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5、离远一点 ...
-
云浮低下眸子,看着老槐树下的泥土,她当初那坛千愁醉应当就是埋在这个地方。
原本之前都不怎么惦记着,可这几天不知怎么了,她倒有些馋了。
“在看什么?”谢昭顺着她的目光落下,“是树底下还埋着什么东西吗?”
“是啊,埋了一年多。”云浮将头抬了起来,看着谢昭,说:“在等人挖出来呢。”
一年多?
谢昭不知怎就想到了一年前在边境见到的云溪。听闻云家兄妹关系十分亲近,会不会是在等她的兄长回来。
“你兄长今年没有回京。”
云浮看他一眼,觉得有些奇怪,他为何又提及兄长?
谢昭看过来时,她还是点了点头。
谢昭似乎在回忆什么,忽然一笑,却又很快淡了下去,“他很厉害,是个好将军。”
“那当然了。”这还用你讲,他兄长可是除了爹爹以外,全天下排第二的将军。
但云浮还是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谢昭莫名其妙的,好端端怎么扯到兄长去了。
已至未时末,山寺上的风渐渐大了起来,却不像刚才那样冽,檐下的惊鸟铃只是悠悠晃了几声。
林中飞鸟从空经过,绕了一圈,又栖息在老槐树的枝头。
云浮和谢昭在寺外分别,二人与上回一样又朝着不同的方向下山。
云浮不管是上山还是下山一向都喜欢走小路,这里没有太多的人,她可以边走边静下心思考,又或是将自己放空,只管走着。
父兄第一次全都离家出征时,她夜夜都睡不着觉,就算睡了也不踏实,翻来覆去总是能梦见他们受了伤。担心这担心那的,于是连着好几晚都是大半夜一个人跑到山上吹风。
山中景色,各时不同。
夏日的蝉鸣四处皆有,而山中尤为清晰,一声一声不曾停歇。
她分明要做的事情有好多,可事事却总赶不上变化。云浮边走,边踢小路上的石子,最后那一下,小石子被踢倒了崖边上然后掉落。
今日谢昭提了好几回云溪,虽然不知他是何意,但依旧引起了云浮的思念。
她和兄长已经两三年没见面了,一年前她孤身前往边关,看见的兄长是躺在那里,怎么也唤不醒的。再后来两个人互换,又是一年没见到,即便后面又换了回去,却因为一些事情又没能见上面。
去年陛下下旨召爹爹回京,云浮还想着这回至少也该过完年才走,于是早早就在家中准备好了,哪想到兄长旧伤复发还是留在了边境。
他们兄妹二人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
“这一转眼又入了夏,不知今年哥哥能不能回来。”若不是风险太大,云浮恨不得自己去边境找人,这上京城她早就待腻了。
想完云溪,她又开始琢磨谢昭的事情了。
他好端端的为何突然要来长空寺拜佛,难道真的就是为求个心安?还是说长空寺里藏着什么东西,才引来了他?会和山河布防图有关吗?
除却此事,还有那一夜竹林里的人,云浮可以确定他就是一年前打伤自己的面具人。只是如果这个人真的是谢昭的话,那他来大渝的目的恐怕就不仅仅是为了山河布防图。
谢昭,南梁皇帝的第三个儿子,也是陵阳侯嫡女秦氏独子。生来命格不详,克母,导致秦氏难产去世。南梁皇帝只要看见此子,就会想起心爱之人,遂厌之,由其在宫里自生自灭。
想当年南梁皇帝与秦妃也算是一段佳话,可即便他再怎么讨厌谢昭这个儿子,也不至于会把他送到别国做质子,怎么说也是心爱之人拼命生下的。
更何况临行前还他给谢昭封了王,一个普通皇子和有爵位的王爷,地位孰轻孰重有眼睛的都能看得出来。
所以南梁皇帝究竟是何用意?而谢昭藏了这么多年,他父皇可曾知晓?
云浮摇了摇头,只觉得这些事情无从下手,没有丝毫头绪,全都乱成一团,尤其还掺杂着他国皇室内部的事情。
“也罢,毕竟稍微有点权势的家族里都纷争不断,何况是皇家。”
她还是好好想一想武安侯的事情,若他真的与燕门孤城有所牵扯,这趟水怕是更深了。
等云浮进城时,天色已经逐渐暗了下来,经过柏喜斋的时候,她还在门口停了一会儿。
“差点把这儿给忘了。”
云浮抬头看着柏喜斋的门匾,他既知道那些人住在城东,会不会与他们有什么关系?
她绕着柏喜斋走了一圈,也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虽说也是正经生意,但是别的赌/馆也都不会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在主街上,而且里边安静成这样。
过去她也只是听过柏喜斋是上京城里最大的赌/馆,今天还是头一次来。
而柏喜斋的楼上,有一间房的窗户正打开着,薄疑饶有意思地望着云浮离开的方向,笑意更深了些。
“这小丫头竟是开始怀疑我了?”
薄疑将窗户合上,似是有些委屈道:“这年头的兄长不好当啊,云溪这妹妹哪里是什么乖巧懂事的小猫,净知道与我胡说。”
他若是再不找个机会和云浮说清楚,怕是哪天这小丫头就会与她兄长那般砸了他的场子。
“少主,白羽前辈有消息了。”
屋外进来一个人,将手中的东西呈上。
便见薄疑脸上的笑意瞬间散了去,神情淡漠,轻瞥了一眼,“放那吧。”
那人垂着头,将信件放在桌上,然后正想要退下,又被薄疑叫住:“阿凝去哪儿了?”
