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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八日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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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进来的是一个穿着蓝色外套的男人,他打量着我,接着将手伸进了口袋里……
“surprise!!”
他忽然从口袋里抽出一朵花
“啊、啊?”
我被他吓得不轻,一时间没敢接过来。
“可以了,哈莱斯”大叔一脸嫌弃地走了进来,“这是哈莱斯,我的儿子,上个月开车去外面进口商品去了,昨天才得到批准回来。”
看见大叔慈祥的面庞,我才勉强放下心来,打量着面前的男人:他和大叔一样有着棕色的头发,脸上有一些雀斑,但不仅没有影响他的颜值,反而让他多了一丝青春的雀跃感,他的身材始终,手上带着白色的手套,整个人虽然热情四溢,但是略带着饱经风霜的疲惫。
“送给你的,我的朋友!我听说了你的经历,真的太悲伤了,愿国能保护你!不要担心,你可以在这里接着做工,我们会是一家人的!”
他热情地说,大叔点点头,我表示感谢,并把花接了过来,轻轻放在桌子上。再回过头去时,我却透过他们看见老板娘站在门外面,用略带忧愁的目光看进来
“哦孩子们…来吃饭吧”这位可怜的妇女颤颤巍巍地说,与她的孩子形成鲜明的反比
“当然!我们走吧”
哈莱斯给我了一个眼神,接着和大叔一起走了下去
我呆站了一会,直到哈莱斯的声音从楼下传上来,再迈开腿
刚刚老板娘的嘴型,是什么意思?
饭桌上,四个人宛如一家人一样有说有笑地坐在一起,大叔抽着他的烟,老板娘忧愁地望着哈莱斯,时不时拉拉嘴角,我安静地聆听他分享旅途的见闻
“我的国啊,你们知道吗,那些低级的人是怎么形容我们伟大的国的,他们竟敢侮辱我们伟大的国!他们统统该上绞刑架!我的国啊!”他的语气可以用奔放来形容,他挥舞双手滔滔不绝地讲了好久,似乎是注意到我的心不在焉,他停了一下,“我的朋友!请你鼓起热情来,告诉我,他们犯了什么错!”
“《国法》第六条,不得污染国的思想与意志,违者视情节严重性,最高可处以绞刑——实际情况由【裁决者】或第四执行者裁断。”
我几乎是下意识说出来的
哈莱斯愣了一下,接着带着敬佩的眼神看向我:“哦我的国啊!我的朋友!再多告诉我一些《国法》吧!爸爸,看啊,你竟然私藏了一个如此优秀的帮工,我的国啊!”
大叔也用赞许的眼神看我,我看得出他们都是出于真心的,但是我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不,这没什么我只是……下意识…说出来了。”我感到不好意思,一边狠狠地掐了自己的腿一把
直觉在告诉我克制住这一切,不要再讨论任何与国有关事情了
你很危险。
“…哈哈,哈莱斯,为什么不再多说一点旅程中的见闻呢,讨论这些有辱国名的东西会让人记得晦气的”
我打了一个哈哈岔开话题
“哦对!说起来真是无比荣幸,我居然见到了第五执行者大人!”
“这么厉害?”我将信将疑
“是的!我刚好看见那位大人正在召开一场会议!”
“会议?”
“对!不过我没有过去听,要知道这可是犯法的,有违国的思想与意志。要知道我能看见五执大人的面容就已经是天大的荣幸了!”
“他长什么样?”我问道
“我记得他穿着黑色的军装——披了一件大衣,然后头发很长,散在衣服上,看起来很疲惫,但是仍然□□着,像一棵海松树。我的国,要是能亲自会见这位大人,那可是天大的荣幸!我的国!”
