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17 章 白色蕾丝 ...
-
17
接下来的排练日，许泊舟总是“适时”地提前下班去接莘野。
他精准地将时间卡在排练结束前十分钟，不早不晚。
因着排练已近尾声，他从不找地方坐，只自顾自寻个角落安静站着，目光似是无意，却始终追随着场内那道身影。
胡琳招呼过他几次，让他坐着等，他也只是摇头，并不多言。
单单是站在那里，他便自成一道风景，带着生人勿近的压迫感。
为此，莘野每到结束时间便立刻开溜，手下利落地收拾东西，绝不拖泥带水。
偶尔他收拾得慢些，许泊舟便会踱步过去，与楚牧野说上几句。
排练室统共就这么大，随意走两步，两人便能在某个角落形成面对面的局面。
“有必要吗？”楚牧野一脸无语。
许泊舟不接话，只神色自若地扯着无关紧要的闲篇，直到眼角余光瞥见莘野走近，才适时停下这场双方都心知肚明的表演。
楚牧野能清晰地感觉到，莘野与他不再如之前那般亲近，甚至还会带着探究的目光打量他。
胡琳翻看着最近拍的视频，准备剪辑上传，一边心不在焉地吐槽：“小野最近跑得可真快，一分钟都不多待。”
“那么大一尊门神在那儿站着呢。”楚牧野冷笑。
胡琳后知后觉地抬头：“你是说……”
“不然呢？那人是来散步的？”楚牧野大力将背包甩到肩上，头也不回地走了。
“一个个吃枪药了！”胡琳跳起来，“明天最后一次排练，记得带衣服！”
楚牧野背对着她摆了摆手。
中秋晚会安排在九月末的一个周六晚上。断断续续排练了一个月的舞蹈，终于要迎来最终的展示。最后一个排练的周五，胡琳说什么也不肯让莘野提前溜走。
“必须穿演出服完整排一次！”她态度强硬地将衣服塞到莘野手里，“去换。”
这些演出服是她根据每个人的身形气质一件件淘来、甚至亲手改制过的，虽是统一的衬衫长裤，却各有巧思，堪称独家定制。
莘野只好拿着衣服去向许泊舟报备。
“今天要晚一点……”他指了指手上的衣服，“得穿演出服走一遍流程。”
“嗯，我等你。”许泊舟的论文已近尾声，心情颇佳。
莘野换好衣服出来，胡琳围着他转了一圈，伸手解开了他最上面的两颗纽扣，将领口往外一拉，一小片精致的锁骨瞬间显露。
“干嘛干嘛……”莘野紧张地护住领口。
“你的衣服已经是最简单的款式了，我只给你收了腰。”胡琳拍开他的手，拉过旁边的楚牧野作对比，指着那几乎开到胸口的V领，“看！我对你已经很仁慈了！”
她不由分说地又解开一颗纽扣，然后将莘野原本整齐掖在裤腰里的衣摆拉出一角，制造出一种随性的凌乱感。
许泊舟站在不远处，沉默地看着胡琳对莘野的“改造”。他表情未变，只是不自觉地变换了站姿。
灯光下，那道身影越发清晰，若隐若现的锁骨，贴身布料勾勒出的柔韧腰线……他默默移开视线望向窗外，喉结轻轻滚动。
然而胡琳审视再三，似乎仍不满意。
在她看来，楚牧野的帅是外放张扬的，而莘野的美是内敛干净的。他不需要过多修饰，只需恰到好处地展现身体线条，剩下的，交给氛围和观众的想象。
“先这样吧，我回去再想想。”她沉吟着，暂时没有更好的主意。
“最后一次排练！”楚牧野打了个响指，召集大家。
天色渐暗，胡琳关掉了舞蹈室的大灯，只留下镜前几盏照明。
六个男生或蹲或立，身影在昏昧的光线中浮现。音乐倾泻而出，一束追光灯打在楚牧野脸上，他随着鼓点颔首推手，转身向前一带，莘野便被轻盈地带入光晕之中。
一段轻快的跳跃卡点后，音乐骤停，舞蹈室瞬间陷入黑暗。
下一刻，激昂的音符喷薄而出，顶灯大亮，六个男生围成三角同时跃起……
