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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请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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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很清醒。”
顾一的酒量不至于喝半杯“雨泽”就醉倒,因而从喻时泽进店门到刚刚那番有些冒犯的话,顾一都听得清清楚楚。他也不是故意装聋作哑,只是当意识到隔壁那个说要把自己困在身边的人是喻时泽的时候,他就不敢从右手和桌面形成的小片黑暗里抬起头来。
但身体的本能反应出卖了顾一。顾一的回答被堵在桌面和他的身体之间,在喻时泽听来像隔了层玻璃。喻时泽立刻收回了手,他看着顾一重新坐直,转身面向自己。那双眼睛清明澄澈,没有丝毫醉意。
“那你……”
“这些话一定要醉了才能听吗?”顾一语气平直,将喻时泽后面的话堵在嘴里。
“不是。”喻时泽收起托着下巴的右手,重新坐直了身体。
“你还在生气吗?”
“还生我气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说完都愣了下,空气里又只剩下老式唱片机的乐声。喻时泽盯着顾一下颌骨明晰的线条,眼下的阴影很重,比上次见面看起来更瘦。他心中酸楚与不忍交错,开口的声音却格外冷静:“顾一,你还记得十年前帮我过生日的时候,我许了三个愿望吗?”
顾一轻声道了个“嗯”,目光却从喻时泽身上移开。
“我一希望你的爷爷长命百岁,二希望我的母亲为自己而活,三希望你永远开心。现在看来,三个愿望一个都没有实现。
“顾一,我不生气,也希望你不要生我气。我想让你开心起来,不因身外琐事而犹豫纠结,自在、自由、自信,甚至自傲地用艺术表达你自己。所以我接受你用回避表示的拒绝,今晚你把手帕还我,我们重新当回普通的高中同学。”说完便把一枚戒指放在两人中间的桌面上,金属制的莫比乌斯环碰到木桌,发出很轻的声响。
顾一如梦初醒,他心跳得惶然,支支吾吾吐出一句:“手帕在家里,改天吧……”
“我开车载你去拿。”喻时泽语气里是不容分说。
“好。”明明是自己想要的结果,顾一的表情却难看得不行。
***
路面很空,喻时泽开得极快,像是迫切想跟顾一结束这段尴尬关系。老宅离市区有一段距离,喻时泽却只开了半小时,顾一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物,心中没由来的有些害怕。他想到第一次喻时泽载自己,也是非常尴尬;后来顾一生病,喻时泽把一辆跑车在城区开得“横冲直撞”;再后来喻时泽在教练车副驾教自己开车,然后两人吵架,不欢而散……
而今天这趟车程结束,他和喻时泽怕是再也不会见面了。
“到了。”车停在老宅门前。喻时泽的语气冷硬,不带任何感情色彩。此刻的顾一却希望他重新戴上那副笑盈盈的虚伪面具,也好过现在这样。
顾一机械般地下车、进门、上楼、拿手帕,他脑内空白一片,不知道该怎么应对。直到推门看到站在车外抽烟的喻时泽,心中才骤然泛起一阵酸涩。印象中喻时泽该是不抽烟的,见顾一出来,喻时泽转身将烟按灭在车内的烟灰缸,恰到好处的礼貌。
顾一从口袋里掏出叠得四方平展的手帕,向喻时泽递过去。喻时泽用方才夹烟的手接过,却没能拽动——顾一的虎口紧紧夹着帕子的一角,布面都难看的皱起。就在喻时泽打算松手,结束这段无意义的僵持时,顾一的头毫无预兆地撞在了自己的胸膛。
手帕重新回到顾一手里,被他攥紧在手心。顾一额头靠着喻时泽,两手无措地垂在身侧,瘦削的肩膀紧绷,整个人薄薄一片像一张纸。喻时泽任由手帕被抽走,他直直站立,仿佛置身于场景之外。他和顾一之间,似乎只剩额头和胸膛这个触点连接。
而后顾一带着哭腔开口道:“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你说要我开心,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
“那你到底要我怎样?”喻时泽带着怒气,他尽力隐忍,情绪却透过胸膛的震颤传达至顾一耳畔。
“我不知道……这段时间,我的思维里全都是你。我总觉得我们之间不应该这样,如果我今晚把手帕还你,那我的思维就不会放过我。我会变得整天整夜、每时每刻,都会痛苦地想到你。我不想承受这份痛苦。
“可我伤害你在先,我没资格要求你怎么做,我只能请求你。我想请求你,不要收回手帕,不要对我这样冷漠,不要就这么结束我们的关系。你可以把我困在你身边,如果这是你认为的爱情……”
顾一边说边哭,发出的声音被哭腔弄得含混,颤抖的肩膀看起来格外委屈。这是喻时泽听过的最离谱的告白,甚至称之为“告白”都有些牵强。听到最后,喻时泽都觉得又好气又好笑。他想,顾一果然还是没变,还是那颗长满刺又粘人的苍耳子。他无奈地叹了口气,将空悬在身侧的双手举起,最终给出了一个坚实的拥抱。
“请求我不收回手帕,可以。不对你冷漠,可以。不结束关系,也可以。那之后呢?之后你还想请求什么?”喻时泽左手搂在顾一腰间,右手在他后背轻拍,语气温柔,像在哄小孩。
顾一闻言将头从喻时泽胸膛抬起。他眼神湿漉漉的,泪水把睫毛沾湿,鼻头和脸颊绯红一片,看起来委屈极了。顾一看了眼喻时泽,又飞速移开:“我想请求你,给我一个热烈的吻。”他的言辞大胆,但紧攥在喻时泽后背衣料的双手,却透露出他的紧张。
“要是我不答应呢?”喻时泽忍不住使坏,他单手握着顾一的后颈,逼顾一直视自己。
顾一愣怔着眨了几下眼睛,那双眼里先是困窘、再是委屈,最后转为愤懑。他猛地一下拽住喻时泽的衣领,在喻时泽被迫俯低身子的时候,顾一踮起脚,将嘴唇碰了上去。他的唇印在喻时泽的嘴角,匆忙碰撞,一触即离。
“我可以自己要的。”顾一亲完,就僵硬地侧过脸去,不敢看喻时泽。他鼻尖还残留着喻时泽身上的烟味。
喻时泽被亲过的那处嘴角翘了起来,他盯着顾一泛红的耳垂,靠过去低声道:“顾一,你对‘热烈的吻’是怎么定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