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第三十九章：跨越维度的棋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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淤泥像冰冷的巨手，缠绕着、拖拽着江添尘向下沉沦。恶臭剥夺了呼吸的权利，每一次试图在黏稠中挪动身体，都耗费着巨大的体力。左腿的伤口在化学物质的刺激下，如同被无数细小的火焰持续灼烧，疼痛尖锐而持久。
黑暗。彻底的黑暗。只有手腕上那点微弱的光源，在浑浊的泥浆中勉强映出咫尺的范围。
【向左前方，大约四十五度角，下潜……两米左右，能摸到检修通道的格栅。】江叙白的意念传来，依旧冷静，但江添尘能清晰地“听”到那冷静之下压抑的紧绷。他甚至在共感链接的深层，隐约捕捉到一丝属于江叙白自身的、因精神高度集中而产生的神经性头痛。
这家伙……也在硬撑。
江添尘没时间多想，他深吸一口憋在胸腔里的浊气，猛地向江叙白指示的方向扎了下去。淤泥的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挤压着耳膜，冰冷刺骨。他伸出双手，像盲人一样在泥浆中疯狂摸索。
一秒，两秒……肺部开始发出抗议的灼痛。
就在他几乎要放弃上浮换气的时候，指尖终于触碰到了一道坚硬的、冰冷的金属条！
找到了！
他心中一阵狂喜，双手死死抓住那格栅，用尽全身力气试图将它掀开。但格栅似乎被锈死或者被什么东西卡住了，纹丝不动。
【卡住了！】他传递出急促的信息，胸腔因为缺氧而火烧火燎。
【右下角！用力踹！结构图显示那里有个应力薄弱点！】江叙白的回应几乎是瞬间抵达，带着不容置疑的精准。
信任已经无需言语。江添尘立刻蜷起还能发力的右腿，对准格栅的右下角，用尽最后的力气，狠狠蹬踏下去！
“砰！哐当！”
一声沉闷的金属断裂声在水下响起，格栅猛地向下翻开，一股强大的吸力从下方传来！
江添尘猝不及防，连同周围的淤泥一起，被瞬间卷入了黑暗的通道之中！
在江添尘下潜摸索的那几十秒里，江叙白的呼吸几乎是停滞的。他面前的草稿纸上，数据加密算法的最后一部分刚刚完成，但他的全部心神都系于链接那头，系于那片冰冷的淤泥之下。
当感受到江添尘找到格栅的瞬间松懈，又立刻感受到格栅无法打开的焦急，再到最后那猛地一踹带来的剧烈震动和失控的下坠感——江叙白感觉自己那颗一向沉稳的心脏，也跟着经历了一次过山车般的颠簸。
他甚至无意识地握紧了拳头，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直到感受到江添尘虽然狼狈但似乎并无大碍地落入新的通道，他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松开了拳头，掌心留下了几个清晰的月牙形印记。
【情况？】他立刻询问，声音透过链接传递过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微颤。
江添尘重重地摔落在坚硬的、潮湿的地面上，溅起一片水花。他剧烈地咳嗽着，吐出呛入喉咙的泥水，感觉全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但幸运的是，身下是坚实的地面，不再是那令人绝望的淤泥。
他借着手腕光源环顾四周。这里是一条更加狭窄的圆形管道，内壁覆盖着滑腻的苔藓，空气虽然依旧浑浊，但至少可以呼吸。脚下有浅浅的、流动的污水。
【没死。】他喘匀了气，没好气地回应。【这是哪儿？】
【活性化处理区的废弃排污管道。】江叙白快速回答，同时将一幅新的结构图通过意念传递过来。【小心，这里的辐射和生物污染指数可能超标。按照地图，沿着水流方向前进八百米，有一个检修竖井，可以通往相对安全的旧仓储区。】
他的意念顿了顿，补充道：【‘棱镜’的追踪信号在这里减弱了很多，淤泥和管道材质起到了屏蔽作用。但我们时间不多，他们很快会意识到你脱离了冷却池陷阱，重新校准搜索范围。】
江添尘抹了把脸上的泥水，挣扎着站起来。伤腿传来一阵钻心的痛，让他差点再次跪倒。他靠着冰冷的管壁，看向前方无尽的黑暗。
八百米……对现在的他来说，如同天堑。
【知道了。】他咬着牙，开始一瘸一拐地向前挪动。每一步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和沉重的喘息。
