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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感情升温?祝安远行提上日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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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山。
苑山靠近苑水,都是些不废脑力的名字,但也精致得可爱。
但是苑山并不出名,相比起更远处的璐山。璐山磅礴大气,景致也更多更美。苑山只是凑着苑水的名字,才不算被人们遗忘。
祝安从没来过,但也知道这里人烟稀少。
下马车时,正处在一个院子里。院子很小但别致,空气中弥漫着香味,似乎还有木鱼的声音。“咚咚”的清脆声响,似乎和心跳一致,化解了所有杂念,人也像是被洗尽了纤华,回归了一种质朴而本真的状态。
这里是一个充满禅意的地方。
祝安正瞎转悠时,易来笙从一间屋子里出来。他眉宇间有一丝坚定。
“走吧。”
“去哪儿?”祝安匆匆跟在他后面,忙询问,却没有得到回应。
易来笙放缓了步伐,似乎是在等祝安。
“前面。”易来笙语调忽地飘渺了。
听起来像孩童找到的秘密场所,充满了挑战性。祝安心头就回荡着一种惴惴不安怕被发现的奇妙感觉,这种感觉从未有过。
易来笙停了步伐,祝安这才发觉一路的神思飞扬已错过了路上的风景。
从易来笙身后探了出来,却看见了满片树林的花朵。花瓣粉白,边缘带着一溜儿粉黄色,娇娇嫩嫩的模样。但祝安深谙,这个季节的花,都不是金贵的主儿。不仅树上是,遍地也都是花瓣。祝安下不了狠心踩在花瓣上,但易来笙却直直地踏了上去。
“诶,别乱踩啊。”祝安有些气恼,但唤不回来,也只有作罢,按着他的脚印小心翼翼地向前走。
四围是绸缎般的花瓣,身上裹了醺醺的味道,风轻抚,还有飘散的花瓣落下。倘若不是带着嫩黄色,祝安甚至会觉得是雪的覆盖。每个女孩子心中都会回荡这样一种梦境吧,人似乎在幻境,一切却又真实存在着。这里浪漫而温暖,是一个浓稠得化不开的梦。
祝安不知觉地走的很慢很慢,时间被柔柔地拉长拉长,直至感觉不到它的存在。
易来笙就在时间的尽头含笑等着。就如同,他一直站在那里,含笑望着祝安。
祝安心跳快的可怕,似乎带动了整个血液,脉搏,身体的共振。
理智让她平静地走到易来笙身边,一起坐在一块石头上。他身上是清爽的青草味道,自己身上则是花香。
——真是绝配啊。
祝安突然这么想。
她低头,易来笙的靴子上沾染了花瓣和嫩白的花汁。花朵此时落魄而困窘,更惹人恋爱。
“竹生,你看你靴子上。”
易来笙低头看。沾了些尘土,有些脏了。
“你看你踩的花。”她有些气恼。
易来笙淡笑,“化作春泥更护花。我倒是干了件好事呢。”
祝安鼓着腮帮,不想搭理他。
“你知不知道,我向来不是什么怜惜花草的人。”他似乎意有所指。
他看着祝安不再有反应,继续说道,“除非,是我喜欢的。”他看见祝安用手堵住耳朵,轻轻笑了一声,“恰好我身边就有自己喜欢的,也没必要喜欢这漫天遍野的花了。”
祝安知道,堵耳朵并没有用,该听见的一句都少不了。从面颊开始,脸一寸寸变红,直至蔓延到耳尖。整个人都裹挟在一种粉嫩的红中,娇俏可人。
“祝安呐,我说我喜欢你,你有没有听见。”易来笙今天一直腆着脸皮,丝毫不理会自己的颜面。
“......”
