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第三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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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间一年，及时享乐。”魂烛在他刚到人间的时候说过这句话。
他此刻竟然在孟婆屋前排队。
那个令阴界上下惧怕、敬畏的凌升，凌大人现在回来了。
他和一群死人的魂在一起。
“温阮黎。”有人叫他。
他刚要抬脚，身边就飘过一个魂，侧脸再熟悉不过了，是温阮黎。
凌升有点懵，脑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被挖空了，一时间想不起来。努力睁大了眼睛去环视四周。
此处为孟婆屋前，以前被凌升嘲笑为“收破烂的”，因为房顶上的木条摇摇欲坠，感觉随时都要倒塌。
他前前后后一共有六个人……不是魂。每个人的眼神里都带有浑浊与迷茫，像是没睡醒似的，耷拉着眼皮。
他瞟到了一个魂，那个魂脑袋开花，脑浆从里面流淌出来，顺着额角流到脸颊，粘稠且恶心，五官模糊不清。
凌升嫌弃的翻了个白眼：“…………”
他走出队伍，直径走进孟婆屋，一眼就看见了死气沉沉的孟婆。
他笑着打趣道：“也不收拾收拾自己的脸，整天灰头土脸的。”
孟婆一听声音，猛然惊愕的抬头，看向凌升，像是受到了惊吓。
凌升脚步一顿，脸上调侃的表情僵住，眼神逐渐变冷。
他想起来了！
他回来了，那他的迟绪在哪？！
只是一刹那间，脑子里涌入无数个片段。
他一年前去到人间，结识迟绪——“我表弟……”
俩人吵过架，绊过嘴——“我性格孤僻……”
凌升在火车在发现自己喜欢迟绪——“我喜欢他……”
然后俩人确定了关系——“绪绪同意陪着我么……”
恍如昨日。
今天是人间的大年初四早晨十点左右。
他作为温阮黎死……在了人间了。
那迟绪怎么样了？！他不能死！
迟绪不能死，他死了只会到“缘起”殿等上一万年，最后再次回到凡间，开始新的一生。
他拔腿狂奔出屋子，撞得门呼扇了好几下，发出声响，房子似乎在摇晃。
凌升不再嫌弃刚才那些脸上要么是血要么是脑浆的魂，用手掌一个一个的抬起他们的脸，仔仔细细的看清他们的脸。
即是血肉模糊，凌升也能一眼看出迟绪。
第一个是女的，不是！
不是！不是！……
几番过后，他没看见迟绪，心里的石头一落，倒吸一口凉气。
孟婆在抬头看见凌升的一瞬间确实愣住了，她以为凌升重回阴界记忆不会受损，但是看刚才跟她开玩笑那个样子，应该是短暂的忘了一下。
查看过后，凌升回过了神。
“魂烛呢！”凌升脸色阴鸷的问孟婆。
“……不知道。”孟婆盛了碗汤递给面前的魂。
阴界太大，魂烛在哪里凌升根本不清楚，他眼底一狠，在空中一挥手，比划几下后一抹红色飞快闪过，孟婆也只是看见了残影。
红色的信封很少见，不！是根本没几个阴官敢用。
一是因为它耗费阴灵太多，二是红信一出，阴界必有大乱。上次使用红信后，争夺阴主的战争整整进行了七天七夜，期间是无休止的打斗。
孟婆心跳漏了一拍，手哆嗦着拿着碗。
刚才挥手的时候凌升注意到了自己手腕上触目惊心的玻璃正竖直插在动脉上，右手手腕已经成了黑紫色。
在阴界谁不知道这位凌升凌大人最怕疼，怕得要命。
但他此刻好像毫不在乎，张口闭口就是“迟绪”。
阴主说的那个人凌大人遇到了？孟婆心想。
死前的一刻什么样到阴阳交界见孟婆的时候就什么样。