“小姐刚才出门,好像是见什么朋友去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薄疑走到桌前,拿起那封信,正想打开时却停住了。他的指尖落在信口的封蜡,唇角一勾,藏着几分戾气。
在他面前玩这种小手段,是嫌命太长了吗。
薄疑原是想将那封信拆了,但想了想还是随手扔在了案桌上,然后准备出门去找薄凝。
天幕昏沉,往日回家的路不知为何变得格外长。
再晚一点回家,阿姣怕是又要唠叨上几天了。云浮想到这里,不由得加快了脚步,换了一条小道。
“这天都还没完全黑下来,怎么周围就已经有些凉嗖嗖的了。”云浮抬头看了一眼,小声嘀咕着。
声音才落下,昏暗的小巷里,几道微忽的银光闪过,云浮迅速将身子一侧,手指夹住了那几根银针。
原本安静的巷子里响起了一阵打斗声。
云浮看着手里那几根银针,所以她这是被误伤了?
“往后还是不要走小路了,说不定哪天就给交代在这。”她嘴上这么说着,脚下的步子却没有停下来。
打斗的声音一下子又没了,随后又像是有两个人在争吵什么,听声音倒像是两个女人,云浮没忍住好奇心又往前走了几步,躲在一堆杂物后面。
薄凝的眉眼在巷子里看不清晰,冷风吹起她的发尾,手中握着一柄刀。刀身轻薄明亮,映着光影,随着她的动作,倾侧的刀刃上是一弧红,像是落日照在雪山背脊之上。
躲在后面的云浮一惊,“挽风刀。”
挽风刀,三刀之一,难道这个人是傅长清的传人?
“你跟不跟我走?”薄疑的语气有些生硬,就像此时刮起的风。
对面那个人身着一缕薄衫,手上还抱着一面琵琶,声音如水:“不走,阿凝,你回去吧,我不想再与你动手。”
她几乎是在求面前这个人。
“你怎么就这么死心眼,这天底下哪里不是去处,为何偏偏要守着一个薄情郎。”薄凝握紧了手中的刀,恨不得现在就去毁了那个人的墓。
“他生前没有给你名分,死后你就更没有理由待在这里。”她毫不留情地揭开柳雁淮的伤疤,字字句句都往她心里戳去。
“宋煜的爹娘兄嫂是如何对你的,你腹中的孩儿是怎么没有的,柳雁淮你是不是都忘了?你还要为替他们家付出多少,没有人会感激你。”
“够了!”一指划过琵琶弦,柳雁淮的手止不住颤抖着,“你别讲了,阿凝,我求求你,别讲了。”
云浮虽然没太听明白她们在讲什么,但也没了兴趣,趁她们还没发现,正打算转身离去。
有一人又将她的身子掰了回去,还捂住她的嘴,然后压低声音道:“是想要去哪儿啊,不打算听听完吗。”
是薄疑。
他原本是出来找薄凝回去的,哪知道就看见这小丫头鬼鬼祟祟躲在这里。
刚才的银针还没有丢掉,云浮便狠狠扎进薄疑的手里。
“嘶——”他立即收回手,往前面看一眼,还是压着声,但语气却冷下来,“不想活了?”
他瞧见云浮手上的银针,马上夺了过来。这是柳雁淮藏在琵琶里的暗器,阿凝与她应该已经动过手了。
薄疑的手背上流了血,但他不曾在意,只是看着云浮,语重心长道:“小孩子家的不要乱碰这些东西。”
柳雁淮的银针里基本都藏着毒,可现在与她动手的人是阿凝,所以她才换了银针。
云浮则是一掌向他劈去,“登徒子。”
今天不把这个人狠狠揍一顿,她云浮两个字就倒过来写。
二人就此动起手来,只不过薄疑一直在躲罢了。
这边出了动静,薄凝一回头就看见了薄疑,等她再转过来时,柳雁淮已经不见了踪影。
“阿凝,快救救我啊。”薄疑也不还手,只是躲着,然后跑到薄凝身后,可怜兮兮拉着她的衣袖。
薄凝叹了口气,拿他一点办法都没有。
云浮冷笑着,“你要不要脸,躲在一个姑娘身后算什么。”
薄凝本是想让开不去管这件事,薄疑却将自己刚刚被云浮用银针扎过的手伸出来,说:“云浮可凶了,你看看我的手。”
这回他可没骗人,云浮扎的是真的狠,一点都不留情。
玉石染血,格外刺眼。
薄凝一双黑沉的眼眸似是笼着一层寒意,周身的气势变得凌厉。
“我不动你…”她顿住,像是尽量在压制住自己的情绪,“你给他道个歉,可好?”
薄凝这商量的语气却是让云浮有些不知所措,她都做好打一场的准备了。
“云浮,这么晚了,你还没回去吗?”
就在她琢磨着要怎么做时,谢昭的声音在后面响了起来。云浮听见他的脚步越来越近,直到地上又多了一道影子,与她的靠在一起。
谢昭站在云浮身边,垂眸看她,“我送你回去。”
刚才还在委屈的薄疑立刻变了脸色,谢昭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和云浮是什么关系?
“靠那么近做什么。”薄疑的语气不善,此话一出,薄凝却用刀柄碰了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