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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开学第一天下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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开学第一天下午，风裹着校园的槐花香，像浸了蜜的软纱，轻轻盖在城海一中的校门口。细碎的花瓣乘着风打旋儿，有的落在自行车筐里，有的沾在校服领口的纽扣上，还有的钻进敞开的书包缝隙，把开学的温柔悄悄藏进每个角落。
午后的阳光透过教学楼的玻璃窗，在课桌上铺成一片暖金色。
空气中漂浮的粉笔灰被照得像悬浮的星子，轻轻晃着落在摊开的崭新课本上，成了这个开学日最温柔的点缀。
教室里早已坐满了人，喧闹声像刚出笼的雀跃小麻雀，叽叽喳喳撞在白色墙壁上又弹回来，混着窗外的蝉鸣织成一张热闹的网。
靠窗的女生们围在一起，手里捏着暑假追的偶像剧海报，连男主角某个细微的表情都能争论半天；
右边后排的男生们炫耀着新买的篮球鞋，鞋尖的白色logo在阳光下闪着光，有人故意把鞋往同桌面前凑，引得一阵笑闹；
李哲正和后排男生比谁弹瓶盖弹得远，瓶盖“嗒嗒”落在地上，滚到课桌底下又被捡回来，乐此不疲；
余乐乐趴在桌子上偷偷给笔记本贴卡通贴纸，“刺啦”一声撕贴纸的轻响，混在喧闹里格外清亮。
可江叙的眼皮却重得像挂了铅。
昨晚收拾开学行李到后半夜，校服要熨烫、课本要包书皮，还得把妈妈塞的零食偷偷藏进书包最底层，忙完又忍不住和网友开黑打了两局游戏，直到手机提示“电量不足20%”才肯睡觉。
此刻他满脑子都是“再睡五分钟”的念头，连同桌翻书的“哗啦”声都成了催他入眠的摇篮曲，眼皮一搭一搭的，眼前的人影渐渐模糊成晃动的色块。
班主任王老师推门进来时，槐香也跟着飘了些进来，混着她身上淡淡的粉笔灰味。
她戴着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弯成月牙，手里拿着一本崭新的点名册——封面上
“海城一中高一（3）班”几个字烫着金边，边角还带着印刷厂刚裁好的整齐纹路。
“今天下午不上课，咱们先做自我介绍，互相认识一下。从右边第一排的同学开始，每个人说说自己的名字、兴趣爱好，不用紧张。”
话音刚落，教室里就响起一阵小小的欢呼，像刚破茧的蝴蝶，扑棱着翅膀满教室飞。
江叙把胳膊垫在下巴下，脑袋一点一点：
右边前排的男生站起来，个子很高，校服穿在身上有点显小，他说自己喜欢打篮球，连上个学期在小区球场投进多少个三分都数得清清楚楚，语气里满是骄傲；
右边后排的女生站起来，声音细细软软的，聊起暑假看的电视剧，说到女主角被误会的情节，还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的；
李哲嚼口香糖的“吧唧”声、余乐乐撕贴纸的“刺啦”声，都像远处的蝉鸣，轻轻飘进耳朵又悄悄飘走。
就在他快要栽进臂弯里，彻底和周公“见面”时，胳膊突然被人轻轻碰了碰。
力道很轻，带着点若有若无的暖意。
“江叙，老师叫你呢。”
声音像风拂过槐树叶，清润又裹着阳光的暖意，把他从睡意里轻轻拽了出来。
江叙猛地惊醒，脑袋“嗡”的一声，还没完全清醒就抬头，正好撞进一双很亮的眼睛。
身边的男生额前碎发垂着，遮住了一点眉毛，皮肤被阳光照得更白，透着淡淡的粉，鼻梁高挺，嘴唇是浅浅的玫瑰色，正看着他，眼里藏着点笑意，像揉进了星光，轻轻闪着。
“江叙同学，该你了哦。”
王老师的声音再次响起。他慌忙站起来，椅子腿在光滑的瓷砖地上划出“吱呀”一声，尖锐的声音在喧闹的教室里格外显眼。脸颊瞬间发烫，从耳朵根一直红到下巴，手紧紧攥着校服下摆，指尖把布料捏出几道褶皱，结结巴巴地说：
