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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第 101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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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色四合，苏泽兰坐在窗边，指尖无意识地拨弄着一株风干的药草，目光却时不时飘向院门。
整整一日，萧祈昀都没出现，庭院里只有风拂过竹叶的沙沙声，安静得有些异样。
直到夕阳的余晖彻底褪去，灯笼次第亮起时，那道熟悉的身影才出现在月洞门下。
萧祈昀步履从容，玄色常服上沾着几缕未散的墨香，似乎刚从书房出来。他手里提着一盏素纱宫灯，暖黄的光晕柔和了他略显冷硬的轮廓。
“久等了。”萧祈昀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倦意，目光落在苏泽兰身上时却温软下来，“被太傅绊住了，议了些北疆的粮草调度。”
他走近，自然地伸手拂去苏泽兰肩头并不存在的灰尘，“走吧，盛暄该等急了。”
苏泽兰点点头，起身时衣摆带起一阵清冽的药草气息。他看了一眼萧祈昀略显疲惫的眉眼，没多问，只轻声应道：“嗯。”
两人并肩走在通往盛暄院落的青石小径上。灯笼的光晕在脚下投下晃动的影子，晚风带着初秋的凉意。萧祈昀将宫灯换到靠近苏泽兰的那只手提着，暖光恰好笼住苏泽兰半边身子，驱散了夜风的微寒。
“盛暄他...这次任务真的不危险吗？”苏泽兰忍不住低声问，声音在寂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
他想起昨日盛暄拍胸脯保证的样子，心里却总有些不安。
萧祈昀的脚步未停，侧头看了他一眼，昏黄的光线下，苏泽兰微蹙的眉头清晰可见。“肃清商道残匪，有盛炽亲自压阵，算不得大阵仗。”
他声音平稳，带着安抚人心的力量，“只是路途辛苦些，风沙大。”
苏泽兰稍稍松了口气，指尖无意识地绞着袖口：“那就好...”
萧祈昀的目光在他绞紧的手指上停留了一瞬，没再说话。光影摇曳，两人的影子在石径上拉长又缩短，沉默中流淌着一种无需言明的默契。
转过回廊，盛暄那间灯火通明的院子已在眼前。
石桌上铺着青布，摆着几碟清爽小菜，正中是那坛泥封刚启的梨花白，清冽的香气混着晚风，丝丝缕缕地散开。
盛暄早换下了铠甲，一身利落的暗红劲装，衬得眉宇间意气风发。他拍开泥封，琥珀色的酒液注入青瓷杯，映着跳跃的烛火：“来来来！尝尝！这可是我从老酒鬼那儿磨来的！”
苏泽兰坐在石凳上，月白的衣衫被灯火染上一层暖黄。他端起酒杯，指尖摩挲着冰凉的杯壁，看着盛暄兴奋地给自己满上，又转向萧祈昀：“喏，你的。”
萧祈昀一身玄色常服，坐在光影稍暗处，指尖闲闲地转着一个空酒杯。他接过盛暄递来的酒壶，没给自己倒，反而先给苏泽兰的杯子添至七分满，动作优雅从容。
“少喝些，这酒后劲足。”声音温和，眼神却像在丈量苏泽兰的醉意边界。
“知道啦知道啦！”盛暄浑不在意地挥手，仰头就灌下一杯，满足地哈了口气，“泽兰，你也尝尝，真的香！”
苏泽兰看着盛暄亮晶晶的眼睛，抿唇笑了笑，小心地啜了一口。清甜微辣的酒液滑入喉咙，带着梨花的芬芳，确实好喝。他点点头：“嗯，很香。”
“是吧！”盛暄更得意了，又给自己满上，话匣子也打开了，从这几天的校场趣事说到盛炽的严苛，眉飞色舞。烛光跳跃在他年轻飞扬的脸上。
席间，萧祈昀很少动筷，只偶尔啜一口酒，目光大多时候落在苏泽兰身上。
他看到苏泽兰在盛暄的鼓动下，又小口喝了两杯，白皙的脸颊渐渐染上薄红，像初绽的桃花瓣。那双清亮的眼睛也蒙上一层水汽，看人时带着点不自知的懵懂。
“泽兰，你脸红了！”盛暄指着苏泽兰的脸，哈哈大笑，声音洪亮却带着点含混，“是不是酒太烈了？你看我就没事！”
他拍着胸脯，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动作却比之前慢了些，手微微有些抖，酒液洒了几滴在桌上。
苏泽兰下意识摸了摸发烫的脸颊，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是...有点热。”
萧祈昀唇角微勾，拿起酒壶，又给苏泽兰添了半杯：“梨花白性温，暖身正好。”他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易察觉的诱哄，“再喝半杯，无妨。”
苏泽兰看着那半杯晶莹的酒液，又看看萧祈昀温和却不容拒绝的眼神，犹豫了一下，还是端起来慢慢喝了。
