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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第 4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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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长”两个字还没出口,熟悉的一幕出现在无殇面前。无殇看到陆衔草的身体被那股力量抬起,于是她拼命去拽陆衔草的手。
“我救你下来!”无殇一手拉住陆衔草的手,另一手蓄力对抗那股力量。
没用的,无殇知道这样做是徒劳的。因为她试过了,她根本救不了任何一个人。
她想起了那个被她亲手掐死的孕妇,那个孕妇向她求救,她知道救不了她,所以选择把孕妇杀死。
她救不了任何人。
她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种想法的呢?
她明明说过,她要为瀛洲奉献自己的一切,她也记得有个人说过“总有一天,你会看到你所坚信的都是假的”。
那时她还笑那个人太傻太执着,那时点燃烧死那个人的那把火的,还是自己。
她救不了任何人,她也救不了自己。
她是学院出名的学生,她在战场上所向披靡令人称赞。她能一刀解决敌人,也能以一敌百,她是很多人崇拜的对象,也是朋友想要依靠一生的人。
她能冷漠地把那些孩童一刀砍死,也能一眼不眨地把那些跪下向她求情的人解决掉。只要是学院发起进攻的地方,那么那个地方的所有人必死无疑。
她没有问过那些地方做错了什么,她不问为什么瀛洲要打那些地方,她不需要考虑,学院的所有学生也都不会考虑。
他们只要听从指导就够了,啊,对了,他们这些学生啊,是瀛洲最锋利最有潜力的武器。瀛洲把这些武器养的那么好,他们这些做武器的,当然要用最快最锋利的自己去解决敌人。
对?错?谁会在乎?瀛洲只教他们要好好修炼,然后为瀛洲做贡献而已。
是啊,他们不知道对错,他们都还是孩子,是瀛洲的孩子,他们不知道普通孩子在年纪还小时是不需要打打杀杀的。
“我会救下你的!衔草,相信我!”无殇说这话时,已经没有力气拉住陆衔草了。那股力量拽着陆衔草,无殇根本没有能力抵抗 。
陆衔草的身体开始扭曲,她想要丢开无殇的手,却怎么也丢不掉。
“无殇,放手,放,手……”陆衔草开始窒息,她感觉身体里某些东西呼之欲出,可是她的手还在被无殇拉着。
“放手啊……”那股力量开始从骨髓里往外冲,陆衔草的四肢像麻花一样扭曲起来。
“无殇……放……”那股力量冲了出来,她最后一个字淹没在那被撕碎的血肉里。
“衔草!”无殇被一股力量弹开。
无殇看到了。
她又看到这一幕,这一次是她的朋友,陆衔草。
无殇想要站起,但被人快速拖走了。无殇的目光还在那摊碎肉上,碎肉的颜色特别鲜艳。
拖走无殇的人是江郁姝,把无殇放下后江郁姝没好气道:“不要以为我想救你!我只是觉得你不能死在这里而已!你要死,也是死在我手里!”
说完江郁姝瞄了一眼无殇,不过发现无殇的脸色不是太好。江郁姝顺着无殇看过的方向看去,发现个方向只有一摊她早已见过的碎肉,低头又问无殇:“喂,你还好吧。”
无殇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只呆呆的望着那摊碎肉,没有同江郁姝说话。
江郁姝发现无殇这个样子不太对劲,蹲下身子看无殇的脸时,看到无殇的眼睛发着奇异的光:“你的眼睛怎么了?秦无殇,喂!秦无殇,你振作一点,伤心的话咱们从这里走出去再说。”
不等无殇要做什么,江郁姝直接把无殇搀起朝其他方向走去。扶无殇走了很久,江郁姝又听到剧烈的爆炸声。那声音也越来越近,江郁姝发现不对劲,步子也迈的大了些。
无殇还是有点神志不清,江郁姝知道说什么也没用,索性背着无殇飞了起来。但才飞不久,就有一股力量将两人推到地上。无殇这时清醒了许多,江郁姝看她好像好了些便道:“喂,你好了?好了就赶紧走,我一个人拖着你麻烦死了。”
江郁姝才站起,她身子便被那股力量吸到了半空。江郁姝发现大事不妙,连忙朝地上的无殇大喊:“你不要管我,快逃!”
