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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未知、你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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拖着沉重的身子,回到房间。门还没关紧,老板娘就来叫她。
“若溪啊,明日绿杨烟的张公子寿宴,你可别忘了啊。”
“张公子的寿宴上个月不是已经过了吗?”
“什么上个月,是明天!你这孩子,想那个柳公子想疯了吧?好好准备啊,明天别出岔子。”老板娘说完好心的替周若溪关上房门。
周若溪越想越糊涂,她真的记得张公子的寿宴是在上个月,宴会上她还唱了一首曲子。怎么会又变成明天了呢?而且刚才老板娘的第一句话,好像上个月寿宴的头一天她也是这么说的……
“小曦!”周若溪冲房里喊。
“娘亲!”路消曦跑出来到她面前。
“娘亲问你,今天邮差有没有来过?”
路消曦摇摇头,“不曾来过。邮差上一次来,是送爹爹到京城写的第一封信的时候。”
“那你还记得,邮差上一次来,是多久之前的事?”
路消曦歪着脑袋想了想,“好像是……半个月以前吧。”
一个月以前……从玉树长街到京城要走上半个月的时间,车马不停歇的走。柳清是到达京城的几天之后写了第一封信,半个月以后周若溪收到了信件。现在是半个月以后,也就是柳清离开的一个月之后。可是第二封信是在他离开的两个月以后收到了。
这么说来……时间倒流了?
周若溪的思绪光理清这条线已经很头大了,现在得出结论还是时间倒回了一个月。
树枝上的小姑娘真的是神?
路消曦看着娘亲一脸想不明白的样子,灵光一现,“娘亲!我去找林寻哥哥!待会你去後霆花那儿来接我,我们去买糕点好不好!”
周若溪被扯回眼前,点头说好。
在房间里坐立不安的周若溪,心中满是忐忑。路消曦才出门没多久,说是要去後霆花下等她。可周若溪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心里七上八下,像被一根无形的线牵着,无法平静。
比她提前到後霆花下的,还有一个人——那个全身被黑色包裹住的小姑娘。她静静地站在那里,像一抹夜色中的影子,神秘而安静。
四下无人,小姑娘专注的盯着周若溪。
“你在等我吗?”周若溪问。
小姑娘点点头,伸出手示意她过来。
周若溪提心吊胆地走过去,靠近一些才第一次看清小姑娘的眼睛。那双眼睛清澈无瑕,仿佛能看透一切,却又纯净得像初生的婴儿。周若溪心中一震,甚至觉得这小姑娘或许真的是神。
无比平静的街道突然刮起一阵风,带动起树叶和小姑娘手上的铃铛。铃铛声清脆悦耳,像一串跳动的音符。周若溪闻声看去,心中一惊——这串铃铛,怎么和自己挂在路消曦手上的一模一样?
小姑娘察觉到她的目光,立刻放下手臂,将铃铛遮住。没戴铃铛的手掏出一只箫,背过身去,开始吹奏。箫声悠扬,像一缕轻烟,缓缓飘散在空气中。
“真好听……”周若溪不由自主地闭上双眼,沉浸在那美妙的旋律中。
那一刻,她看到了柳清。他住在京城郊外一座小镇的宅子里,宅子很小,除他之外,只有一个管家相伴。
“若溪?”
柳清的声音传来,带着几分惊讶与欣喜。
她睁开眼,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竟然站在柳清宅子的大门口。
“我怎么在这里……”
显然她没有想明白自己怎么在一个闭眼的瞬间到了这里。
还没来得及问一问、看一看,她就被一个温暖的怀抱紧紧包裹。
“傻子,你抱的我好痛啊!”
“若溪,我好想你啊。真的真的好想你啊。我没想到你会来找我,真好。”
这下,周若溪终于明白了——她是真的到了柳清的面前,真实的、活生生的柳清,不是幻觉,也不是梦境。
那个小姑娘,真的是神。
周若溪赶忙推开柳清,语气急切:“既然这样,那你快跟我走吧!”
“走?去哪儿?”柳清有些茫然。
“回玉树长街啊!你留在这里的话,很快朝廷内乱,你也会受牵连的。”
柳清垂下眼眸,“我不能跟你走。”
“为什么?”你疯了吗?明知自己会死,还要留在这里干嘛,等死吗!
