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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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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一前一后走出电梯,脚步默契地放缓。周木琛低头盯着地毯上重复的菱形图案,数到第三十二个时,他终于下定了决心,没头没脑地冒了句:“回去后先去趟我家,需要用的文件还在电脑里。”
顾云杉侧头看他,眉梢微挑,“这就是你刚才在电梯里盯着墙壁琢磨半天的答案?”
“不然呢?”周木琛动了动手腕,红绳绷紧轻拽对方,“就现在这样,你还想各回各家?”他语气硬邦邦,试图掩盖心底发虚。
顾云杉饶有兴致地追问:“怎么不强行让我去你家?”按周木琛不肯吃亏的性子,这不合逻辑。
“你家离公司近,早上能多睡半小时。”周木琛别开脸,声音轻了些,“而且……你不是认床吗?去陌生环境休息不好,更容易诱发你那麻烦的过敏和哮喘。”最后这句,他说得又快又轻。
顾云杉脚步微顿,侧头看向他线条紧绷的侧脸。几秒后,他忽然低低笑出声。
“你笑什么?”周木琛立刻转头瞪他,耳根发热。
“没什么。”顾云杉收了笑意,目光望向前方,眼底却掠过一丝极淡的、未察的柔和。
回房间收拾行李的过程,成了一场地狱级的默契考验。两人下意识往不同方向走,红绳瞬间绷紧如弓弦,巨大拉力传来,两人同时被扯得趔趄。
反复几次后,周木琛终于忍不住停下,揉着被拽疼的手腕,“顾云杉!你就不能等我弄完你再动?或者提前吱一声?”
“收拾行李啊,不然呢?”顾云杉抬头,等看清周木琛皱着眉揉手腕的狼狈样子,才慢悠悠补充,听不出诚意,“哦,抱歉,是我没注意,力气大了点。”
那语气神态,半分歉意都没有。
“这和力气没关系好吗!”周木琛火苗蹭蹭往上冒,“这只能证明你体重比我重,惯性大!一看就是没学……”
“不要质疑我的学历和智商。”顾云杉没等他说完就打断,眼神带着一丝了然,“毕竟我们是一个学校毕业的。”
“……”周木琛语塞,一口气堵在胸口。他憋了半天,最后只憋出一句:“闭嘴,快收拾吧,别耽误时间。”而后狠狠瞪了顾云杉一眼,愤愤转身,把最后几件物品塞进包里,拉链拉得哗哗响。顾云杉看着他带情绪的举动,没再说什么,眼底那丝极淡笑意又隐约浮现。
周木琛站在顾云杉家玄关,盯着熟悉的深灰色防盗门,心里五味杂陈。他不常来。按说这很合理,毕竟他们是见面就掐的“死对头”;可细想又透着点不合理,他们分明是从小一起长大的竹马,按理说该熟到能随意登堂入室、把对方家当自己后院的地步。
上一次踏进这里,还是两个月前。他接到妈妈电话,说顾云杉花粉过敏引发哮喘,一个人在家。周木琛嘴上说着不必担心顾云杉,他那都是老毛病了,手上却已保存文档,抓起车钥匙就冲了过来。
他一路疾驰赶到顾云杉家。按门铃时,里面隔了好一会儿才传来虚弱的脚步声,门一打开,就看见顾云杉扶着门框,脸色惨白,胸口剧烈起伏,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那一刻,周木琛心里所有针锋相对的情绪都消失了,只剩下纯粹担心。他立刻半扶半抱把人弄回沙发,熟练又小心地帮他用药,守了整整一夜,直到天快亮,顾云杉呼吸平稳,他才揉着酸涩的眼睛离开。
此刻,回忆带着陌生的柔软情绪戳刺着他。他用力甩头,扯了扯手腕上碍眼的红绳,没好气地说:“还愣着干什么?开门啊。难不成就站在楼道里吹冷风,给你当免费门神?”
“只允许你盯着我家门板发呆,不允许我愣神?”顾云杉挑眉,语气惯常揶揄,“你还真是宽以待己,严以律人。”嘴上说着,他还是掏出钥匙开了门。
门开,熟悉的、带着柠檬清洁剂和淡淡书卷气的味道扑面而来。顾云杉的家,一如既往的整洁、冷静,一丝不苟,透着缺乏人气的疏离感。
坐了两个多小时车,周木琛浑身骨头都僵了,唯一的念头就是立刻瘫倒在客厅中央那张看起来柔软舒适的灰色沙发上。他把背包和行李箱随手扔在玄关,就朝着沙发冲过去。
然而,就在他离沙发边缘仅剩一步之遥时,手腕猛地一紧,红绳瞬间绷紧,一股强大阻力硬生生拦住了他扑向沙发的动作。他踉跄一下,愕然回头,只见绳子另一端的顾云杉,正慢条斯理地把他扔在玄关的行李箱扶正,然后蹲下身,从容开始归置行李。
周木琛无法理解。为什么这人明明有着“林妹妹”体质,精力却总是这么旺盛?长途驾驶后,最合理的选择不是先休息吗?