然而江郁姝却看到无殇已经飞了过来,无殇运力要把江郁姝救下来。江郁姝低声笑了笑:“没用的,不会有奇迹的,你赶快走吧。跑的远点,也许会有机会活下去。”
无殇没有说话,安静地运力,然而那力量缠的越来越紧。
江郁姝开始有窒息的感觉,她望着无殇认真的脸努力发出声音:“秦无殇,其实我没有那么讨厌你。”
无殇低下头,依旧沉默。这股力量在
“我想要你活着。”江郁姝感觉到内脏在被挤压着,她闭上了眼,因为她太痛了。痛着痛着就好像没什么知觉了。
无殇望着江郁姝闭上了眼,冷笑着说:“可我该怎么活下去?”
话音刚落,无殇被弹到地上,紧接着,江郁姝被撕碎。
血肉横飞,无殇的嘴边也沾了点肉沫。
无殇伸手把肉沫拨掉,支着身子站起。
轰隆声没有停止,她脚下是众人的尸体。
后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无殇都在想,假如那时她没有跟着秦暮离来到瀛洲,假如那天她没有和草地上的那个小牛犊玩,假如她没有遇见宋子予,假如她没有遇见三樱,假如她没有进入学院,假如她没有遇见所有人,那会不会所有人的命运轨道都会改变?
那是不是就说,陆衔草不会死,前来救自己的曾视自己为敌的江郁姝也不会死,不知道在哪里的冷棠梨不会消失不见,三千三百二十四个学生也还会在学院里好好学习。
是不是呢?她想,也许是的,也许她不是参战里唯一活着的,也许大家还是会好好地生活,也许遇不到那些人,但大家都平平安安的,也不是什么坏事。
活下去,怎么活下去,你们都活不下去,你们都死掉了,我哪有那么幸运会活下去。
可是她实在是个幸运的人,从一开始她的运气都要比别人好很多。
她身边一直都有深深,有司旻,有夏幽,有锦初,有她很讨厌的秦暮离,有如父母般的宋子予和豆苗,也有好朋友冷棠梨和陆衔草,也有虽然恨自己但也会救自己的江郁姝。
还有谁呢?还有很多很多人啊,他们对自己真的是太好了,自己何德何能遇到这些人。
她赤脚走着,渐渐的,她意识模糊了。她耳边也传来了陌生的声音:“小妹妹,不要怕,我们来救你们了!”
但这句话很可笑,因为这些人才刚对她说完,便化成一摊肉沫。什么保护,什么不要怕,都是骗人的。
她想笑,可又笑不出来,然后她又觉得自己是不想笑的。她没有什么感觉了,她已经麻木了,没有思考能力,看不见东西,听不见声音,空气中的血腥味也闻不到了。
那些陌生人开始发出惨叫声,可他们好像还想要继续前进,他们好像真的想要救她和同学们出来。
那股力量似乎在慢慢停止,慢慢的,也听不见周遭的惨叫声了。混沌一片的半空被血晕染着,充足的仙力不停攻向濒洲那个坚硬的屏障。
屏障被仙力攻碎,剧烈的爆炸冲击一切,无殇被卷入碎石里被冲击好远。她落地时感觉不到疼痛,等醒来时才感觉到四肢像是被截断一般。
她活下来了,她站起看看惨不忍睹的战场,碎石上都是脏了的肉和碎骨。
那是,那是她的同学们。
活下来了,真的活下来了,可是……只有自己活下来了……
她赤着脚慢慢走着,脚下不停踩着碎肉和碎骨,黏黏的,也有点扎脚。
怎么会啊,怎么是自己活下来了?为什么自己没有和大家一样死去?这样活着,不会愧疚一生吗?
