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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 1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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运动会的喧嚣如同退潮的海水，在一夜之间便悄然散去。第二天走进校园，高音喇叭安静了，彩旗被收了起来，操场上空空荡荡，只剩下几个工人在拆卸临时搭建的领奖台。空气中那股混合着汗水和兴奋的躁动气息，也被熟悉的粉笔灰和旧书本的味道取代。
课表恢复了原样，第一节就是王老师的物理。黑板上再次写满了令人头晕目眩的公式和推导，粉笔哒哒地敲击着，节奏快得不容任何人喘息。
唐紫儿坐在座位上，一只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无意识地转着笔。笔杆在她指尖灵活地翻飞，偶尔“啪”一声掉在桌上，她又懒洋洋地捡起来。
她的目光有些涣散，没有像往常一样试图去抄写那些天书般的板书，也没有偷偷在课本空白处画小人。她只是看着讲台上唾沫横飞的王老师，看着窗外那片过于安静的操场，脑子里空空的。
运动会就像一场短暂而绚烂的梦。梦里，她是全场最耀眼的啦啦队长，挥舞着自制的花球，喊哑了嗓子，所有人的目光（至少她感觉是）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的鼓动能点燃所有人的热情。那种被需要、被关注、成为焦点的感觉，像碳酸饮料里的气泡，滋滋地冒着，让人轻飘飘的。
而现在，梦醒了。气泡消散了，只剩下糖水的甜腻，黏在杯壁上，有点腻人。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指，指甲盖上还用水性笔画着的、褪色了的笑脸图案，看上去有点傻气。昨天这个时候，她还在指挥若定，分发零食，接受着同学们或真心或起哄的赞美。而现在，她只是教室里五十几个学生中普通的一个，物理课本上的牛顿第二定律不会因为她是啦啦队长就变得简单一点。
一种淡淡的、说不清的失落感，像窗外的薄雾一样，悄无声息地包裹了她。热闹过后的冷清，总是格外难熬。
下课铃响，王老师夹着教案快步离开。教室里瞬间活了过来，但谈论的话题不再是比赛和名次，而是堆积如山的作业和即将到来的小测。
“完了完了，物理作业根本看不懂！”
“数学还有两张卷子…”
“英语单词还没背…”
唐紫儿趴在桌上，把脸埋进臂弯里，长长地、无声地叹了口气。真没劲。她宁愿再去组织十次啦啦队，也不想面对眼前这些密密麻麻的习题。
“紫儿？唐紫儿？”同桌推了推她。
“干嘛…”她闷声闷气地应道，没抬头。
“物理最后那道题，你听懂了吗？借我看看…”
“我也没听…”唐紫儿的声音带着点烦躁。她不是完全没听，只是听得断断续续，心思早就飞走了。
她回过头，正好看到后排的林枫把物理笔记本递给旁边的张涛。林枫的表情很认真，甚至有点严肃，指着本子上的某处低声解释着什么。张涛听得连连点头。
唐紫儿撇撇嘴。运动会上的英雄，现在又变回那个有点闷、但学习还算认真的好学生了。好像那场狂奔和胜利，只是他按部就班生活里的一个小小插曲，演完了，就立刻回到了原来的轨道。
她的目光又飘向另一边的陈雪。陈雪已经拿出了数学卷子，正在演算，侧脸专注，仿佛周围的嘈杂完全不存在。她似乎永远都知道自己该做什么，目标明确，从不迷茫，也不会被一时的热闹或失落干扰。
唐紫儿心里忽然有点不是滋味。那是一种微妙的、混杂着羡慕和一点点不服气的情绪。为什么他们都能那么快切换状态？为什么只有自己还沉浸在昨天的那点虚幻的兴奋里，像个没长大的孩子？
她用力甩了甩头，像是要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甩出去。然后猛地坐直身体，赌气似的从书包里掏出物理练习册，重重地摔在桌上。
“哪题不会？我看看！”她对着同桌，语气带着一种刻意的、夸张的干劲。
同桌被她吓了一跳，指了指练习册上的题目。
唐紫儿盯着那些电路图和符号，眉头拧得紧紧的，嘴唇也抿成一条线。她拿起笔，在草稿纸上胡乱划拉着，试图回忆起课上零星听到的片段，但脑子里却像一团乱麻。
试了几分钟，毫无头绪。那股刻意撑起来的干劲瞬间泄掉了。她懊丧地扔下笔，再次瘫倒在桌子上。
“算了…等会儿问别人吧…”她嘟囔着，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挫败感。
放学铃声拯救了被作业折磨的众人。唐紫儿收拾书包的动作比平时慢了不少，磨磨蹭蹭的。
她推着自行车走出校门，没有像往常一样急着回家。镇上的街道依旧嘈杂，小贩的叫卖声，摩托车的喇叭声，充斥着烟火气。
她推车走到自家杂货铺门口。母亲正坐在柜台后面打着毛线，看到她，抬了下眼皮：“回来了？锅里有饭，自己热。今天怎么没精打采的？运动会玩野了，收不回心了？”
母亲的话像根小针，轻轻扎了她一下。
“没有…”唐紫儿低声反驳，把自行车支好，低着头钻进店里。
店铺里弥漫着酱油、糖果和灰尘混合的熟悉味道。货架上堆满了琳琅满目却蒙着薄灰的商品。她走到柜台后，习惯性地拿起鸡毛掸子，有一下没一下地掸着货架上的灰。
看着那些五颜六色的糖果包装，她忽然想起昨天塞给林枫的那包番茄味薯片，还有班里庆祝时大家分享的零食和汽水。那种简单的、热烈的快乐，似乎还残留在指尖。
但此刻，它们只是待售的商品，安静地躺在货架上。
她叹了口气，放下鸡毛掸子，从柜台下面的纸箱里拿出一包干脆面，撕开，咔嚓咔嚓地啃着。味道有点咸，有点无聊。
这就是她的日常。热闹是短暂的，像投入水中的石子，泛起涟漪后终会归于平静。大部分时间，她还是那个守着杂货铺、功课一般、会为了一点小事兴奋也会很快感到无聊的普通女孩。
她啃着干脆面，看着店外来来往往的人流，心里那点莫名的失落，渐渐被一种熟悉的、平淡的滋味所取代。
也许，明天该认真听听物理课了。她这么想着，又咬了一大口干脆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