江叙白“看着”江添尘艰难前行的样子，心脏一阵阵紧缩。他知道添尘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光是指引路线已经不够，他必须做得更多。
他重新将注意力集中到刚刚完成的加密协议上。不行，常规传输还是太慢，太耗能。在“回响长廊”那种不稳定的信道上，失败率依然很高。
他的目光落在旁边另一张草稿纸上，那是他之前推演“节点”理论时留下的笔记——关于世界壁垒的薄弱点，信息投射的共振频率……
一个更加大胆、甚至可以说是异想天开的念头，在他脑中浮现。
为什么不将数据加密本身，就做成一个“信标”？
利用共感链接的独特能量签名作为“密钥”，将需要传输的数据进行“同频编码”。这样，当数据包通过“回响长廊”发射时，它本身就会与江添尘身上的共感链接产生微弱共振，极大地提高被正确接收和识别的概率！
这就像是在浩瀚的噪音海洋中，为特定的接收者设置了一个独一无二的“灯塔”！
这个想法让他精神一振。但这意味着，他需要再次深度调动共感链接的力量，进行一次极其精密的“能量签名”捕捉和编码融合。
这很危险。对他是巨大的负担，对江添尘也可能造成二次冲击。
但他没有更好的选择。
【添尘。】他再次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决绝的平静。【我需要……再借一次‘力’。这次不是情绪，是我们‘连接’本身的……印记。】**
他尽可能简单地解释了自己的新方案。
【可能会有点……不适。】他最终说道，这个词用得轻描淡写，但他们都明白其中的含义。
江添尘正靠在一个转弯处稍作休息，听到江叙白的话，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近乎狰狞的笑容。
不适？
他经历的“不适”还少吗？
【随便用。】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甚至带着点不耐烦。【只要能搞死那帮混蛋，把我抽干都行。】
话虽如此，当那股熟悉的、仿佛要将他灵魂深处某种东西剥离出去的感觉再次袭来时，他还是忍不住闷哼了一声。
这一次，不同于共鸣测试时情绪的外放，而是一种向内、向更深层次的挖掘。像是一把无形的手术刀，精准地探入他与江叙白之间那根无形的纽带，小心翼翼地提取着某种本质性的“样本”。
这种感觉比单纯的疼痛更令人不安，带着一种被彻底“看穿”的颤栗。他能“感觉”到江叙白的精神力如同最精密的手术仪器，在他的意识边缘运作，冰冷，专注，不带任何杂念。
在这种极致的“被操作”感中，一种难以言喻的信任感却悄然滋生。他将自己最核心的、与另一个世界相连的秘密，完全敞开，交给了对方。
江叙白全神贯注，不敢有丝毫分神。捕捉共感链接的能量签名，如同在飓风中捕捉一缕特定频率的风。他必须极度小心，既要保证提取成功，又不能损伤链接本身，更不能对江添尘的意识造成永久性伤害。
汗水沿着他的鬓角滑落，滴在草稿纸上，晕开了墨迹。他的脸色苍白得像纸，太阳穴处的血管突突直跳，精神力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消耗着。
成功了！
他“抓住”了那缕独一无二的能量特征！
没有丝毫停顿，他立刻将这缕能量特征作为核心参数，嵌入到刚刚设计好的加密算法之中。复杂的公式在脑中飞速流转、重构，一个新的、专属于他们二人的跨维度传输协议，正在以惊人的速度成型！
这不再仅仅是科学，这是融合了他们二人存在本质的、跨越维度的造物！
当最后一个参数落定，江叙白几乎虚脱。他靠在椅背上，眼前阵阵发黑，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但他成功了。
他打造了一把独一无二的“钥匙”，而江添尘，就是那个唯一的“锁孔”。
【准备好了……】他将这个信息，连同着新协议完成的如释重负，一起传递过去。
挖掘的感觉骤然消失。
江添尘晃了晃有些眩晕的脑袋，感觉到链接那头江叙白如同潮水般退去的疲惫和那份成功后微弱的喜悦。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脏污不堪的手，又看了看前方依旧黑暗的管道。
“钥匙”做好了。
现在，该他这把“锁”，去找到那个能插入钥匙的“钥匙孔”了。
他深吸一口带着霉味和辐射尘埃的空气，拖着那条几乎快要失去知觉的伤腿，再次迈开了脚步。
这一次，他的步伐虽然依旧踉跄，眼神却如同淬火的寒铁。
跨越维度的棋局上，将军的号角，即将由他们二人，共同吹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