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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大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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邢雪榆走近轿子,撩起轿帘,向里面的新嫁娘伸出手。
花槿只觉得轿子停下,一直纤细白皙的手出现在自己身前。
原来文人的手是这样的吗?花槿回忆起兄长的手来,竟比不上眼前的白嫩。
那只手又向前伸了一点,无声地催促花槿,她犹豫着握上去,触感没有看上去那么娇嫩,表面覆着一层薄茧。
借着对方的力气出了轿子,有人拿了红绸的一段放在她手里。
邢雪榆放开花槿的手,接过红绸,不自觉地握了握,方才那柔软而温热的感觉仿佛还残留在手心。
邢雪榆走得很慢,红绸的另一端牵着她的新嫁娘,踏进邢家大门,走过影壁,穿过一段抄手游廊,过了一道垂花门,便是今日拜堂所在了。
一路皆是鞭炮声,道喜声不断,昔日同窗,下属同僚,邢家亲戚,一张张面孔映入邢雪榆眼中。
这俨然是一场盛大而严肃的婚礼,让她终于有了真实感,想要逃离却只能屈从现实。
隔着一面红盖头,花槿像被那个热闹的世界排除在外一般,她不能对他们的喜庆感同身受,甚至连扯动嘴角笑一笑都做不到。
恍惚间,花槿回神,她已经被安置在新房中了,透过盖头,看到外面燃着的红烛,她抿了抿嘴唇,一天未进水了,有些渴。
她不知道时辰,想着人应该不会那么早回来,便小心地站起身来,像个瞎子一样手在空中挥几下,摸索着往前走,桌子就在不远处,上面应该会有茶水。
走过床架时,被盆景架刮到,花槿一惊,手控制不住地挥过去……
邢雪榆在新房门前吐出一口浊气,在嬷嬷丫鬟们的注视下伸出僵硬的双手,还没触碰到门,只听房内传来一声脆响,像是瓷器碎在地上。
“小姐!”紫珠惊呼出声,刚想推门进去又被紫纹拉住,冲她摇了摇头。
邢雪榆在听到声响的那一刻便推门而入了,穿过外室,撩开红色的帷帐,内室中,身着红嫁衣的女子不知所措地站在地上,一边是一盆摔碎了的文竹。
花槿听到开门声,有些惊慌地转向门的方向,不远处,又是那双黑色的短筒靴,正向自己走来。
她不自觉地后退几步,被盖头遮挡住视线让她愈发无措。
“别往后退!”一双温热的手握上她的,声音里带有一丝着急,“你没事吧?”
“我……”花槿抗拒地挣扎了几下,在看不到的情况下,她不想这样被人束缚住。没能挣脱开,花槿忍不住提高声音,“我没事,你先放开我!”
像是炸毛的小猫,任性又缺乏安全感,邢雪榆不但不放开,反而抓紧了些,好确保她挣脱不开,“递上地上都是碎瓷片,你看不见,我带你回去。”
“不就是几步路嘛!”花槿不满地嘀咕着,到底还是没再反抗。
她似乎听到一声轻笑,但太过短暂,像风吹拂过耳畔,稍纵即逝,却留下微痒的触感。
这洞房花烛夜的开始有些出人意料,花槿重新坐回床上,听着下人有条不紊地将地上的瓷片和泥土打扫干净,又关上了门。
随着关门的那一声轻响,花槿觉得心脏砰地狠跳了一下,她只是个十六岁的小丫头,到了这一步,终究还是忍不住害怕,想奋不顾身地冲出去。
邢雪榆看到女孩的手用力地抓着身下打的床铺,盖头随着主人控制不住的轻颤摇动着。
她拿过桌上的秤杆,轻轻挑开那块刺绣繁复的红盖头,女孩似是没想到她动作那么突然,眼睛因为震惊瞪地大大的,朱唇黛眉,轻施薄粉,也住不住一脸的稚气。
人是年幼的,偏又被妆容发饰装点得带了一丝成熟风韵,雅致天成,明眸皓齿,倾城绝色。正是女孩初长成,一颦一笑皆动人。
“是你!”
两人的声音同时响起,邢雪榆的低沉,花槿的明亮,带着浓烈的惊喜
花槿看着眼前一身红装的男子,眉目如画,疏远淡雅,红色让“他”冷淡的面容染上些许温度,变得不那么疏离。
她从没想过有再见他的一天,她以为,萍水相逢,即便动了心,也不过是匆匆过客……
花槿怔怔地看着邢雪榆,突然意识到,这人穿着一身喜服,出现在洞房花烛夜意味着什么,“原来……你不叫赵玺。”
这人相识时连姓名都是捏造的,原来是她自作多情!
女孩的声音委屈极了,眼睛直直地望着邢雪榆。
邢雪榆也不知道,世界原来这般小,她注定要辜负的新婚妻子竟是几月前见过几面的小姑娘。
她又想起离开时,小姑娘躲在窗户后面悄悄望着她的身影,那时天太黑,看不清眼神,是不是也想现在这般委屈难过?
