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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目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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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一学习不行，体育更是差劲，但他好热闹，总想给班里出份力。班主任蒋烨知道他闲不住，索性给他派了啦啦队的活。这个年纪的男孩子，对于啦啦队总归是有点抵触的，可顾一不同，天天放学后和女同学一起认真排练。
他在班里年纪算小的，大概是还没完全长开，脸部线条柔和，肤色白皙，有一种模糊性别的特质。再加上说话活泼讨喜，女生和他相处总觉得格外轻松。
阳光透过香樟树叶的缝隙，斑驳地落在顾一脸上。他坐在几个女孩子中间，膝盖上放着塑料花球，正眯着眼睛在高三（1）班的位置找寻喻时泽的身影。搜寻一圈无果，顾一两手撑在膝盖上托着下巴，幽怨地叹了口气。
“你是不是找喻时泽学长？”旁边一起当啦啦队的女生用花球在顾一眼前晃了晃。
“对啊，哎！”说着又重重地叹了下。
“他应该去准备50米了呀，就在操场那边。”女生话刚说完，顾一就腾地站起身，向前跑了两步，又回过头拿上了素描本和铅笔。顾一回想起刚刚看到喻时泽穿着运动短裤的样子，觉得他跑起来应该是很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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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时泽站在跑道边热身，他知道有很多人正在看他。各种各样的视线汇聚在喻时泽身上，他却浑不在意，喝了口矿泉水走向跑道，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对于别人的目光，喻时泽几乎可以当作空气一样习惯，回忆起从小到大那无数双紧紧包围着自己的眼睛，来自同学的歆羡、来自老师的赞许、来自亲戚的怜悯、来自母亲的……
这时他恍然注意到还有一束炽热的目光，比头顶的阳光更晃眼，比道旁的香樟更浓烈，直直地落在喻时泽身上。顾一左手撑着膝盖细细喘气，一口一口地，校服下面薄薄的胸膛随之起伏。尽管如此，他的视线一刻不曾离开喻时泽。那种注视，是含着热度的，有些让人赧然的，要把喻时泽烧出一个洞的。
“预备！”裁判举起发令枪。喻时泽摒除心中的杂念，把注意力放回眼前的跑道。他双脚前后开立，屈膝让身体微微前倾，屏息等候开跑的枪声。
“啪！”枪响的一瞬，喻时泽像子弹般射出。急速的奔跑让他的呼吸变得短促，吸入氧气，经由肺部，再呼出二氧化碳。吸气，呼气，一口一口地，胸腔震颤，那人突起的锁骨跟随着呼吸的频率起伏，在阳光下白得晃眼。
喻时泽冲在前面奔跑着，却因为一双眼睛分心了——那目光直白，却蕴蓄着惊人的力量，借由一个小小的身躯发出。被那双纯粹的眼睛注视着，喻时泽不由得生出几分错觉。他像是矿洞里初次被采矿灯照射到的金刚石，生命中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他想自己好像是被需要的，也或许是异常珍贵的。
“此时此刻，那个男生还看着自己吗？”这样想着，喻时泽冲向了终点。
“第一名，高三（1）班喻时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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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实验一中的校运会安排得相当紧凑，下午5点半就准时结束了。各班级乌泱泱地像海浪一样退潮后，操场上重新恢复原先空旷安静的模样。天边的云朵染上落日瑰丽的色彩，偶有几声鸟叫，从香樟树的枝叶里传出，清脆的叫声在空寂的天地间婉转回荡。
喻时泽一个人坐在香樟树的阴影里，沉默地摆弄着手机。比起哄闹的教室，他更愿意在这里多呆一会儿。喻时泽不否认自己是孤独的，他坦然地承认这份孤独，并且享受它。
有两只麻雀突然从一棵香樟飞出，在空中绕了个小圈，又钻进操场对面的另一棵香樟。喻时泽这才发现操场对面的阶梯上还有个人，纤细的手臂拎了个很大的塑料袋，正蹲着身子慢慢把塑料瓶、纸屑这些东西捡拾进去。是刚刚用灼灼目光望向自己的顾一。
喻时泽饶有兴味地看着顾一低头捡垃圾的模样，见他也不起身，只是撅着屁股在台阶上缓慢腾挪。可能是下午晒热了，顾一脱掉了校服外套，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短袖，蹲着的缘故，黑色短袖和灰色的运动裤中露出一小截雪白的后腰皮肤，在夕阳下笼罩上朦胧的蜜色。
今天的落日被云遮了半截，一半的红日像是被融化在了云里，天边现出梦幻的粉色。喻时泽看着顾一缩成一团的背影，又想起那双像湖水一样的眼睛。他无聊地猜想顾一说不定也很孤独，又觉得这样的他们大概也不算孤独。
夕阳不断融化，天空逐渐变成一副粉蓝色调的水彩画。忽然有个年迈的嗓音，喊了几声“一一”，打破了此刻安静的画面。喻时泽看到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挥着手向顾一走去。顾一迅速起身，跑向老人，喊了好几声“爷爷”，语气黏黏的像掺了甜腻的蜂蜜。
鸟雀被惊动，从香樟树的枝叶中钻出，扑棱棱飞向天际。喻时泽想多了，只有他自己是孤独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