酒意似乎更上头了，他感觉脑袋有点晕乎乎的，看烛光都带上了重影。
盛暄已经喝得兴起，拍着桌子开始哼起不成调的歌，声音洪亮却有些含糊。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想去拍苏泽兰的肩膀，脚下却一个趔趄。
萧祈昀眼疾手快地扶住盛暄的手臂，顺势将他按回座位：“盛暄，你醉了，知道你酒量好，也莫要贪杯了，明日还有正事要干呢。”
他声音平静，这话听着是劝诫，却更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盛暄虽未醉倒，但已到了极限。
盛暄猛地抬起头，似乎想反驳，但眼神涣散了一瞬，最终只是含糊地“唔”了一声，身体又软软地靠回椅背，半眯着眼，不再说话，只是呼吸变得沉重了些。
他还没完全醉倒，但显然已经不胜酒力，沉浸在一种半梦半醒的微醺状态里了。
院子里安静了许多，只剩下晚风吹拂树叶的沙沙声，和烛火偶尔爆开的噼啪轻响。
萧祈昀的目光扫过趴在桌沿、半眯着眼、呼吸沉重的盛暄，又落回苏泽兰泛红的脸颊和迷蒙的双眼上。
他并未立刻起身，而是侧过头，对着阴影处低声吩咐了一句：“扶少将军去休息。”声音不高，却清晰沉稳。
候在廊下的两名仆从立刻悄无声息地上前，动作熟练地扶起意识模糊的盛暄。
盛暄含糊地嘟囔了一声，似乎想挣扎，但终究抵不过酒意和仆从的力道，被半搀半扶着带离了院子，脚步踉跄却并未完全倒下。
看着盛暄的身影消失，萧祈昀这才缓缓站起身，绕过石桌走到苏泽兰身边。身影笼罩下来，带着淡淡的沉水香和一丝酒气。
他俯身，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危险的磁性：“他醉了。”
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泽兰的耳廓，“你...也差不多了吧？”
苏泽兰想摇头，却感觉脑袋沉重得抬不起来，迷迷糊糊地抬眼，只看到萧祈昀近在咫尺的深邃眼眸，里面翻涌着他看不懂的、浓稠如墨的情绪。
“我...”苏泽兰刚开口，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绵软。
萧祈昀的指尖轻轻拂过他滚烫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抗拒的意味：“夜深了，该回去了。”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苏泽兰微张的、带着酒渍水光的唇瓣，喉结微动，声音更沉了几分。
“我送你。”
苏泽兰感觉到一只手臂稳稳地环住了他的腰，将他从石凳上带了起来。他无力地靠在那个坚实的胸膛上，鼻尖萦绕着熟悉的沉水香和一丝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气息。
“站稳些。”
萧祈昀的声音在苏泽兰耳边响起，低沉而带着一丝命令的口吻，手臂的力道微微收紧，支撑着苏泽兰摇摇欲坠的身体。
那环在腰间的手掌温热有力，隔着薄薄的衣料传来清晰的触感，既是支撑，也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
苏泽兰本能地想要站直，但双腿软绵绵的，像踩在棉花上，只能更依赖地靠在萧祈昀身上。他含糊地“嗯”了一声，脑袋昏沉沉的抵在萧祈昀的肩头。
萧祈昀低头看着怀中醉软的人，月光勾勒出他唇边一抹得偿所愿的、深不见底的弧度。
他没有立刻迈步，而是稍稍停顿，让苏泽兰适应一下站立的姿势，同时也让这份亲密的依偎在寂静的院子里多停留片刻。
晚风吹过，带着凉意，却吹不散两人之间升腾的、带着酒香的暖昧气息。
“走吧。”萧祈昀终于开口，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许，但环在苏泽兰腰间的手臂没有丝毫放松。
他带着苏泽兰，缓缓转身，朝着院门的方向迈开步子。
苏泽兰几乎是半倚半靠在萧祈昀身上，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踩在云端。萧祈昀的步伐沉稳而缓慢，耐心地配合着苏泽兰踉跄的脚步。
苏泽兰能感觉到萧祈昀胸膛的起伏，听到他沉稳的心跳，混合着自己有些紊乱的呼吸。
那极具侵略性的气息似乎更浓了些，包裹着他，让他无处可逃，也不想逃。
萧祈昀低头看着苏泽兰几乎要合上的眼帘，他收紧手臂，将人更紧地揽向自己，几乎半抱着他前行。
唇角的弧度更深，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涌的墨色情绪几乎要将怀中人彻底吞噬。