风把很多东西都吹得烟消云散了。
“我不是想让你今天做出什么决定,那太不现实了。”易来笙过了一会儿慢慢道。“只是,我知道你要离开京城,我就很害怕。因为你一旦离开,我就觉得会永远失去你。”他自嘲着,“可笑吧,我打过仗,杀过人,却害怕你。”他从树上摘了片叶子,慢慢地看。“祝安,我不求你把心给我,但至少给我机会。你把心留着,好吗?”
他语气很淡,像是冲泡过三次的花茶,却有余香。他的语调有些卑微,却分明让人察觉他的高大。
沦陷,就在一念之间。
“我刚见到你时,你猜我想些什么?”祝安没有正面回答。
“你说。”
“我在想啊,这辈子再也不想看见你这种人了。你虽然体型健硕,威武高大,但心里的弯弯绕绕,不比那些文官少。”
在易来笙惶恐的当口,祝安又说话了。“然后呢,又见到你了。一次次的,总是有事情和你,和我分不开。碰巧我有了个哥哥,又和你很熟。”祝安继续说着。“我那时候就觉得,我这一生,恐怕和你永远牵连着了。”
易来笙没觉得祝安说了什么重要的话,但心脏硬是不争气地跳动剧烈。
“你说呢,竹生。你说我该如何?”
易来笙不说话。他根本不清楚祝安的真实目的与想法。他不敢乱开口。
“昨天,你像个孩子一样。我突然有种想照顾你的想法,就那么一个瞬间。但是我分不清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心疼。”
“祝安……”
“你站在花的尽头,就像站在时间的末路。”祝安又道。她垂下眼睑,密密的睫毛遮住棕黑的瞳仁。“你知道吗,易来笙,我觉得你等了好久好久了。”
“你别等我了。”祝安冲着他笑,难得露出贝齿,“易来笙,换我等。”
似乎她什么都没有说。易来笙耳膜涨涨的,还嗡嗡作响。心脏却满溢而温软,汩汩清流环绕着一般。
人生再没有更大的幸事了。他想。
很久,易来笙站起身来,伸手示意祝安起来。祝安犹豫了一会儿,轻轻把手覆盖在他的手上。指尖微凉,却可以感受到他滚烫的温度,还有他的脉搏。沉稳而有力,却迅速。
“我们上去看看。”
走到山顶,俯瞰花林的滋味和身处其中是不同的。身临时,只是觉得美;而俯瞰,更有一份壮观。其实不论俯瞰什么都是这样,跃然顶端的滋味的确不错。或自然或人文的景观在天神的指导下,变得奇妙。
就像这片花林,层层叠叠,仿若淡白粉黄的海。风吹拂时,还有浪花涌动,直至将一捧清浪推到天际。
“我很开心,我不是一个人在踽踽。”易来笙突然说。他取出一个精致的布袋,里面是一个玉镯子,碧绿清透,漂亮的很。
“这是我娘的,现在我给你。”他有些郑重。
祝安刚想拒绝,却被他拦下。他亲自取了出来,套在祝安手腕上。白皙的皮肤配上碧绿的玉石,竟绝妙至极。
“好看。”易来笙反手握住祝安的手,在她手心轻轻啄了一口。那个吻有些潮湿温暖,却在皮肤上像烙过一样,滚烫的。
祝安指尖有些微颤。
“既然给了,就别再还给我。除了你,我也不会给别人。”他微抿着嘴唇。
“知道了。”祝安也笑,眼神久久地凝结在四围的花草上。脸颊却凝滞着褪散不去的粉红。
易来笙突然抓住祝安的手,快速地拉她隐进林子。树木繁茂的可爱,直把人遮的严实。
“怎么了?”祝安轻声问。
易来笙噤声,朝一个方向呶了呶。
小径末处,赫然有两个身影,朝着山顶走。其实这并不奇怪,那怪异的是那二人,一个是吟鹤,另一个是刚出宫的公子尹昼!
他们两个?