许泊舟紧紧盯着轻松做着Wave的莘野。
他的身体仿佛流水，柔和却充满力量。量身剪裁的衣物完美贴合着他少年的轮廓。
节奏突变，在高亢冲击的旋律中，莘野与楚牧野丝滑换位……
条件虽简陋，但胡琳的审美和舞台构思确实令人惊艳，竟在这有限的空间里营造出了不输舞台的效果。
许泊舟不得不承认，她能剪出爆款视频，绝非偶然。
“确实很不错。”莘野去换衣服后，许泊舟走到楚牧野身边，似是随意地评价。
楚牧野正在收拾地上散落的物品，闻言直起身：“许师兄还会夸人？”
“编舞很有想法。”许泊舟并不吝啬。
话音未落，一个运动包凌空飞来，不偏不倚砸在许泊舟肩上，落在地上发出闷响。
两人同时转头，看见莘野面无表情地站在不远处，已换回自己的衣服。
“还不走？”他的声音比表情更冷。
说完，他转身就往外走，似乎一刻也不愿多留。
许泊舟弯腰捡起包，对楚牧野微一颔首：“先走了。”
中秋晚会当晚，后台喧嚣鼎沸，与仅一幕之隔的舞台形成鲜明对比。
胡琳做着最后的调整，她将一条纯白蕾丝丝带轻轻蒙在莘野眼前，在脑后利落地系了个结。丝带遮去了他大半张脸。
“嗯……”胡琳左右端详，满意点头，“画龙点睛。”
舞台灯光由胡琳亲自把控。
舞蹈开场，楚牧野隐入黑暗，蒙着双眼的莘野被推至台前。洁白的蕾丝让他整个人散发出一种圣洁又灵动的气息。
全场在短暂的寂静后，爆发出激烈的尖叫与议论。
站在台下的许泊舟，几乎停止了呼吸。
音乐流淌，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人儿，在舞台上焕发出了令人心悸的、截然不同的光彩。
因视线被阻，莘野的每一个动作都更依赖身体的记忆与本能，呈现出一种极致的、不设防的虔诚。
贴身的白衬衫勾勒出柔韧的腰线，随意拉出的衣摆随着动作在空气中划出潇洒的弧度。
那条纯白蕾丝，与他利落有力的舞姿形成了致命的矛盾感。
脆弱与力量，禁欲与张扬，在他身上完美交融。
舞蹈进入高潮，莘野与楚牧野在节奏中丝滑换位。原本设计的互动拉手，被楚牧野临场改为一手轻拂过莘野眼前的丝带。这小小的改动，平添了几分纯情与圣洁，引得台下惊呼阵阵。
舞蹈在最后一个音符中戛然而止，全场灯光骤亮，雷鸣般的掌声轰然炸响。
莘野解下眼前的蕾丝，仔细缠绕在手腕上，与大家一同弯腰谢幕。
回到后台，胡琳兴奋地拥抱了每一个人。
轮到莘野时，她更是激动：“天哪！莘野！你刚才太绝了！”
“还有楚牧野，你临场改的那个动作，简直是神来之笔！”
莘野还沉浸在表演后的亢奋与虚脱中，忍不住举起手腕，看着那缠绕的白色蕾丝出神。
就在这时，一只温热的手掌覆了上来，握住了他缠绕丝带的手腕。
那力道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轻轻一拉。
莘野愕然回头，尚未看清来人，便被一股力量带离了喧闹的中心。
还穿着演出服、带着妆容的莘野，跌跌撞撞地被一路拉到了实验室。
手腕被那股力道牵引着，他踉跄跌入室内。寂静的实验室空无一人，门合上的轻响与锁芯转动的“咔嗒”声，在寂静中格外清晰。
莘野使劲推开许泊舟，走到他的工位前，傲娇地斜睨着他：“我告诉你！晚会结束以后，我不会再去舞蹈社了！”
许泊舟没有回答，只是再度靠近，拇指无意识地在莘野腕骨内侧的蕾丝上轻轻摩挲，带来一阵过电般的痒意。下一秒，天旋地转。
“你干什么！”
莘野低呼一声，臀部落上冰凉坚硬的办公桌面。
他下意识想用手支撑，手腕却被牢牢禁锢，身后无处可靠，只能用力挺住腰腹。
