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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撞破时 ...

  •   就在这时,包厢厚重的门再次被推开了一条缝。

      温岐站在门口。

      她是来给周宴清送书的。下午排练时,周宴清发信息说他之前借阅的一本关于现代舞理论的书落在她那儿了,他晚上开会要用。她原本不想来,但想到他疲惫的样子,犹豫再三,还是问了司机地址,想着把书送到俱乐部前台就走。

      司机却说周少交代过,如果她来,直接送到包厢。

      此刻,包厢内光影迷离,音乐慵懒,空气里混合着昂贵的酒香、雪茄的烟气以及各种香水的味道。温岐一眼就看到了周宴清,和他身边那个几乎要挂在他身上的年轻女孩。

      女孩穿着精致的小洋裙,妆容完美,仰着头看周宴清的样子,像一朵精心培育的温室玫瑰。而周宴清虽然皱着眉,但并未彻底推开她,两人站在一起的画面,刺眼地和谐。

      温岐感觉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了一下。

      这个女孩她曾在医院里见过。

      原来这就是他说的重要的事?

      一股难以言喻的酸涩和荒谬感直冲鼻尖,温岐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只想立刻逃离这个地方。她觉得自己像个闯入别人世界的傻瓜。

      “温岐?”周宴清的声音猛地响起,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愕。

      他几乎是立刻甩开了宋鹤慈缠上来的手,力道之大让宋鹤慈踉跄了一下,脸上的委屈瞬间变成了惊诧和难堪。周宴清的目光越过人群,牢牢锁在门口的温岐身上。

      包厢里的音乐不知被谁按了暂停,原本的喧嚣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好奇地投向门口这个穿着简单白裙、素面朝天的女孩。她与这里纸醉金迷的氛围格格不入,像误入狼群的小鹿,眼神里带着震惊、受伤和一丝强装的镇定。

      宋鹤慈也顺着周宴清的目光看去,看到温岐的瞬间,她眼底飞快地掠过一丝警惕,这个女生她在医院里见过,当时她因为急性肠胃炎进了医院,央求了好久才让周宴来看她,虽然他来了医院但一直忙着处理事情,后来她在医院走廊里见到过这个女孩,当时她以为这个女孩不足为惧,如今看来是她小瞧了她。

      宋鹤慈盯着温岐那张脸,不动声色地又往周宴清身边靠了半步,像是在宣示某种主权,脸上却挂起甜美的笑容,声音带着刻意的天真:“宴清哥哥,这位姐姐是谁呀?新来的服务生吗?怎么站在门口不进来?”

      “鹤慈。”宋鹤楼呵斥了一声妹妹,他敏锐地察觉到周宴清瞬间绷紧的气场和投向门口女孩那不同寻常的眼神。他是个聪明人,这一年虽然在国外,但周宴清为了这个女孩做的那些事,圈子里早有风声。

      温岐根本没听清宋鹤慈说了什么,她只觉得所有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耳朵嗡嗡作响。周宴清那声温岐像是一把钥匙,打开了她想要逃离的冲动。她甚至没有再看周宴清一眼,猛地转身,几乎是跑着冲进了走廊。

      “温岐,等等。”周宴清脸色骤变,再也顾不上其他,拔腿就追了出去。他高大的身影带着一阵风掠过包厢,留下满室错愕。

      宋鹤慈的笑容彻底僵在脸上,看着周宴清毫不犹豫追出去的背影,手指狠狠掐进了掌心。林睿端起酒杯,若有所思地晃了晃,嘴角勾起一丝玩味的弧度。宋鹤楼则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他这个被宠坏的妹妹,这次怕是踢到铁板了。

      走廊里灯光比包厢明亮许多。温岐走得飞快,帆布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几乎没有声音,但急促的呼吸暴露了她内心的翻涌。她只想快点离开这里,离开那个让她觉得无比难堪和窒息的场景。

      “温岐。”周宴清几步就追了上来,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

      温岐像被烫到一样猛地甩开,转过身,眼圈已经红了,但她倔强地仰着头,不让眼泪掉下来,声音带着压抑的颤抖:“放手,周先生,书我放在前台了,麻烦你自己去拿。”

      “你听我解释,”周宴清看着她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样子,心脏像是被针扎了一下,语气是从未有过的急切,“不是你想的那样,宋鹤慈是我发小的妹妹,从小就爱黏人,我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你不用跟我解释,”温岐扯出一个讽刺的笑,声音却带着哽咽,“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

      她的话像刀子一样刺过来。周宴清这才深刻体会到什么叫百口莫辩。他习惯了掌控一切,习惯了用疏离和冷漠筑起高墙,唯独在面对温岐时,这堵墙变得脆弱不堪,而此刻她的话,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