“我、我叫江叙，江河的江，叙述的叙……喜欢……睡觉。”
话一出口，教室里爆发出一阵笑声，连王老师都忍不住拿着点名册遮住嘴，肩膀轻轻抖着。
李哲更不让他好受，转过来用口型说“你完了”，还挤了挤眼睛，嘴角的口香糖泡泡差点破在脸上；
余乐乐捂着嘴笑，肩膀一耸一耸的，手里的贴纸都掉在了地上。
江叙窘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耳朵尖红得能滴出血来，连呼吸都变得急促——怎么偏偏说喜欢睡觉？说喜欢打游戏也好啊！
坐下时，心脏还在怦怦跳，像揣了只乱撞的兔子。他偷偷瞥了眼身边的男生，对方正低头看着桌面，手指轻轻转着笔——笔杆是黑色的，笔帽上印着小小的月亮图案，在他指尖灵活地打着转，时而竖起来，时而横过去，像在跳一支轻快的舞。
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把睫毛的影子投在眼下，像两片停驻的蝶翼，轻轻颤动着，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江叙突然觉得，这个男生长得真好看。不是那种张扬的帅，没有刻意打理的发型，也没有故作酷拽的表情，是干净又柔和的，连转笔的动作都透着股让人安心的气息，像初夏傍晚吹过的风，不燥，却暖得让人舒服。
他看了一眼就赶紧移开视线，假装盯着桌角的一块墨渍，可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挠了一下，有点痒。
很快就轮到这个男生。
他站起来时，江叙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着他，连呼吸都慢了半拍，手指也停止了抠桌角的动作。
男生的校服穿得很整齐，领口的扣子系得严严实实，袖口挽到小臂中间，露出手腕上一根细细的红绳，上面串着一颗小小的银铃，随着动作轻轻晃着，却没发出声音。
“大家好，我叫展叶辞，‘展’是展翅飞翔的展，‘叶辞’是落叶的叶，告辞的辞。”
他的声音比刚才提醒江叙时更清晰，像山涧的泉水，缓缓淌进每个人的耳朵里，带着温温的暖意，把空气中的槐香都衬得更甜了。
“我从小镇来的，以后要住宿舍，平时喜欢看小说，尤其是科幻类的，希望接下来三年，能和大家好好相处。”
展叶辞说话时一点都不紧张，眼神平静地扫过教室，像春风拂过麦田，温柔又坦荡。
他没刻意抬高声音，却让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没做夸张的手势，只是双手轻轻放在身侧，站姿笔直却不僵硬。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江叙身上时，还轻轻笑了笑，嘴角弯起一个浅浅的弧度，像湖面泛起的涟漪，一圈圈荡开，连眼角都带着柔和的笑意。
江叙的耳尖瞬间又红了，赶紧低下头，假装研究书包带的纹路，手指把带子绕了一圈又一圈，缠得满手都是。
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软乎乎的，连呼吸都带着槐香的甜。他听见周围的女生小声议论：
“展叶辞长得真好看啊，眼睛好亮”“声音也好听，像电台主播，我都想录下来反复听”“太温柔了吧”，
江叙忍不住在心里点头——是啊，真的很好看，声音也真的很好听，连名字都这么温柔。
他从笔袋里掏出一支黑色水笔，在草稿纸上胡乱画着：
先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太阳，光线像炸开的面条；又画了片边缘不整齐的槐树叶，叶脉画得像蜘蛛网；
最后鬼使神差地，在纸的右下角写下了“展叶辞”三个字。笔尖顿了顿，他看着那三个字突然觉得不好意思，赶紧用橡皮擦涂掉，纸页都被蹭得发毛，留下一片浅浅的灰色印子。
