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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噩梦 ...

  •   深夜,芒卡村陈箬的新家里。
      一顿饭暂时的喘息救不了她,陆怀远走后她还是伴着手疼一件件擦拭保存了全家的遗物。
      而现在,最后的遗物也睡了,万籁俱寂,陈箬在睡梦中蜷缩着,眉头紧锁。
      她站在村口那棵大青树下。一边是穿着警服的父母,他们微笑着,向她张开双臂,身后是祥和、劳作的村民,阳光灿烂。另一边是浓稠的、冰冷的黑暗,散发着安全与隔绝的气息。
      她向父母跑去,可每一步,脚下的土地都变成沼泽,将她向下拖拽。村民们友善地朝她招手,可他们的脸在阳光下模糊不清,仿佛在说,“看啊,这就是英雄的女儿,她属于这里。”
      “不!我不属于!”她在梦里嘶喊,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父母的影像开始消散,带着悲伤和不解。那片黑暗却向她涌来,温柔地包裹住她,一个冰冷的声音在她心底响起,“他们选择了这里,抛弃了你。恨吧,恨才是你应得的。”
      陈箬猛地醒来,冷汗浸湿了额发,好痛,她甚至不会再像之前做噩梦一样突然坐起来了。
      这一副破骨头暂时失去了那样突然发力的灵敏。
      胸腔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又胀又痛。
      她知道,岩伯是好人,王阿婆是好人,每一个村民都是无辜的。
      她的大脑清晰地分析着,“爸爸妈妈是英雄,他们守护这里是伟大的。我应该爱这里,我应该把这里当成家,继承他们的遗志……”
      可是,另一个声音,那个从爆炸的巨响和永恒的寂静中诞生的声音,在尖叫。
      “那我呢?!我的八年呢?!我失去的一切呢?!谁又来守护我?!”
      理性与情感在她的颅内厮杀,像两股巨力要将她撕裂。
      眼泪毫无预兆地决堤。她张着嘴,像离水的鱼,拼命想呼吸,却只发出破碎的气音。喉咙旧伤被牵动,如同被烧红的铁钎贯穿,剧痛让她眼前发黑。
      她开始干呕,身体剧烈地痉挛,胃里空无一物,只有苦涩的胆汁涌上喉头。每呕一下,喉咙和腹腔都承受着新一轮的酷刑。
      生理上的剧痛,奇异地暂时压制了心里的风暴。
      她瘫软在冰冷的床板上,像一具被掏空的躯壳。眼泪还在流,但内心的声音变得清晰而冰冷:
      “看吧,陈箬。”
      “你恨这片爸爸妈妈用命守护的土地,你恨这些淳朴无辜的人。”
      “你是个心胸狭隘、忘恩负义的坏孩子。”
      “所以,你活该痛。”
      “这痛,就是对你的惩罚。”
      她甚至在这种自我定罪中,找到了一丝扭曲的平静。仿佛承受了这□□的惩罚,她内心的“恨”就得到了暂时的救赎,获得了存在的许可。
      她拉过被子,将自己紧紧裹住,重新蜷缩起来。在身体一阵阵的余痛中,她带着“我是个坏孩子”的结论,沉入更加疲惫、也更加黑暗的浅眠。
      窗外,芒卡村的月光依旧宁静地洒落,照拂着这片被英雄鲜血浇灌的土地,也照拂着英雄后代那千疮百孔、正在自我惩罚的灵魂。
      她因哭泣引发的干呕,喉咙像被砂纸反复摩擦;描写植皮后疤痕在阴雨天发出的刺痒,如同无数蚂蚁在啃噬旧伤。
      “为什么是我?”
      “牺牲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如果守护世界的代价是摧毁一个家,那这守护是否本身就成了另一种暴力?
      陈箬拿来床头柜的白萝卜蜂蜜饮润了润嗓子,想继续睡见见爸爸妈妈,却再也睡不着了。
      失眠的她在反复拉扯中,心是苦的,只能偶尔被饮料甜一下。
      她有点心虚,[狗书记明天早上也会来做饭吗?太亏了吧,要付钱吗?抚恤金蛮多的但...]
      [狗书记眼见的要死,明天被看出来有黑眼圈会不会被叨叨?化妆吗?这里没有化妆品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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