      “温岐,看着我。”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双手轻轻扶住她的肩膀,不让她挣脱,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她,带着一种近乎恳求的认真,“我周宴清从不屑于撒谎,更不会在那种事情上玩弄感情,宋鹤慈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姑娘。”他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下去,“不管你信不信,我对她,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男女之情……”

      走廊里安静得可怕,只有两人压抑的呼吸声。

      “你不用跟我解释,我也不想听。”温岐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片阴影,遮住了翻涌的情绪。

      “我还有事,先回学校了。”

      周宴清没有再追上去。他站在原地,看着电梯门缓缓合拢,他烦躁地一把扯开领带,昂贵的丝质领带被揉成一团塞进口袋,动作带着一股无处发泄的戾气。胸腔里堵得发慌,温岐那通红的眼眶和强忍泪水的倔强模样,还有那句冰冷的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关系,反复在他脑海里冲撞。他从未想过,这个总是安静得近乎透明、似乎能包容他所有冷漠疏离的女孩,爆发起来竟能让他如此……狼狈不堪。

      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压下那股翻腾的怒意,周宴清转身,重新推开了那扇厚重的包厢门。

      门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

      之前的喧嚣与迷醉荡然无存,只剩下一种小心翼翼的寂静和无数道探究的目光。音乐依旧暂停着,灯光似乎都比刚才更亮了些,将每个人脸上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宋鹤慈缩在角落的沙发里,精心描绘的眼妆糊了一片,眼圈红肿,正拿着一块纸巾用力擦拭着,看到周宴清进来,她像受惊的兔子一样猛地别开脸,肩膀微微抽动,发出压抑的啜泣声。她身边的几个塑料姐妹花噤若寒蝉,大气不敢出。

      宋鹤楼立刻站起身,脸上带着明显的歉意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尴尬。他快步迎上来,声音刻意放得缓和:“宴清,回来了?没事吧?实在对不住,鹤慈从小被惯坏了,不懂分寸,净胡闹!我替她给你赔个不是,回头我一定好好教训她。”

      周宴清仿佛没听见他的道歉。他冰冷如实质的目光越过宋鹤楼,精准地钉在宋鹤慈身上。那眼神不再仅仅是之前的警告,而是淬了寒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视和毫不掩饰的厌烦,属于周家掌权者不怒自威的气场瞬间弥漫开来,让包厢的温度骤降了好几度。

      “宋鹤慈,”他的声音不高,甚至算得上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冰锥,砸在寂静的空气里,“我的话,只说一次。”

      他的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让整个包厢的温度都骤降了几分。

      宋鹤慈吓得浑身一颤,眼泪又涌了上来,却死死咬住嘴唇不敢吭声。她知道周宴清说到做到。

      “记住你的身份,”周宴清一字一顿,清晰无比,“也记住,我的耐心有限。”他微微停顿,目光扫过宋鹤楼瞬间绷紧的脸,再落回宋鹤慈惨白的脸上,“再有一次今天这样不知分寸的行为,别怪我不念旧情,不给你哥面子。”

      “宴清哥……”宋鹤慈的眼泪瞬间又涌了出来,混合着委屈、恐惧和难堪,“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

      “闭嘴,”宋鹤楼厉声呵斥妹妹,额角青筋微跳。他太了解周宴清了,这种平静下的风暴才是最可怕的。他转身对着周宴清,语气更加恳切:“宴清,你放心,我保证,绝对没有下次,鹤慈她……我会马上送她回家。”

      宋鹤慈被哥哥的严厉吓住,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深深掐进掌心,却再也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只能任由屈辱和恐慌的泪水无声滑落。她知道周宴清说到做到,她引以为傲的宋家小姐身份在他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林睿适时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端着两杯新倒的酒走过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略带玩味的笑容,仿佛刚才那场风暴只是个小插曲。他将其中一杯酒递到周宴清面前:“表哥,消消气。为了点小事气坏自己不值当。瑞士那边的事,听说收尾了?老爷子那边可都等着你的好消息呢。”

      他巧妙地转移了话题,将众人的注意力引向周宴清熟悉的领域,事业与权力。

      周宴清的目光终于从宋鹤慈身上移开,落在林睿递来的酒杯上。暗金色的液体在迷离的灯光下微微晃动。他没有立刻去接,只是疲惫地、深深地捏了捏眉心,仿佛要将所有的烦躁和那抹挥之不去的心悸强行压下去。刚才追逐温岐时爆发的急切和此刻强行压抑的怒火,让他感到一种深沉的倦怠。