夜风带着凉意，迎面吹来，拂过苏泽兰滚烫的脸颊和脖颈，带来一丝短暂的清明。
他混沌的思绪似乎被吹散了些许，脚步也略微稳当了一些。
苏泽兰下意识地挺了挺腰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狼狈。
月光如水，洒在寂静的庭院。两人沉默地走着，只有衣料摩擦的窸窣声和苏泽兰偶尔不稳的呼吸声。
萧祈昀感受到怀中人似乎找回了一点力气，支撑的力道便稍稍放松了些，但手臂依旧稳稳地环在苏泽兰腰间，像一道无声的屏障。
终于回到苏泽兰的院子。
萧祈昀推开房门，扶着苏泽兰在窗边的圈椅上坐下。椅子铺着软垫，苏泽兰坐下去时，背脊下意识地挺得笔直，双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膝上，眼神虽然还有些迷蒙，但努力聚焦着看向前方，看起来竟有几分平日里清冷自持的模样。
萧祈昀看着他这副努力维持端正的姿态，眼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还有一丝……或许是失望？他以为那阵冷风确实吹散了不少酒意，苏泽兰已经缓过来了。
“坐着别动。”萧祈昀低声嘱咐，转身去小厨房。那里常年温着热水，他很快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醒酒汤。
色清亮，散发着淡淡的陈皮和山楂的香气。
萧祈昀将汤碗递到苏泽兰面前：“喝点这个，会舒服些。”
苏泽兰眨了眨眼，似乎在努力理解这句话。
他点点头，动作缓慢却带着一种刻意的郑重，伸手去接碗。
指尖触到温热的碗壁时，他微微瑟缩了一下，但还是稳稳地接了过来，至少他自己这么觉得。
他低头，凑近碗沿，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气，然后试图喝一口。
然而，那汤匙仿佛有自己的想法，在苏泽兰的唇边轻轻一磕，几滴温热的汤汁便溅了出来，顺着他的下巴滑落，滴在月白的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
苏泽兰毫无所觉，继续专注地“喝”着。
他抿着唇，汤匙却总也对不准位置，琥珀色的汤汁一半进了他的嘴，另一半则沿着嘴角、下巴，一路蜿蜒流下，洇湿了衣襟，甚至有几滴落在他规规矩矩放在膝上的手背上。
萧祈昀原本带着一丝温和弧度的唇角瞬间僵住。他瞳孔微缩，看着眼前这堪称“惨烈”的喝汤现场——苏泽兰坐得笔直，神情甚至带着一丝努力后的严肃，仿佛在进行一项庄重的仪式，可那动作却笨拙得像个第一次学用汤匙的孩童，汤汁撒得到处都是。
直到苏泽兰终于放下碗，还下意识地用舌尖舔了舔沾着汤汁的嘴角，露出一个带着水光的、懵懂又满足的微笑。
“...甜的？”那眼神纯粹得像山涧清泉，却又带着明显的醉意朦胧。
萧祈昀：“……”看着苏泽兰衣襟上、手背上湿漉漉的痕迹，再看看那张努力维持清醒却写满迷糊的脸，这才明白——冷风只是吹走了表面的热度，这人根本就是醉得厉害，刚才那副端正的样子，不过是醉鬼最后的倔强罢了。
一股强烈的、混合着无奈和某种难以言喻的柔软情绪涌上心头。
萧祈昀无声地叹了口气，认命地走上前，从袖中抽出一方干净的素帕。
“别动。”他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和无奈，俯下身，用帕子轻轻擦拭苏泽兰下巴和颈间黏腻的汤汁。
苏泽兰乖乖地坐着，任由萧祈昀动作，只是那双迷蒙的眼睛，依旧一眨不眨地望着近在咫尺的人，带着全然的信任和一丝不自知的依赖。
帕子轻柔地拂过下巴，沾走了黏腻的汤汁。萧祈昀的动作专注而细致，指尖隔着柔软的布料，能感受到苏泽兰颈间皮肤细腻的温热。
就在帕子擦到颈侧时，苏泽兰突然眨了眨眼，盯着萧祈昀低垂的侧脸，月光和烛火在那轮廓分明的线条上投下柔和的光影。
也许是酒意上头，也许是此刻的静谧太过惑人，苏泽兰毫无预兆地开口，声音带着醉后的绵软和一丝孩子气的直白：
“祈昀殿下...”他轻轻唤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在确认什么。然后，他微微歪了歪头，眼神迷蒙却异常专注地凝视着萧祈昀，唇角弯起一个纯粹又毫无防备的笑容。
“...真的很好看，好喜欢”
空气仿佛瞬间凝固了。
萧祈昀擦拭的动作猛地顿住。帕子停在苏泽兰的颈侧，指尖甚至能感受到对方脉搏细微的跳动。
他抬起眼，猝不及防地撞进苏泽兰那双清澈见底、却又因醉意而蒙着水光的眸子里。那里面没有一丝戏谑或恭维，只有纯粹的、近乎天真的欣赏，像在陈述一个再自然不过的事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