怎么会突然写他的名字？
江叙烦躁地把那张纸撕下来，揉成一团扔进桌肚的垃圾桶里。
纸团落在空酸奶盒上，发出“咚”的一声轻响，他赶紧抬头看展叶辞，见对方正认真听下一个同学的自我介绍，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这才松了口气，却又觉得心里空落落的，像少了点什么。
自我介绍结束后，王老师看了眼手表笑着说：
“时间还早，住宿舍的同学可以先去收拾行李，把东西归置好，晚上记得按时回宿舍查寝；不住宿的同学可以在教室自习，也可以去校园里熟悉环境，别跑太远就行。”
话音刚落，展叶辞就开始收拾东西。他拿出一个大大的深蓝色行李箱，边角有些磨损，拉杆处的塑料还掉了一小块，露出里面银色的金属；
肩上挎着一把浅棕色木吉他，琴身有几道浅浅的划痕，琴弦上缠着根小小的红绳，随着动作轻轻晃着。
他抱着行李箱、挎着吉他，走得很慢，每走几步就要停下来歇一歇。
吉他背带总往下滑，他得腾出一只手去扶，额头上沁出了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往下滑，落在衣领里，把校服染出一点湿痕。
走到教室门口时，他还差点被门槛绊了一下，赶紧稳住身体，却还是让行李箱磕在了门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李哲凑过来，拍了拍江叙的肩膀，手里攥着几张皱巴巴的钱，指尖沾了点灰尘——大概是刚才捡瓶盖时蹭到的：
“走啊江叙，去小卖部买瓶冰可乐，刚开学就这么热，哥们请客，就当庆祝咱们又在一个班，还坐得这么近。”
江叙瞥了他一眼，语气带着点嗔怪，还裹着没睡醒的鼻音：
“你还敢提？中午那瓶可乐，我刚拧开瓶盖就洒了，溅到新同桌身上，现在想起来都尴尬。”
换作平时，江叙肯定一口答应，冰可乐的凉意想想都解渴，气泡在嘴里炸开的感觉是夏天最舒服的滋味。
可这次他却没动，眼睛盯着展叶辞的背影，看他费力地调整吉他背带，又弯腰提行李箱拉杆，箱子太重，他的手臂都微微发颤，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揪了一下，有点不舒服。
他拉了拉李哲的胳膊，指了指展叶辞的方向，声音放轻了些：
“别去买可乐了，先帮他搬行李吧，你看他好像搬不动，一个人多费劲，宿舍在三楼呢，他抱着这么大的箱子，肯定累坏了，咱给新同学送温暖去。”
李哲愣了一下，眼睛瞪得溜圆，像看到了稀奇事：
“江叙，你什么时候这么爱管闲事了？平时别人找你帮忙，你都嫌麻烦，说‘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上次我让你帮我递个橡皮，你都磨蹭半天，说‘自己的东西自己拿’，今天怎么还主动要帮忙？你该不会是被太阳晒傻了吧？”
江叙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就是觉得展叶辞一个人搬这么多东西，孤零零的，站在人群里像株被风吹得晃悠的小树苗，有点可怜。
他没解释，径直朝展叶辞走过去，开口时声音还有点不自然，像被槐香熏得发哑，带着少年人的局促：
“我、我们帮你搬吧，两个人快一点，宿舍离这儿还挺远的，你一个人搬太费劲了。”
展叶辞显然也没想到他们会过来，愣了愣随即笑了，眼里的光更亮了，像落了满目的星星：
“不用麻烦你们了，真的，我自己可以，也没多沉，就是有点占地方。”
他说着，还想把行李箱往自己这边拉，可刚一用力，箱子就晃了一下，差点倒在地上。
江叙赶紧伸手扶住，语气更坚定了些：
“没事，反正我们也没事做，帮个忙而已，别客气。你看李哲力气大，让他帮你拉箱子，我帮你抱吉他，很快就能到宿舍。”
李哲也跟了过来，一把抢过行李箱的拉杆，力气大得差点把箱子带倒，还好江叙扶着才稳住：