许泊舟顺势向前一步，轻易分开了他的双膝，置身其间。
“干嘛啦！”
莘野慌乱地向后挪动，挺直的腰顿时泄了力，向后倒去。
许泊舟一言不发，在瞬间伸手捞住他的腰，连同人一起往前一带……
“你……” 莘野仰头，对上许泊舟深不见底的眼眸。
许泊舟依旧沉默，抬手探向他缠绕丝带的手腕。
指尖先是碰了碰那柔软的蕾丝，然后，一圈，一圈，缓慢而坚定地将那纯白从他腕上解下。
动作慢条斯理，带着审慎的意味，目光却死死锁住莘野的脸。
那眼神灼热而隐忍。
丝带垂落，带起细微的气流，拂过莘野滚烫的皮肤。
紧接着，那微凉的布料再次覆上他的眼睑，遮断了所有光线，世界陷入一片朦胧的、透着光感的纯白黑暗。
“许泊舟！”
手腕被精准地扣住，按回身侧。
许泊舟的气息逼近，温热地拂过他的耳廓，嗓音压抑到极致，沙哑不堪：
“别动。”
一个湿润的吻，隔着丝带，落在了他轻颤的眼睑上。
“喜欢我跳舞吗？”莘野突然问。
上一次许泊舟如此失控，也是在他跳舞之后。
“……”许泊舟后知后觉地感到了不对劲。
莘野突然硬气起来，多日积攒的憋屈在此刻爆发。他一把扯下眼前的遮蔽物，狠狠推了许泊舟一把。
“楚牧野也很会跳！他还是跟你一个系的，你们更有共同语言！”
许泊舟差点笑出来。他没想到这小家伙的醋意持续这么久。
他私心不想解释，宁愿让莘野继续这个美丽的误会，以后离楚牧野远一点。
但不能让他一直不高兴下去。
于是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个人收藏，快速划到最后，播放了一段视频。
莘野狐疑地拧过身子看去。
视频里，竟是一年前的他……在去年中秋晚会上的表演。
画面拍摄距离很远，大部分时间只能拍到舞台大屏幕上的他，画面拉近后满是模糊的马赛克。
“这是……”莘野自己都快记不清当时穿了什么、化了什么妆，那次的排练也并不认真。
“是你。”许泊舟的声音很轻。他双手撑在桌沿，将坐在桌上的、一脸震惊又无措的莘野圈在身前。
“不是谁都可以。”
他一字一句，温柔而坚定。
“是喜欢你。”
“只喜欢你。”
剩余的话语，湮没在交融的呼吸里，融化在灼热的亲吻中。
温情缠绵后，莘野软软地趴在许泊舟温暖的怀抱里，饶有兴致地翻看他的手机。
相册收藏夹里，竟然全都是他。
很多照片他都不知道是何时被拍下的，其中不乏他们相识之前，在校园里不经意的擦肩。
“痴汉行为。”莘野小声嘟囔，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许泊舟不置可否，只是收紧了环抱他的手臂。
当翻到最早那个视频时，看着那马赛克的画质和满屏的海蓝色，莘野总觉得异常眼熟。
“你该不会……”他若有所思地点开自己的微信，找到许泊舟，放大他的头像。
那个他原本以为是波光粼粼大海的图片……
“是你。”许泊舟给出了肯定的答案。
去年表演，他们的演出服是深蓝色。最后谢幕时，舞台上彩带漫天飞舞，他张开手臂，拥抱了整片亮片海洋。
再仔细看，头像右上角那一小块他以为是月亮的白色，竟然是他领口旁露出的一小截锁骨。
后来，许泊舟把头更换了。
新头像是柔柔月光笼罩下的一条白色蕾丝。如若仔细分辨那晦暗不明的光影轮廓，会发现，像极了一个人的侧影。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17 章 白色蕾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