柳清说:“我知道我会受到牵连,我也很想逃命。可是如果走了,这座镇子的人都会死。我是他们父母官,我逃走了,死的就是他们。可换成我一个人死了,他们都可以活。”
周若溪留了下来,留在柳清身边。
时光仿佛回到了两人初识的时候。
柳清是周若溪众多仰慕者中的一个,为了见上心上人一面,他到处替人家写字挣钱。也是这份真心,打动了周若溪。
晚风轻轻带走初春的凉意,月下花前,两人对坐,酒一壶,诗一句,杯一杯。输者罚酒三杯,笑声与箫声交织,像一场永不落幕的夜笙歌。
柳清在自己院子里埋了好多好酒,就等着与周若溪再见之时共饮。
“穷书生,何必呢。一个月就这么点钱,不自个儿留着,跑到我这儿来消遣。”周若溪笑着打趣。
听者摇摇头,“为了得到你,这不算啥。”
醉醺醺的周若溪记下了这句话,毕竟这可是穷书生打开她心扉、最重要的一句话。
动乱那天,周若溪被柳清强制留在房间里。无云无月的黑夜,屋外的吵闹声、人马奔腾的嘈杂声,像一场噩梦。一声尖叫声后,一切戛然而止。
动乱结束了,天也亮了。
小姑娘再次出现在周若溪眼前时,天刚蒙蒙亮。
“柳清死了,所以你出现要带我回去。”
周若溪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仿佛早已预料到这一切。
小姑娘点头,还是不说话。
周若溪出乎意料的笑了,“你可以直接说话的,我知道你是谁。连自己的女儿都认不出,我还算什么娘亲。”
小姑娘抬头看她一眼,依旧无动于衷。
“我可以把他的尸体带走吗?”她问小姑娘。
没人说话,应该是默许了。周若溪走出宅子,柳清的身体安静地躺在那里,像一片凋零的落叶。
难怪声音这么清晰,原来裁决的地方,就在家门口啊。
马革裹尸还,柳清,我带你回家。
“他的尸体要你背着走回去。”这是小姑娘说的第一句话。周若溪再次肯定她就是路消曦,声音错不了。
周若溪找来一块简陋的夹板,将柳清的尸体轻轻放上去,用绳子绑紧,搭在肩上。绳子勒进她的肩膀,带来刺痛,她却浑然不觉,只是紧紧握住绳子,目光坚定地望向前方。
她拖着夹板,一步一步向前走,柳清的身体随着她的步伐轻轻晃动。
街道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树梢的沙沙声和夹板与地面的摩擦声。她的脚步很慢,却很稳,额头的汗珠滑落,她却无暇擦拭,眼中只有无尽的悲伤与决绝。
小姑娘小跑着跟上来,“娘亲,闭眼。”
周若溪看向小姑娘,她已取下黑衣,恢复成周若溪再熟悉不过的路消曦的模样。
真的是你。
柳清被埋在後霆花下,周若溪亲手将他安葬。泥土一点点覆盖了他的身体,像一场无声的告别。路消曦没有离开,乖巧地站在娘亲身后,低垂着头,仿佛在等待什么。她早已做好了准备,等待着周若溪问她那些难以回答的问题——关于她的身份,关于她的来历,关于她为何能带她来到柳清身边。
可等了很久,周若溪却什么都没问。
“你是我的女儿,我不问你。”
不管你是什么,是人是神还是魔。你都是我的女儿,我唯一的亲人。
周若溪摸着路消曦的脑袋,“娘亲也是被家人抛弃的,是老板娘收留了我。她也没有问过我从哪里来,什么都没有问。”
“娘亲……”
“走吧!回家吃饭了!”
周若溪牵起路消曦的手,语气轻快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她最后看了一眼埋下柳清的地方,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容。
风轻轻吹过,後霆花的花瓣随风飘落,像一场无声的告别。周若溪牵着路消曦的手,一步步走远,背影在夕阳下拉得很长,仿佛将所有的悲伤与沉重都留在了那片花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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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消曦走出山洞时,已是晌午。
跨出黑暗的那一刻,阳光刺的眼睛一疼,划破了她的视线。但这并没有让她从神镜的画面中抽离出来。她的神魂依旧沉溺在那沉重的场景里,无法自拔。
那个女人、还有那个男人。以及……那讨人厌的熟悉感……
那一幕始终盘旋在脑海里,挥之不去。如果真的是未来,可不可以化解?或者逃避?或者……让时间停止,永远不到那个时间。
她冷笑一声,笑自己天真。
虽然自己有能力可以让时间倒回,但每一次回到过去的条件就是一点人性的消失。帮助穆荷华已经是第二次,身体里人类的那一份似乎耗费了很多。再倒转一次,恐怕真的做不了人,要本性暴露咯。
真到那个时候,司阳,会怎么做呢?
神婆离席去厨房准备午餐,留下司阳独自在茶桌前思索。
从蒙山到现在,他一路观察路消曦,并无异常。除了刚开始蒙山山门的缚魔阵,洛阳城客栈里的黑色纱衣。
“阿曦,我该怎么办……我不想怀疑你的……”
神婆离开前专门留下一句话——“知道为什么道家之主有不得儿女情长吗?就怕入了红尘、误了人生。甚至可能,把你的小命给玩脱咯。”
入了红尘,误了人生……
司阳苦笑,摇了摇头,低声喃喃:“人生必有一劫,看来,是我的情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