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8、深陷.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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内部审查的压力如同不断收紧的绞索，高层暧昧的态度和缺乏进展的调查让卓未许的处境愈发艰难。
他知道，不能再等下去了。那个来自美国网站的碎片信息指向了一个疯狂的可能性，他需要验证，需要与那个名为 RT-809 的存在进行一场正面交锋。
他选择了一个地点——第七分局楼顶的天台。
这里足够开阔，远离耳目，并且，他肩头这只仓鸮，此刻正安静地立在那里。
卓未许走到天台边缘，望着脚下城市的灯火。夜风吹拂着他额前的碎发，也吹动了仓鸮洁白的羽毛。
“RT-809。”
卓未许开口，声音平静，却清晰地融入了夜风之中。他没有对着空气喊，而是侧头，看向肩头的仓鸮。“或者，我该叫你别的什么？我们谈谈。”
仓鸮歪了歪头，漆黑的眼睛看着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但卓未许能感觉到，周围空气的流动似乎凝滞了一瞬。
他继续说着，如同在做一个报告：“我知道你来自一个叫‘RP实验基地’的地方。我知道你的编号，知道你的能力可能与仓鸮有关，也知道你可能……并非自愿成为现在这个样子。”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观察着仓鸮的反应。它的瞳孔似乎微微收缩了一下。
“你找上我，一定有你的理由。但你现在的方式——监视，恐吓，甚至用杀人的方式来‘介入’我的生活——这无法解决问题。”
卓未许的声音带着一种冰冷的穿透力，“告诉我，你想要什么？”
就在他话音落下的瞬间——
肩头的仓鸮，突然猛地张开翅膀，却不是飞走。
它的身体在卓未许的注视下，开始变得……透明。如同一个信号不良的全息投影，边缘开始闪烁、模糊、分解成无数细微的光点。
而几乎在同一时刻，在卓未许前方不到五米的天台空地上，空气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般剧烈扭曲、波动。
无数相似的白色光点从虚空中凭空涌现，如同受到无形引力的牵引，飞速凝聚、勾勒——
不到五次心跳的时间。
那个穿着半透明白色雨衣、银白头发、戴着小羊面具的身影，凭空出现在了那里！
而卓未许肩头的那只仓鸮，已经彻底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存在过。
不是变形！
是置换！
卓未许的瞳孔骤然收缩，即使以他的冷静，亲眼目睹这违背物理常识的一幕，心脏也猛地漏跳了一拍！
他明白了！
那只仓鸮，根本就不是一个独立的生物，也不是他变形后的形态。
它是 RT-809 的一部分，一个能量坐标，或者说，一个空间信标。
RT-809 的能力，并非简单的瞬间移动或变形，而是更加匪夷所思的——以世界上任何一只与他存在联系的仓鸮作为空间锚点，将自己本体瞬间“传输”过去。
而原本作为坐标存在的那只仓鸮，则会在这个过程中消散，或者说，其承载的“坐标信息”被本体覆盖、取代。
这就能完美解释一切！
解释他为何能神出鬼没——他不需要移动，他是在切换自己存在的“坐标点”。
解释他为何能精准找到自己——那只一直跟着他的仓鸮，就是一个活的、移动的坐标发射器！
解释他为何能瞬间消失——他是切换到了另一个预设或临时的坐标点，脱离了当前空间！
RT-809 站在原地，小羊面具对着卓未许，看不到表情，但卓未许能感觉到面具后投来的、专注的视线。
“你……很聪明。”
一个声音响起，音色有些奇特，带着点电子合成的质感，却又蕴含着某种真实的情绪波动，直接传入卓未许的脑海，或者说，感知中。“比他们……说的还要聪明。”
他们？谁？
卓未许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看着 RT-809，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
RT-809拒绝回答最关键的问题。
面对卓未许关于目的和缘由的追问，他只是歪了歪头，小羊面具给人一种无辜又诡异的观感。
然后，他用那种混合着非人特质与微妙情绪的语气，反问了一个完全出乎意料的问题：
“卓警官，总是 RT-809 的叫着，多生分啊。”那声音里似乎带上了一丝……戏谑？“要不……你给我取个名字？”
卓未许冰封的表情出现了一丝几不可察的裂纹。
取名字？
在这个他们刚刚正面交锋，他身负嫌疑、处境艰难，而对方是一个能力诡异、行为疯癫、手上沾着人命的失控实验体的时刻，对方却在向他索要一个……名字？
这感觉就像在拆弹专家剪断红线还是蓝线的生死关头，炸弹突然问他喜欢什么颜色的包装纸。
完全不合逻辑，不着边际。
卓未许紧紧盯着那个白色的身影，试图从那小羊面具后，看穿他真正的意图。