苏殿卿匆忙赶过去时,只看到一个衣衫褴褛的小女孩在一片血肉模糊的碎石地上漫无目的地走着。
血肉模糊,来晚了,真的来晚了……
他想哭,可又不能哭。
他叫住了那个女孩,并跑到了女孩面前。女孩脸上很脏,有血也有一片黑灰色的脏东西他看清了女孩的面容,这个女孩叫秦无殇,他记得前几天还跟她说过话。
“秦无……”
“你说过,”面前的女孩打断了自己的话,“你说过,你知道学院所有学生的名字,那你能不能给我念念那三千三百二十四个学生的名字?有的同学我不认识,所以也念不出他们的名字。但我想,也许你知道他们的名字。”
“对不起。”苏殿卿低下头,他知道了,他知道除了这个幸运的女孩,其他人都死了。
“我想知道他们的名字,而关于这些同学,我只认识我班里的几个,冷棠梨,陆衔草,江郁姝,王顾言,杜小婉,何羽生,常夕岚,余时箬……”
“不要说了,对不起。”苏殿卿蹲下晃了晃无殇的肩。
“他们被苏院长献祭出去,他们是不是学院里最好的学生呢?”这些话,没有任何语调,她像是毫无感情的语言机器。
苏殿卿望着眼前的女孩,这个女孩如同一个人偶,黯淡无光毫无生气的眼神,一身伤痕,说的很小声,仿佛随时都能死去。
“他们和我年龄一般大,我想苏院长可能记得我,我叫秦无殇,今年十四岁,瀛洲学院中乙级琢玉班的学生。”
“我知道,我知道,你不要说了。”
“苏院长原来知道啊,哈哈,可是苏院长为什么不拿自己去献祭呢?苏院长,为什么死的不是你,而是这些什么都不知道的学生呢?苏院长,你问问你自己,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这些话说出口时,无殇的语调仍旧平静无比。
苏殿卿站起,他满是震惊地看着说出这话的无殇。
这时无殇抬头看他,慢慢重复:“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呢?”
“休得无礼!”徐风凛一个空气掌将无殇拍飞,随后站在苏殿卿身边俯视着无殇冷漠道:“孽障,你再敢在苏院长面前口不择言,我就让你好看!”
瘦弱的无殇被拍飞时,苏殿卿想上前去扶,却又止住了自己的动作。
徐风凛知道计划已经成功进行,于是笑着对苏殿卿说:“恭喜苏院长成功进行献祭计划,远征军即将击败濒洲,此处恶秽不堪,院长,咱们回去吧。”
徐风凛其实也有一点点疑问,为什么秦无殇没死,但濒洲的屏障却被攻破了?他想了想,难道是那些护卫军抵下了秦无殇?献祭的仙力是计算好的,只能超出一点才能保证屏障完整破碎。假如少了一点,那将会失败。
然而那些护卫军和学生一同献祭才刚刚好攻破屏障,而秦无殇没有参与献祭,那就是说……
呵,果然,早就应该知道这个由秦暮离带回的人身份不一般。凡人之躯也能将先天为仙的人踩在脚下,这样的人实在是太可怕。
如果不除,那么假以时日,她报复瀛洲,这瀛洲将是一片惨状!
秦无殇,不能留!
苏殿卿看了一眼徐风凛,冷冷地说:“如你愿了?”
徐风凛哼了一声道:“这是如您愿才对,苏院长,回去吧?”
苏殿卿回头看了眼摔在地上的无殇,握紧拳头,狠心转身而去。
才走几步,却看见一群熟悉的人着急赶了过来。为首的是宋子予,身后的都是那些被禁锢的议员们。
“子予……”苏殿卿喊了一声宋子予的名字。
宋子予微微致意,然后将目光移到苏殿卿身后。
苏殿卿顺着宋子予的目光看去,他看见那个被打飞的女孩在朝他们这个方向走来。
她腿受伤了,流了很多血,走路也像一个步履蹒跚的老人。
宋子予也朝她走了过去,然后苏殿卿看到那女孩张开了双臂。
他看见女孩毫无生气的眼神突然变的委屈起来,那样子像是想告诉自己的父亲自己受了很多委屈。那双曾经没有感情的眼睛还流出很多眼泪,像是雨季顺着屋檐流下的雨水。
他听见女孩说话了,那句话里充满着委屈和难过。
“师父,我想回家。”
“好,咱们回家。”宋子予抱住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