祝安转头看了眼易来笙。易来笙轻轻摇头,并示意她不要动。
山顶本应该极冷,但此时祝安却热的很,心脏的跳动跃出原本的频率。
“公子,祝我们一帆风顺。”吟鹤这样说着。
“会的。”估摸是公子尹昼了,祝安还真是第一次听他讲话。声音和人也类似,似乎很悦耳,但若有似无的带着阴冷气息。
祝安很费劲地从枝杈间望去,他们身影模糊,但似乎公子尹昼更加高傲一些。也不是,只是觉得,尹昼是位高者。
“这里看京城,真是一览无余啊。”吟鹤忽地有些慨叹了。
“会当凌绝顶。”公子尹昼又道,“时候不早了,我出门太久会被怀疑。你自便吧。”
“好。”
脚步声远了,仿佛没来过。
“他们?”易来笙喃喃。
“我有种莫名的感觉。尹昼似乎是位高者?”
“若是这样……”易来笙自言自语,“李贵妃?六皇子?”
祝安见他自说自话,也随口说了一句。“公子尹昼不是什么纯善之人。他的目的不会这么简单。”
“我赞同。”易来笙有些烦恼。
“大皇子,呵,你的选择很大胆。”祝安冲着他笑,有些挑衅的意味。
“不然如何?你说说看,或许我会采纳你的建议。”
“别,”祝安起身,掸去身上的尘埃。“你的选择不错,很智慧。”
易来笙没有回应她。
他只是在思考一点。自己的选择,任何一个人都应该觉得大胆,或者愚笨。但祝安的看法却像始终是大皇子一样,没有异议。易来笙不会认为是祝安对他的感情之深,对他信任至此。估计另有一番研究呢。
难道是她算出什么了?
但国师在她出边塞时,曾经有异样的担心,估计是觉得自己徒弟的水平不够。那算出来的难道是国师?但倘若真是国师,更不应该告诉她才对。师徒一场,尽管缘浅,但一日之师终生为父。寻常人都知道不能随便透露天机。不仅如此,也会给祝安白添苦恼。那么祝安她,从何处觉得大皇子?
看来什么时候要听听她的想法。
“放心。”祝安见他不说话,以为他烦恼刚刚的言论。
“不。你做的很好。”易来笙冲她笑了一下,牵住她的手沿着石阶向山下走。
什么做的好?我做了什么吗?祝安心里惊诧,怀疑他的言行。但手心传来的温暖却很快让人转移注意力,山里的空气凉凉的,却舒服而清新,没有世俗的嘈杂。人仿佛愿意永远融于自然之中,再也难以割舍。
冬天好像就这么离开了。
祝安登上马车,拨开竹帘,仔细看着外面。山里都春花烂漫,更何况京城内呢。
“唉。”哀由心生,祝安叹了一声。
“怎么了?叹气呢。”易来笙正进来,身后跟着揽玉。
“我倒不知道你把揽玉带来了。”祝安惊异。
“我可不是什么毛糙之人。”易来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慢慢喝着,“你还未出阁,得注意闺誉。”
“我又不是那些大家闺秀。”祝安嘴硬,心里却暖意融融,嘴角都有些不自觉的扬起。
易来笙抬头扫了她一眼。“别胡乱叹气。有什么心事讲出来,憋在心里不好。”
“得了”祝安笑道,“随口的叹息,你还当真。”
“不论你干什么我都当真的。”
祝安白了他一眼。“不过想想年华易逝,也是催人疲惫。”
“多休息,少想些烦恼的事情。”易来笙话语关切,“揽玉,叫你家小姐多歇着。”
“欸。”
祝安凉凉地看了他们一眼,右手托腮支在横架上。若是国师,早会笑斥自己吧。“小小年纪就叹气,等到我这个年纪还得了?”祝安仿佛能听见他吹胡子瞪眼的模样。
真是怀念呢。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会遇到哪些人,是否会注意着身体,是否会记挂着京城。祝安就是这么嘴硬的人。离开的时候以为什么事情都不会有,生活和未遇见国师之前一样。不去承认国师给自己带来的点滴;其实不然,时间更像是酒而不是水。酒越酿越浓,水越冲越淡。一直都没有好好教他一声师父,想想实在是遗憾。
易来笙见了也不点破,或者根本不清楚祝安的神游太虚幻境。
马车缓慢平稳地停在晏家的后院,晏则听了动静急忙赶出来。
“你们到底跑哪里去了?”他气急。“寻你们半天。”
易来笙拍拍他肩膀,不语。
祝安更是越过他,回屋去了。
“你这丫头——”晏则又转向易来笙,“易来笙,你别把我妹妹带坏了。”
“是,将军。”易来笙故意挑笑。
祝安知道自己可能不久便会出去,去到一个陌生的地方。对于那些和自己潇洒过的朋友,挂念更多。不论如何,得让他们不能站错队才行。祝安暗暗想着,倏忽便又咧嘴笑了。他们的名门望族自有打算,凭什么听自己的?