“我想先歇一会儿。”周木琛强调了“先”字。
“我没要求你现在也必须收拾。”
“那你倒是让我歇一会儿啊!”周木琛用力拽了拽红绳,绳子带着顾云杉的手腕明显晃了晃。
顾云杉终于停下手里活,抬起头。视线先落在微微颤动的红绳上,然后缓缓上移,扫过周木琛写满“忍无可忍”的脸。“我没拦着你歇,”他语气刻意无辜,“是绳子不让。”
说着,他脚下轻轻往后退了半步,身体微微后倾。红绳果然随着他的动作松弛些许,长度刚好够周木琛指尖触碰到沙发边缘。顾云杉挑眉,“现在,能坐了吗?”
周木琛顾不上和他计较,一屁股重重坐进沙发里,舒服地长长舒了口气。连续精神紧绷、长途跋涉,加上红绳折磨,他连抬眼皮拌嘴的力气都快耗尽。
疲惫如潮水淹没。起初只想闭目养神,但沙发舒适,房间安静,只有顾云杉整理衣物的细微窸窣声像白噪音。意识渐渐模糊,最终沉沉睡去。
再次睁眼,窗外天光已暗淡,暖黄夕阳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周木琛揉揉惺忪睡眼,一时忘了身在何处,直到手腕传来熟悉的牵扯感,才猛地回过神。
顾云杉就坐在沙发另一头,背脊挺直,手里捧着一本厚重的编程框架原版书籍,看得认真。夕阳金光勾勒着他清晰的侧脸轮廓。
又静静躺了片刻,周木琛才轻轻动了一下。几乎同时,顾云杉慢悠悠翻过一页书,低沉声音打破静谧,“我以为你要直接睡到晚上。”
周木琛刚醒,嗓子还有点干涩发哑,却没忘了跟他呛声的本能,撑着沙发坐直身子,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脖颈,语气带着点刚睡醒的慵懒和调侃,“听说人上了年纪,睡眠时间会自然减少。你岁数不大,怎么也这么觉少?未老先衰?”
顾云杉这才从书页上抬起眼看向他,合上书,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压在封面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书籍光滑的封面,“总比某些人一沾沙发就睡死过去,连身边有人在看书翻页都毫无察觉要强。”他顿了顿,视线落在周木琛额前因为睡姿而微乱的几缕碎发上,那几缕头发不听话地翘起来,让他平时总是梳理得一丝不苟的形象平添了几分难得的稚气。沉默了两秒,他才像是忽然想起什么,补充问道,语气自然地转换了话题:“饿了吗?吃饭吗?”
周木琛愣了愣,脑子没完全转过来。他以为顾云杉会继续语言交锋,没想到跳到如此生活化的问题上。他下意识摸摸肚子,“你做吗?”问完他就有点后悔,自己好像存在期待的意思。
顾云杉看他的眼神,分明在无声地说“不然呢?难道让你这个炸厨房的人才动手?”。他点头,语气平淡决断,“可以。”
说罢便站起身,手腕轻轻拽了拽红绳,示意周木琛跟上,“打个下手,可以吧?”这不是询问,是陈述。
周木琛张了张嘴,想反驳,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道理他懂,而且现在“寄人篱下”,被绳子绑着,根本没说不的资本。他认命地站起身。
两人还算和平地用完了一餐。期间唯一的微小分歧,是周木琛实在无法理解顾云杉那种“做完饭必须先把厨房收拾得一尘不染、所有灶具碗碟归位,才能上桌吃饭”的强迫症行为。看着桌上香气四溢、眼看就要凉掉的菜肴,再看看顾云杉慢条斯理擦拭灶台的背影,周木琛感觉自己的饥饿感都在抗议。可吐槽归吐槽,当饭菜入口时,他还是没忍住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不得不承认,顾云杉的手艺,确实比他那种仅限于“煮熟能吃”的水平强了不止一个档次。
饭后,两人在客厅处理工作。周木琛对着空白文档叹气,瞥见对面顾云杉专注敲击代码、一切尽在掌握的样子,一股熟悉、被比下去的焦躁感隐隐升起。
他用力晃头,正准备强迫自己集中精神,眼角的余光却瞥见顾云杉停下了敲代码的手,指尖正无意识地摩挲着腕间的红绳,眉头微蹙,似乎在思考什么。几秒后,他平静无波的声音打破了寂静,“我们今晚再一起睡一下试试吧。”
“咳咳咳——”周木琛差点被自己口水呛死,猛地一阵剧烈咳嗽,手里无线鼠标脱手飞了出去。他抬起头,眼睛瞪得溜圆,脸上写满震惊和难以置信,声音因呛咳和震惊变了调:“你、你刚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