如果 RT-809 需要帮助，无论是摆脱制造他的势力，还是解决自身存在的某种问题，在刚才他主动提出交谈时，就是最好的时机。
可他偏偏回避了所有实质性问题，反而用一种近乎……调情般的暧昧态度，提出了“取名字”这种无关紧要的要求。
这态度让卓未许感到一种深沉的无力感。他习惯了分析行为动机，预判对手策略，但 RT-809 的行为模式完全跳脱了这些框架。他不是在博弈，更像是在……玩。用一种常人无法理解的方式和规则，将他拖入一场荒诞的游戏。
“我没有兴趣陪你玩这种游戏。”
卓未许的声音冷了下去，带着警告，“说出你的目的，或者离开。”
RT-809 似乎对他的冷淡不以为意，甚至发出了一声极轻的、类似轻笑的气音。
“目的啊……”他拖长了语调，白色雨衣在夜风中微微拂动，“也许……就是觉得你很有趣呢？卓、警、官。”
最后三个字，他念得格外清晰，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玩味。
说完，他不等卓未许再有任何反应，身体再次开始变得模糊、透明，如同融化的冰雪。无数白色的光点从他身上逸散开来。
而几乎在同时，卓未许感觉到肩头一沉——那只纯白的仓鸮，再次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他习惯的位置上，收拢翅膀，漆黑的眼睛平静地注视着前方，仿佛刚才那场诡异的对话和凭空出现的身影，都只是他的一场幻觉。
置换完成。
RT-809 消失了，只留下那句暧昧不明、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话语，和重新落回他肩头的“监视者”。
卓未许站在原地，夜风吹拂着他冰冷的额角。
他第一次感到，自己面对的，可能不仅仅是一个危险的失控实验体，更是一个……思维逻辑完全异于常人、无法用理性去揣度的、真正的“疯子”。
而这个疯子，似乎对他抱有某种扭曲的“兴趣”。
夜风拂过天台，带着初冬的寒意。卓未许肩头站着重新归位的白色仓鸮，面前却空无一人，只有 RT-809 那句带着戏谑和暧昧的“取个名字”的请求，如同无形的丝线，缠绕在空气中。
理智在警告他，不要配合这种毫无意义的游戏，不要被对方带入不可控的节奏。
但某种更深层次的、连他自己都无法完全理解的冲动，或者说，一种面对完全无法预测的对手时、试图寻找任何可能突破口的策略性妥协，让他鬼使神差地开了口。
他看着仓鸮那双漆黑、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眼睛，仿佛能透过它，看到那个刚刚消失的、戴着面具的白色身影。
声音平稳，听不出什么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既定事实：
“康乐。”
两个字，简单，甚至有些俗气，与 RT-809 那诡异、非人的特质格格不入。
“健康的康，快乐的乐。”
他甚至还补充了一句解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做名词解释。
肩头的仓鸮，在听到这两个字的瞬间，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
它那总是平静无波、深不见底的黑眼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极快地掠过——不是喜悦，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更加复杂的、近乎……怔忪的情绪？仿佛听到了某个极其意外、却又触动了一丝久远记忆的音节。
它微微歪了歪头，盯着卓未许，喉咙里没有发出惯常的“咕噜”声，只是沉默着。
过了好几秒，那种僵硬感才慢慢从它小小的身体里褪去。它重新调整了一下站姿，将面盘转向前方，不再看卓未许。
但卓未许能感觉到，肩头的重量似乎……更沉了一点？或者说，那种无形的联系，因为这两个字的出口，发生了一些微妙的变化。
没有回应。
没有拒绝。
RT-809，或者说，现在被卓未许单方面命名为“康乐”的存在，用沉默接受了这个名字。
一种荒谬的感觉在卓未许心中蔓延。
他给一个可能是杀人凶手、能力诡异、精神不稳定的失控实验体，取了一个寓意“健康快乐”的名字。
这简直是对这两个字最大的讽刺。
但他隐隐有种预感，这个看似无意义的举动，或许……真的撬动了什么。
他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天台。
在他身后，城市的夜空依旧沉寂。肩头的“康乐”安静地栖息着，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依恋主人的宠物。
作者有话说
第38章 深陷.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