看着自己这样的伤，不免担心如果迟绪看到会不会崩溃。
啊！温阮黎！！
“刚才温阮黎那个魂呢？”凌升急忙的问孟婆。
“……喝完汤就过桥了。”孟婆明显被问得一愣。
凌升本来就苦着的脸现在更是冷如冰渣。
还好魂烛及时来了，再晚一会儿可能房子就要被凌升给掀了。
“凌升？你回来了？”魂烛还没进来，惊讶的音调倒是传进来了。
魂烛还是那一身白衣，广袖飘在身后，每走一步腰间的玉佩随之荡一下，乌黑长发束起，浑身散发着宁静的气息与这间只有一盏烛灯照着的黑漆漆的屋子格外不符。
他一进来，凌升就感受到了强大的阴灵，排队的魂也感受到了，混沌的意识里往魂烛这边一看。
“我要回去！”凌升咬着牙，强忍着自己的怒火。
“啪！”碗盏碎掉的声音，孟婆的手还保持拿碗的姿态，但是心里已经被吓得不行了。
他他他……他要回去？！！！
迄今为止，还没有阴官敢擅自去人间。
“我要回去！迟绪还在那里！”凌升完全不在意声音，又一次说道，这次的声音越发凶狠了。
魂烛动作一顿，眯着眼睛，很快平静的回答：“出来说。”
说完，转身出去了。
凌升加快步伐，跟了上去，最后和魂烛在奈何桥桥头停下，不远处还有两只乌鸦冷漠的看过来。
凌升第三次重复，这次是用吼的：“我说了我要回去！怎么回去！”
魂烛淡淡扫了他一眼：“你脚底下全是亡命的鬼魂，阴界只要稍微动荡他们就有可能出来，到那时候人间下来的魂会被牵连，你确定还要违反阴规上去？”
奈何桥的这头能明显的看到脚边时刻涌动的厉鬼，有伸出手指摸索的，有露出一只眼睛扫视的，有伸出殷红舌头的……毛骨悚然。
侧耳倾听会听到有细微的咀嚼声和呜咽声，令人竖起汗毛。
桥无限延伸出去，那头闪着微微白光，白光对面是三条黑路。
魂烛没给凌升冷静思考的时间，话音未落广袖一挥，周遭忽暗。弹指之间，一条宽广且明亮的大路摆在眼前，眼前是路，周围是乱糟糟的人间景象。
魂烛扬了扬下巴：“走过去，你就可以回去了。”
凌升第一次看到这样的场景，抬头看去。
一个人戴着鸭舌帽，在手术室外面的角落里站着，只露出洁白如玉的下颚，身上有显见的干涸血迹。
凌升看见过这个场景！
那是在梦里……凌升怔住。
“那……那是迟绪吗！”凌升颤着声音一把抓住魂烛。
“是，此刻上面就是这样，你在手术室里。”魂烛眼珠一转，“还有一个小时，如果你不过去，温阮黎就彻底的死了。”
“他一年前就死了。”凌升很快稳定了情绪，定定的看着魂烛，眼睛里深如谭底。
“不，一年前心脏还会跳动，只是魂来到了阴界……换句话说，如果没人替他，他就会成植物人，你和迟绪也不会相遇……”魂烛卡住了话音，抿了抿嘴，转过身看向刺眼的路面。
凌升仿佛知道了什么，眯起眼睛，打起了算盘。
魂烛骗过我……凌升带着审视的目光瞟过去。但他现在不想细究。
幸好周围的景象没有声音，只有画面，听不到迟绪此刻什么声音。要是能听见，凌升还会有心思想这码事？
早骂骂咧咧的跑出去了。
魂烛不看他，凌升也不自找没趣，迈步跨了出去。
脚踩在那条闪着金光的路上，体内有明显痛感。
但是魂烛并没有感觉有厉鬼的躁动，心里正奇怪，一句话飘进魂烛耳朵。
“我用我的阴灵，阴界不会出事。”凌升漫不经心道。
魂烛慵懒的眼睛倏地睁大：“不行！”
“你会死的！”魂烛想去追，但是他被一面无形的屏障拦住。
“我已经死过一次了……”虚幻的声音飘过。
凌升走得很急，身影已经消失了……
“你他妈的！”魂烛万年才爆了一句粗口。
……
迟绪在凌升怀里很快恢复了意识，看清了方向后赶紧检查凌升的伤。
一截皙白的手腕上刺入一大块玻璃，穿透了过去。
触目惊心。
迟绪手抱着凌升的脑袋，鲜红的血液浸染的指尖。
没等迟绪反应过来，周围七七八八的人跑过来，拉开俩人，抬进了救护车。
