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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绥阳城(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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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南到北,从西到东,吃完一串糖葫芦的时间,季书淮和君临将绥阳城观了遍,事物新旧交替,人也新旧交替。
当年跟在季书淮身后,经常调侃季书淮是个大善人的人大多数已经不在了。
老旧的房屋守在原地,屋顶上一块块补过的砖瓦,是岁月留下的痕迹。屋门被打开,两三个小孩从屋里跑出来,歪着头打量着陌生的面孔,大大眼睛里写满好奇与害怕。
“他长的好漂亮。”
“我娘说过,漂亮的人最不能相信,他们最会骗人了。”
“我记得他!通缉令上,他是那个漂亮的扫把星!”
各自稍微高一点的小女孩看见季书淮背上的玄天剑,道:“可是,他背着玄天剑唉……我娘说过,被玄天剑认可的人是世界上最好的人。”
“对啊,他长的那么漂亮,也不像坏人啊。”
“娘叮嘱过,不让我们和陌生人待太久,我们还是走吧。”他们边偷偷打量季书淮,边凑在一起讲话。
小孩的声音本来就脆生生的,尽管刻意降低了音量还是让旁人听得一清二楚。
季书淮笑着听他们大声着密谋,看向君临:“这群小孩可真可爱。”
君临道:“嗯。”
季书淮道:“走吧,我们去那边看看。”
再往那边走,就是季书淮和君临曾经一起居住过的小木屋了。小院里开着芬芳热烈的花,甚至还有一些在前尘镜中不曾见过的花。
这花开的那么好,肯定少不了人的照顾。想必,君临一定经常来这里吧。
屋里爬出两条小蛇,一条青色,一条红黑色。季书淮开玩笑道:“君临君临,你快看,你亲戚。”
君临嗯了一声,分不清是不是在开玩笑:“这个是我七姑,那个是我八姨。”
季书淮不可思议道:“真的假的?”
君临道:“真的。”
季书淮道:“我靠?我衣服乱不乱?发型还好吧?怎么办,我还没想过见家长,怎么会那么突然。握草,我不知道这里有蛇啊,要不我们改日登门拜访吧……”
“无事,他们不会在意。”
君临眼里带着盈盈笑意,瞳仁漆黑,笑意泛着点点星光,好像盛着漂亮的星河。
季书淮心跳漏了一拍:“可是我在意啊,见家长亲戚朋友,不都是要留个好印象什么的。万一,你七姑和八姨见了我这副样子,觉得我不修边幅,配不上你怎么办?”
“不会。你是我喜欢的人,他们不敢说什么。”
两条蛇恭恭敬敬冲着君临行礼:“王,您来了。”
“?”季书淮反应了一会儿,“你坑我?”
君临笑出声,胸腔震颤,带着勾人的低沉的气音。季书淮靠了一声,一拳砸在君临肩膀上:“去你妈的。”
他还以为要见家长了呢。
他真的要紧张死了。
说到底,还是太在乎君临了,所以格外在乎君临的家人对他的第一印象。
季书淮那一拳根本没用什么力气,君临疼得倒抽一口冷气,揉着肩膀可怜道:“疼死了,阿淮。”
顶着一张严肃的脸撒娇,那画面真的是太诡异了。两条小蛇直呼没眼看,用尾巴遮住眼睛,这不是他们认识的王,他们的王一向天不怕地不怕。
季书淮根本不听,走进小院里,打量着熟悉的一切,他走了百年,这里的一切仿佛都未曾变过,还是曾经的模样。
他回头,君临站在他身后,沐浴在阳光里,直勾勾的看着他。
一如百年前的无数个清晨,一醒来就能看见君临那双漆黑深邃的眼睛。那双眼睛包含着内敛的爱意,从未变过,一如当年。
季书淮歪了下头,呼吸中都是浓郁的花香:“还不快进来,你打算晒死在外面吗?”
