷茫，不恰当的温暖却能恰到好处地将他的内心填补……周而复始。
想着想着，最后，我慢慢地吃完了那一盆云吞面。
233.
我好像真的不该吃老鼠送来的食物。
半夜不知道几点，我突然感受到一阵剧烈的腹痛。我的腹部连同胸腔的后面都在控制不住地颤动，痛到我无法使用「睡一觉起来就好了」的借口说服自己，也根本没有办法再次入睡。
我有些喘不上气。
煎熬地翻滚了半天，我翻下了床。
我试图在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之前找到一些可以缓解疼痛的物品。艰难地靠近餐桌，正当我准备为自己倒一杯热水时，突如其来的剧痛令我浑身一软。我像一只虾子一样蜷缩着倒在了餐桌的角落。
老鼠：……怎么了？诶！！你怎么了？！
老鼠踉跄着从房间里冲了出来，他说：你……你是肚子痛吗？还有其他地方不舒服吗？你现在还好吗？……是肚子的上面疼还是下面？疼得很厉害吗？
我甚至没有力气分给他一个眼神。
他手忙脚乱地将我举在了半空中，随后，我被轻柔地平放在了沙发上。
老鼠：陈漾，你先喝口水吧……
微凉的杯沿抵在唇边，向前溢出的温水洇湿了我的唇瓣。我抗拒地偏过了头，多余的水流顺着线条坠落，一路滑入半敞着的睡衣领口。
老鼠用捏起的袖子帮我擦了擦下巴，缓声道：没事，不喝就不喝吧。这个是药，你吃下去肚子就不疼了。来……张嘴。
老鼠：张嘴呀。真的！这是特效药，吃下去了就不疼了。你要是不信我先吃一个……你看，我吃下去了哦。
老鼠：哎呀……张一下嘴嘛……
我尽力配合他的动作，任那漆黑的药丸生涩地钻进我的咽喉。
老鼠温柔地拍拍我的背：好了好了，没事了。吃了药就不疼了啊。深呼吸深呼吸，缓一缓。
老鼠：……好啦，躺着吧。好好睡一觉，等睡醒了就没事了。
头顶的灯灰扑扑的，老鼠一动不动地坐在旁边。我觉得，他看起来有些诡异的慈祥。
234.
睡不着。
我戳了戳老鼠毛绒绒的手臂，问：有没有什么电视可以看？我好无聊……
老鼠：嗯？有啊，有很多呢。你想看什么都可以。
老鼠：你有什么想看的吗？我帮你找。
我：……不要，我要自己找。
老鼠打开电视，将遥控器递给我：看吧。
我：哦。
也不知道老鼠的药是从哪儿来的，躺了一会儿，我竟真的不疼了。
偷偷瞥了他一眼，我发现老鼠正笑眯眯地望着我，眼睛黑洞洞的……吓得我多按了三次翻页键。我感兴趣的电视都被我翻走了。
我小声地提出抗议：你能不能不要老是看着我，很吓人的。
老鼠狡辩：没有啊，我只是在发呆。而且……你不看我是怎么知道我在看你的。你都看我了我为什么不能看你？
完蛋了，他说的还真有点道理。
我：但是，是你先看我的……
老鼠：那我让你看回来嘛。想看多久看多久，怎么看都行。
油嘴滑舌！！
我决定，在电视放完之前我将不会和他说一句话！
235.
调回先前的页面，我总算找到了我一直想看的电影——《乱世佳人》。
还在住院的时候我就已经把《飘》看完了（是小绵羊的书）。相对于《乱世佳人》这个名字，我更喜欢《飘》以及“Gone with the Wind”。
……反正现在有时间了，我可以慢慢地把它看完！
老鼠：你怎么忽然想到看这个了？还以为你会看喜羊羊……哇，这个电影长四个小时啊？
老鼠：陈漾，你怎么不跟我讲话了？……是我太烦人了吗？你也觉得我烦吗？
我：不是……
我：哎呀我不想和你说话！你别吵我了。
老鼠：好嘛。本来我还想着等你肚子不疼了给你做草莓味的慕斯蛋糕吃的，那还是先算……
我：不行！这个不行！
老鼠：啊……那你陪我说说话嘛。我没有朋友，平时没有人和我聊天，我一直都是自己一个人。
我：可是你这样一直说话很影响我看电影的……
老鼠眼巴巴地望着我。
我：好吧！那你说话少一点，不要太大声了。
老鼠乖乖点头：嗯嗯。都听你的。
终于安静下来了，我缓缓地松了口气。
这只老鼠浑身上下都透漏着奇怪的味道，很矛盾……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将我带到这里，我都不会完全信任他。就像口口声声说着「我为你好」的鬣狗一样。
我试探道：我们以前……是怎么认识的啊？
老鼠想了想：上学那会在学校里遇到了麻烦。你好心帮了我，就认识了。
我：但是我不是比你大……
老鼠：是呀，所以你从学校毕业之后我们就没有联系了。
他小声抱怨：你的学校真的好难考。
我：那……你说我帮了你。我帮了你什么呀？
老鼠：……嗯。
不知想到了什么，老鼠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不记得了。
我：好吧。
……不说就算了！反正我也不是很想知道。
吃着老鼠给的健康零食，我把全部注意力放在了正式开场的电影上。
现在可以安静看电影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