      他最终还是接过了酒杯,指尖冰凉。身体重重地陷进旁边宽大柔软的沙发里,昂贵的皮革发出轻微的凹陷声。他闭上眼,浓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隔绝了包厢里所有好奇的目光。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算是回应林睿关于瑞士项目的问题,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将酒杯凑到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感受着杯壁冰冷的触感。温岐最后那个讽刺又绝望的笑容,清晰地烙印在他紧闭的眼睑之后。

      包厢里的气氛在林睿的带动下,试图重新活跃起来。有人小心翼翼地重新打开了背景音乐,调低了音量,是舒缓的爵士。有人开始低声交谈,话题刻意避开了刚才的插曲,转向了无关痛痒的赛马、新开的俱乐部或者某场拍卖会。

      但一切都不一样了。那层浮华的、享乐的面纱被彻底撕开。宋鹤慈被宋鹤楼半强制地扶起来,低声劝慰着带离了包厢,临走前她怨恨地瞥了一眼周宴清,又飞快地低下头。其他人虽然说着话,眼神却总是不由自主地瞟向那个独自陷在沙发里的男人。

      周宴清仿佛置身于一个无形的隔音罩中。周围的喧嚣模糊成了背景噪音。他脑海里反复回放的,是温岐转身逃离时决绝的背影,是她在电梯门关闭前那瞬间苍白的侧脸,以及她手腕上被他抓住时那细微却清晰的颤抖。

      “我周宴清从不屑于撒谎,更不会在那种事情上玩弄感情……”

      “我对她,从来没有,也永远不会有男女之情……”

      他对温岐说的话是真心实意的,可她的反应……那种被深深刺伤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让他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他习惯了用权势、用利益、用冷漠的规则去处理一切,可温岐的世界,似乎并不遵循这些法则。她像一捧纯净却脆弱的水晶,他稍一用力,似乎就要碎裂。

      “呵……”一声极轻的自嘲从他喉间溢出,淹没在逐渐升起的音乐声里。他仰头,将杯中冰冷的酒液一饮而尽。辛辣的感觉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里,带来一种短暂的、麻痹性的刺激,却丝毫无法驱散心口那片沉重的阴霾。

      他拿出手机,屏幕亮起,上面干干净净,没有任何来自温岐的信息或未接来电,这本在意料之中,却还是让他的眼神更暗沉了几分。修长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迟疑着。他想拨过去,哪怕只是再听到她的声音,确认她安全回到学校。但想到她刚才的眼神和那句放手,所有的动作又僵住了。

      发信息?又能说什么?重复那些在她看来苍白无力的解释?或者用他一贯命令式的口吻让她别闹?他知道,那只会将她推得更远。

      从未有过的犹豫和烦躁紧紧攫住了他。这种情绪对他来说陌生而危险。

      “表哥,”林睿不知何时又坐了过来,声音压得很低,带着洞悉一切的了然,“刚才那位……就是温岐?”

      周宴清没有睁眼,只是几不可察地点了下头。

      林睿晃着手中的酒杯,看着冰块在琥珀色的液体里沉浮,嘴角那抹玩味的弧度更深了:“难怪……看来传言不虚。不过,”他话锋一转,带着点旁观者的清醒,“小姑娘气性不小,这场面,确实够她受的。鹤慈那丫头,这次真是捅了大篓子。”

      周宴清依旧沉默,只是握着酒杯的手指收紧了些,指节微微泛白。林睿的话像针一样,再次刺中了他不愿深想的事实,是他让温岐陷入了那样难堪的境地。是他所谓的重要会议,让她踏入了这个她本不该来的地方,看到了她本不该看到的画面。

      “需要我……”林睿试探性地开口,想问问是否需要他做点什么,比如去学校看看,或者以其他方式安抚一下。

      “不用。”周宴清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决,带着不容置喙的决断。他睁开眼,眼底的疲惫被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绪取代,像暴风雨来临前压抑的海面。“我的事,我自己处理。”

      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迷离的光线下投下长长的阴影,无形中再次掌控了全场若有若无的注意力。他没有看任何人,径直走向包厢门口,只留下一句简洁的吩咐:“林睿,后面的事你看着处理。我先走一步。”

      砰的一声轻响,包厢门再次关上,隔绝了里面的一切。

      电梯下行,城市的璀璨夜景在玻璃幕墙外飞速上升,流光溢彩,却照不进他此刻晦暗的心底。他拿出手机,这一次,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拨通了司机的电话,声音冷硬得不带一丝情绪:

      “备车。去榕大。”

      无论她愿不愿意见他,无论她相不相信,他必须见到她。现在。立刻。那股失控的感觉和心底翻涌的、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焦灼,让他无法再等待一分一秒。他周宴清的人生字典里,从来没有坐以待毙四个字,尤其是在意识到自己可能失去什么重要的东西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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