君临道:“来了。”
屋里的东西一尘不染,甚至东西的位置都未曾变过,这间小小的却又充满生活气息的屋子,一看就知道他被某人打理的非常好。
它和屋子的主人一样,在岁月长河中,安静的等待着另一个主人的到来。
季书淮道:“这都百年过去了,这里竟然和前尘镜中的画面一模一样,你肯定花了不少心思打理吧。”
君临道:“也没有,想你了才会来这边看看。”
“哎呦,听小孩们说起,说是有个长得非常漂亮的人回来了,让我看看是不是季大善人回来了。”一位十分苍老的人拄着拐杖颤颤巍巍走了进来,一左一右跟着俩小孩。
这俩小孩正是刚刚小声探讨的季书淮的俩小孩。
老人瘦骨嶙峋,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
季书淮觉得这双眼睛熟悉,一时半会却想不起来老人姓甚名谁。
君临小声道:“上一世的邻居,经常跑我们家来偷花给他心上人的。”
季书淮还是没想起来,只是觉得老人年纪大,下意识扶着人坐下来。结果老爷爷还一脸受宠若惊的看着他。
老人笑说:“几十年过去了,大善人还是和当年一样风采依旧。我小时候啊,经常偷采你们家的花送给别人,谎称是我自己种的,用来讨女孩的欢心。时间久了,被你们发现了,君临要打我,被你拦下了,你说我年纪尚小,不懂这些事,需要好生教导。”
“你和君临在隔壁建了一座小房子,围了一个大大的院子,种了许多花,让我来照料,说这些都是我亲手种的,我想怎么炫耀就怎么炫耀——”老人竟有些不好意思,“这么多年了,我院里的花早就凋零,化作尘土,倒是您的花开的越来越鲜艳了。”
“感谢您当年对我的教诲,若是不遇您,何来我现在子孙满堂,承欢膝下。您的大恩大德,我没齿难忘。”
季书淮道:“老人家言重了,是您心性纯良,我也没怎么指点。”
老人家叹息:“如今我已老态龙钟……当年您不辞而别,听君临说您拜师修仙,今日一见果真如此。也不知道您是否还记得曾经跟我们一起的小孩,好像叫什么小羽,他听说您去修行后,也跟您去修行了,不知道你们可曾打过照面。”
季书淮愣了一下,如果按照老人家说的,时间往前推个几十年,那么刚刚是景和年,也就是他成为炉鼎的那一世。
他都不记得这位老人家,怎么可能对什么小羽有印象。
君临听见老人家的话,眉头皱了一下,似乎想到了某些事情。
季书淮看向君临,然后道:“我就随便修修,也没什么出息。”
老人道:“恩人有所不知,这些年来,君临每天夜里都会来这里呆上一会儿,吹奏一首没有名字的曲子,听起来很是伤感,我想,应该是想您了吧。”
“如今,看见您和君临一起回来此地,知道有情人并未分离,如此,便安心了。”
季书淮道:“每晚都来?”
老人道:“有时候也会白天来。”
季书淮道:“谢谢您,我知道了。”
他看向君临,君临莞尔,食指抵在唇边,示意他等会再说。季书淮点头,打算等老人走了再好好跟君临算账。
君临看着季书淮和老人聊天,思绪不自觉被拉回景和年,那个时候他和季书淮一起照顾的还是个小孩子呢。
如今,这个小孩子都已成耄耋老人,儿孙满堂,而他和季书淮还没尘埃落定……
“还没问过您,这儿的几乎靠近郊外的位置,您是带着俩小孩住在这里吗?”现在不比当年,以前防野兽,现在还要防山贼。
耄耋之年的老人和手无缚鸡之力的小孩,怎么可能抵得过野兽和山贼。
老人道:“不不不,和家人一起过来看看,毕竟在这里种了花,还是想看见结果的。”
季书淮哦了一声,后面又说了几句话,才得知,旁边那块儿小院,已经又重新播下鲜花的种子,只等开花结果了。
小孩跑到他们身边,看着季书淮身后的剑:“大哥哥这是玄天剑吗?我可以摸摸吗?”
老人立马呵斥:“没礼貌!”
季书淮道:“没事没事,一把剑而已,随便看,随便看。”
只要剑不出鞘,就不会伤到人。他放下剑,让小孩拿去随便玩。
小孩根本抱不动,只能蹲在地上眼巴巴看着:“大哥哥,既然你是玄天剑的主人,那他们为什么还说你是扫把星啊。”
听不得这么直白的询问,老人觉得脸上挂不住面,狠狠瞪着小孩:“囡囡,把他带去出去玩儿,大人说话小孩儿插什么嘴。”
季书淮道:“没事儿,他们说就让他们说去吧,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求人人理解,但求问心无愧。”
小孩道:“那你可以解释呀,有这把玄天剑,我们都会相信你的。”
季书淮想起自己解释的话,不是没解释,而是没人信。
“好,那我下次解释,让你们听好不好?”
“好。”
闲聊几句后,两个小孩开始无聊坐不住了,开始闹着老人,让老人带他们回家。老人受不了小孩闹腾,也怕吵了季书淮安静,便带着两个小孙孙提前离开了。
他们走后,季书淮一下子瘫在椅子里,吁了一口气:“带小孩真难啊,还要说那么多大道理。”
君临走到季书淮身后,贴心的为他捏肩:“辛苦了阿淮。”
季书淮睁开眼,脖颈后仰,看着君临:“骗子,又骗我,不是说偶尔来吗?怎么别人说你每晚都来啊。”
君临道:“怕你知道了会多想,会心疼我。”
季书淮道:“我铁石心肠,我可不会心疼骗子,我只会惩罚骗子。”
君临道:“怎么惩罚,悉听尊便。”
季书淮勾勾手指:“你低头。”
君临听话俯下身体,视线几乎和季书淮齐平。季书淮笑得狡黠:“我的惩罚会有点疼哦,你忍着一点。”
君临道:“只要不离开我……”
他话没有说完,季书淮直接伸手揽住他的脖子,把他往下压,唇瓣相贴,唇齿间的温度开始交融。
呼吸交缠,空气升温。
一切都在朝着不可控制的方向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