罢了,让她们随遇而安吧。薛家,毕竟是皇族,怎么也不会打压的;庄家前些日子经历了些风浪,他们怕是会持中庸之道,养精蓄锐。
本收拾好的笔墨也尽数收好,放回了柜子里。祝安突然就觉得伤感,等到自己要走了,才发现生活过的地方没有人记挂你。
来时孤独,去时亦然。
指腹摩挲着长虹匕,上好的玄铁被手指摆弄得光滑而发亮,柄底镶嵌的小块玉石也极润泽而温暖。鞘上的繁复古朴的花纹丝毫没有损害它的气概,反倒是威望起来,像老者有足以傲视群雄的气势。匕首估计是喝过血的,冷到极处露出彻骨的冰蓝。似是斜睨的眸子,不带任何感情。祝安曾试过手,匕首快的令人咋舌。
手掌一翻,匕首便被收进袖笼里。祝安慢吞吞地起身,凝视着院落里那棵正开花的木棉。木棉正盛,火红的炙热。春意的冷峭都被濡湿了,裹上浓烈的气息。红的像血。
年年岁岁花相似。
祝安久视着,并不出神,但一直屏息。
或许,过了今朝,再没有机会给自己赏花吧。
或许,今朝是自己能用闲适而温柔的眼看一窗盛景。过了今天,也许生活会忙碌,甚至连远离也是一件排上日程的事情。
祝安垂头笑,笑到孤独都榨成汁,沿着脉络行走。
“祝安?”晏则的声音。“你一个人傻乐什么呢!”
祝安回过神,“怎么?”
屋内点着烛火,很暖。晏则的声音被烛光盖住了,模糊但温和。“竹杭和我发现一件事情。”
祝安恍恍惚惚地回过神,自己竟然不知觉地神游了。“什么事?”
“有人通敌。”
“通敌?”祝安咬字,像是面对生疏的词字。“通,哪里?”
“胡人。”
“胡人?”祝安握茶杯的手垂了下来,指尖一下一下敲击桌面,这个习惯也不知随了谁。“你们要我干什么吗?”
“没错。”晏则有些愧疚地开口。“我只是希望你可以…”
“去北方?”祝安插嘴。
“不。”晏则顿了顿回答,“依旧是南岭,但希望你能帮我们看着苗寨。”
“看着苗寨?你真胆大。”祝安有些质疑。丝毫没觉得话题已经离通胡人很远了
“不,我只是,”晏则手足无措,赶紧喝了口茶缓解自己的尴尬,“只是觉得没有比你更适合的人选了。对于你,我们可以无条件信任。”
“好。”祝安直视晏则的淡色眼眸,回答。“我知道保家为国一直是你们的理想,也是父亲的。虽然我不赞同愚忠,但这个愿望我可以满足。”
“谢谢你,祝安。”身后忽然传来熟悉的嗓音。是易来笙。
“别着急谢我。我哪里知道该如何去做。”
“谢谢。”易来笙好似没听见,又重复了一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