迟绪现在脑袋一片空白，他听不见，看不清，感受不到，心底如一滩死水。
直到，他看见凌升被送进手术室，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快跑进去，手术室上面的红灯亮起来，他开始有了情绪，回过神。
身边来来回回走过的人没有看到迟绪。
他的伤不严重，被凌升保护得很好。在知道凌升进了手术室，身体一下没了支撑的力量，顺着墙壁滑了下去。
头深深低下去，一动不动。
阮黎骗过我……他早就知道会发生什么，所以才会说出像遗言的话，我……我还冲他发火了……
迟绪不敢相信这一切，不知自己眼球早已布满血丝，止不住的泪水奔涌而出，却丝毫听不见迟绪哽咽声。
指甲深深嵌进手心的肉里。
胸口发闷，胃里翻山倒海，恶心。
你一定要没事啊……
他只能无力的祈祷，终于感受到什么叫心有余而力不足。
冬天的外面竟然下起了倾盆大雨，电闪雷鸣。不禁让每个人心里一慌。
闷雷炸响，一秒钟后医院手术室外的等候区被闪电照亮了一个度，晃得人眼睛睁不开。
“血库缺血！”一个护士焦头烂额道。
“谁是温阮黎家属？！”医生冲着杂乱的大厅喊道。
五分钟前给温爸温妈打过电话了，此刻还没有赶到。
迟绪抱着一点希望，使出全身的力气站起来，跌跌撞撞地跑过去，气息虚弱道：“……让我试试……”
医生愣住，眼前这个少年看着虚弱不堪，不像是没受伤的样子。
“这还有个伤员，快来个人检查。”医生说道。
“不是缺血吗！我说让我试试！”迟绪一把抓住医生，不想耽误时间多说废话。
医生被他的力气吓到了，赶紧叫人带他去验血。
几分钟后，确认迟绪和温阮黎同是O型血。
迟绪心里才好受一点。
手术室里。
俩人中间隔着帘子，鲜血流过输血管，两个人此刻命是连在一起的。
凌升恍惚，只记得他想快点回去一顿狂奔，猛然的坠落感让他身体一震。
只见凌升身边的心电图起伏跨度大起来，不再是接近直线的样子。
医生们喜出望外，继续做着手术。
手术刀和镊子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响声，每一声都让迟绪心乱如麻…………
那都是自己应该受的。
他替自己受伤，不止一次了。
我这个人有什么好的……乱发脾气，性格孤僻，没人爱，也就他这个傻子……
不要了命的爱我。
迟绪万般心疼，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漫长的时间过去。
再一睁眼俩人同时躺在病床上。
迟绪倏地坐起，慌张看向身边。
还好，他还在……
温爸温妈已是一脸疲惫，眼窝凹陷进去，眼睛肿了一圈，一看就知道哭了好几次。
俩人一看迟绪坐了起来，赶紧去扶：“绪绪你别乱动。”
“他……”迟绪失声，清了几下才能勉强说出飘忽的声音，“怎么样了？”
温爸温妈一愣：“脱离生命危险了，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醒。”
迟绪看着凌升苍白的脸上罩着呼吸阀，重重的叹了口气，倒在床上。
又发出暗哑不堪的声音：“能把我们挨近点吗？”
温妈对上迟绪无比期望的眼神，终是叹了气，和温爸把两张床并在一起。
等到迟绪牵住了凌升的手，心里才有了归属。
凌升原本的魂魄涌入温阮黎的身子那一刻，他就已经在透支着自己的阴灵。
他在赌。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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