“就是，别跟我们客气！走，宿舍在哪儿？我们送你过去，顺便看看宿舍环境，听说今年的新宿舍有阳台，还能晒衣服，正好去瞧瞧。”
展叶辞看着他们真诚的样子，不再推辞，轻轻点了点头，眼里满是感激：
“那……谢谢你们了，真的太麻烦了。宿舍在302室，我早上来报道的时候看过，就在三楼楼梯口旁边。”
三个人一起往宿舍走，阳光把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叠在铺满槐花瓣的小路上。
江叙帮展叶辞抱着吉他，指尖偶尔碰到琴身，能感觉到木质的纹理，粗糙又温暖，还能闻到淡淡的松香，混着空气中的槐香格外好闻，让人心里软软的。
路上，展叶辞看着路边的槐树轻声说：
“其实我之前没来过这么大的学校，我们小镇的中学只有两栋教学楼，也没有这么多槐树。那边的秋天才会有槐树开花，没想到这里九月就这么香，走在路上，像被裹在蜜里一样。”
他说这话时，眼睛亮晶晶的，带着点好奇，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子，伸手接住一片飘下来的槐花瓣，花瓣落在掌心轻轻颤了颤。
江叙侧过头看他，阳光落在他的发梢，泛着浅金色的光，连细小的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李哲在旁边听着来了兴趣，插话道：
“这么有意思？那你怎么来这边上学了？那边的学校不好吗？而且你一个人来这么远的地方，不会想家吗？”
展叶辞的脚步顿了顿，语气轻了些却依旧平静，没有一点抱怨，像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初中的班主任张老师是海城高中毕业的，她总说这里的老师特别负责，升学率也高，还能给家庭困难的学生申请助学金。我家里条件不太好，张老师就帮我报了志愿，说这里能让我有更好的机会考大学，以后能找个好工作，帮家里减轻负担。”
江叙静静地听着，心里对展叶辞又多了点不一样的感觉。
这个好看又温柔的男生，原来不像表面看起来那么无忧无虑，他的肩上还扛着对家庭的责任，却从来没有抱怨过一句。
他像墙角的小树苗，即使生长在贫瘠的土地上，没人精心照料，也能努力朝着阳光生长，不卑不亢，只是安安静静地汲取养分，努力长成更挺拔的样子。
原来温柔的人，不一定是被温室呵护着的花朵，也可以是在风雨里依然能保持柔软与坚强的小树苗。
江叙低头看着怀里的吉他，轻轻摸了摸琴弦上的红绳，心里暗暗想：
以后一定要和他好好相处，做个好朋友，有什么能帮上忙的地方，一定要尽力帮他。
走到宿舍楼下时，余乐乐正好从旁边路过，手里拿着一个粉色的保温杯。看到江叙他们，她赶紧跑过来：
“江叙、李哲，你们怎么在这儿？我从食堂回来，听李哲说要帮同学搬行李，难道就是他？”
她指了指展叶辞，眼里满是好奇。
“是啊，这是我的新同桌展叶辞，我们帮他搬行李上来。”
江叙笑着说，心里莫名觉得开心，好像展叶辞被更多人认识，是件值得高兴的事。
余乐乐赶紧打招呼：
“你好呀展叶辞！我叫余乐乐，和江叙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以后咱们都是同学啦，有什么事也可以找我帮忙！”
她笑得眼睛弯成了月牙，手里的保温杯晃了晃，杯身上的小兔子贴纸也跟着轻轻动。
展叶辞也笑着回应，声音依旧温柔：
“你好乐乐，谢谢你呀。以后麻烦你们的地方，肯定还很多。”
四个人一起往三楼走，脚步声混着槐花瓣落地的轻响，像一首轻快的歌。
江叙走在展叶辞旁边，偶尔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槐花香，心里像被泡在蜜里，甜丝丝的——他忽然觉得，这个开学日，好像比想象中有趣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