邢雪榆默然放下秤杆,站在女孩身前,温声解释道:“那时公务在身,不能暴露身份,不是有意欺瞒于你。”
她的眼神实在真诚又专注,像是在求一个谅解,花槿呐呐地道:“那你就是邢雪榆?”
“是,我是邢雪榆。”邢雪榆淡笑道。
花槿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这便是她的夫君,今晚是她们的洞房花烛夜!
她的脸腾的一下爬满红霞,耳朵烫得心慌。
邢雪榆看着女孩羞涩的模样,眼睛里都带着灼人的光芒,她偏过头,轻咳了一声,问:“我叫你的贴身丫鬟进来伺候?”
伺候什么呢?这个时候,这种情况,当然是沐浴更衣,花槿感觉更热了。
她脖子都快被满头钗环压断了,身上的衣服也很重,穿了一天,连个喘息的机会都没有。
花槿连忙答了声好,低下了头不敢看邢雪榆。
紫纹紫珠推门进来,跟着的还有几个陌生的丫鬟,应该是邢府的。
“奴婢见过夫人!”
“起来吧!”花槿不自然地说完道,瞥了一眼邢雪榆,那人已经坐去了窗前的罗汉床上,手里拿着本游记,看得目不转睛。
花槿眨了眨眼睛,回过视线,小声地对紫纹道:“给我倒杯茶来。”
她连续喝了两杯茶水,才终于解了渴,满足地发出一声喟叹,自以为很小声,却没见到邢雪榆嘴角勾起的笑意。
这间屋子的后面将耳房布置成了浴房,花槿舒舒服服得泡了个澡,难得地将紫纹在留在里面伺候。
“小……夫人,水都要凉了,咱们出去吧,别让大人等急了!”紫纹道。
花槿挠了挠木桶,点了点头。
穿上轻薄的里衣,正准备出去,又忽然停下。
她从前沐浴完,直接穿着清凉的肚兜纱衣,现在不一样了,外面还有那人呢,花槿想了想,又穿了件正红色的织锦缎裳。
女孩带着一身水汽出来,被氤氲地柔软而慵懒,乖巧地坐在凳子上让丫鬟擦着头发,眼睛闭着,长而浓密的睫毛却调皮地轻舞。
“大人,洗澡水备好了!”
邢雪榆穆然惊醒,放下手里找了许久的珍贵孤本,走进浴房,插上门闩。
这是她向来的习惯,沐浴时时任何人不得靠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女孩身上淡淡的香味,邢雪榆用手,蹭了曾蹭鼻子,笑了笑。
褪去衣裳,露出光洁的蝴蝶骨,水珠顺着脖子流向笔直的脊背,落入水中,有的轻柔地划过胸前,画出一个姣好诱人的弧度。
花槿小口小口地吃着碗里的百合粥,听见声音,便抬头一看,那人没有穿里衣,换了身青色的衣裳,穿得整整齐齐,只没有外袍。
花槿注意到她的腰被锦带勾勒地十分纤细,配上挺拔的身姿,都可以和听风阁那棵古松比风骨了。
最后一口粥喝完,紫纹紫珠利索地收拾完桌子,下人全部退下,屋子里又只有她们二人。
“咳!”邢雪榆道:“歇了吧!”说完,果不其然女孩的脸又腾的一下变红,她那么害羞别扭,倒将邢雪榆的那点不自然都压下去了。
邢雪榆轻笑道:“怎么,夫人还有事?”
“没……没有!”花槿倏地站起,一步步挪到床边,目光四处瞟着,就是不敢看眼前的人。
“你睡里面吧。”邢雪榆放柔了声音,看女孩像个受惊的小动物一般小心翼翼,她也不忍心再逗弄。
夫妻床第间也有规矩的,妻子要睡在外侧,好随时能伺候夫君起夜喝水等事,花槿虽懒散惯了,但这些道理蒋氏派人时时在她耳边念叨,总也听进去了。
她开口想说什么,但见那人竟拉开了外面的被子,一副要安睡的模样,也只好脱了外裳,小心地往里面爬。
轻轻地抖开锦被,双手规矩地放置在小腹上,身边的人没有脱衣裳,任穿着常服,虽也舒适,但睡觉裹得如此严实爷着实没有必要。
花槿正疑惑着,那人已经放下了床幔,视线立马变暗,幽暗的烛光照进来,散发出淡淡的红光,刚好能让她看清那人青隽的轮廓。
花槿的脑子里走马光花地回忆着前一晚老嬷嬷的教导,似乎有说夫妻同房之事?但那是她满心都是认命的自暴自弃,根本没有听进心里。
即便如此,花槿也是知道的,新婚之夜远不是像她们这样安稳地躺着就成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