我不免有些失望和难过,却不知道这难过又是从何说起:“我吃饱了,谢谢老板娘”
“还有还有,那位大人的眼睛是漂亮的金色,我的国啊!他简直是我的英雄……”
在起身离开前,哈莱斯仍然在激扬地述说他路途中的见闻,大叔半眯着眼,时不时瞧瞧我的反应,老板娘仍然是那幅忧愁的模样,一切如昨日,没有改变,这一家人重新坐在一起,过着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日子。
只是作为不速之客的我,该走了。
我快步走回卧室,锁上房门,迅速从床底下抽出小皮箱,收拾起行李
“快逃”
她说。
我的东西并不多,一件衣服,一条裤子,一把匕首,几枚烟雾弹和几百块钱便是我的全部
楼下激扬的声音仍在继续,似乎多了一些异样的脚步声。
他们来了。
在岌岌可危的门锁彻底断裂前,我猛然拉开了一颗烟雾弹朝门外丢去,接着在一片混乱的嘈杂声中提着皮箱打开床旁边的衣柜,推开暗门,翻进了隔间中,接着飞快地爬上阁楼,锁上了活动木板,任凭地下的嘈杂。
我瞥见窗外:大街上一片肃杀,身着蓝色制服的人将这里围住,连流浪狗都被射杀在警戒线外,一切都在说:
时候到了。
深呼一口气,我无意再面对绝望然后推开阁楼朝着暗巷的窗口,翻了出去。
踩在瓦片上,我不由得感叹自己的平衡力和迅速,如果再迟一点,恐怕……
“嘭!”
我忽然感到肩部一阵炽热,一颗子弹射穿了我的左肩
很痛,但是在求生欲面前我没有放慢脚步。
“咔哒咔哒”
我没有时间去分辨其中有几声是我踩在瓦片上,也没有时间去分辨其中有几声是子弹射偏了
哈哈,治安役的枪法,不过如……
我一头栽倒下去。在昏迷前最后几秒,我模糊地感觉有一种巨大的手拉扯着我,似乎在低声叫唤,是地狱的声音吗?我要死了吧,这就是结局,背叛国的结局,也是自由的结局,即使不是我想要的。
我心满意足地睡过去。
唤醒我的是噼里啪啦的火声
“不要动”
那是一个沙哑的声音
我没有动,只是默默地望着漆黑的天空——哦,抱歉,海底没有天空,那是什么我忘记了,大概是某种科技模拟出的吧。
“名字”
“我没有名字”
我发现自己的声音同样沙哑。
“你没有名字?”
“对,这个世界名字不重要。”
“……是这样一个道理,*的”
有人将一勺汤送进我的嘴里,我才看清楚那个声音的主人
那是一个破烂的老人家,他灰白的胡子蹭着我的脸,让人感到十分不适——即使对救命恩人如此形容是十分不礼貌的,但我的第一感觉如此。
“谢谢你”
老人家愣了一下,然后仰天大笑,随后低下头来
“年轻人,在这里感谢的话没有用,救下你是因为你能利用。”
“…这样啊”
我无法反驳,也无法想象我的用处在哪里。
此后很长一段时间,直至我康复为止,我们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又一次望着火焰,我问他:“这里是哪里”
“暗巷,国最脏的地方——连治安役都不会进来,倒是很适合我们这些老鼠。”
“…哦。”
我低下头去,又没了话题
沉默了一会,老人又挑起话题:“那枚戒指,我劝你早日丢了好”
“别人也这么劝过”
“然后呢”
“这就是为什么我在这里”
“你很幽默”老人摸了摸下巴,“这里很缺少你这种人。不是我危言耸听,亲爱的孩子,人要想活下去,总得舍弃什么,这枚戒指会是你最大的阻碍”
老人拿出那枚戒指
“也会是我赖以生存的保障。”
我接了过来
老人安静地看着我
我安静地盯着那枚戒指出神
“不要让这枚紫宝石变了色好吗,亲爱的”老人长叹了一口气,“我没有办法说动你…从一开始就没办法说动任何人,这个世界真是**”
“您有故事”
“岁数大了总会这样,爱发牢骚。”老人呲了一个笑脸,露出他的黄牙“我的儿子,默瑞尔,在十五岁参了军,然后上前线受了伤被送回来,最后死了”
他指了指我旁边的那个包袱
“你和他很像,各种方面来说”老人家凝望着“天空”,而我则望着那个包袱
“那…军方知道他死了吗”
“不知道,他总想摆脱这基层的身份,没跟任何人提起自己的事情,所以恐怕他都被列上失踪名单了吧,鬼知道”
“……”
“年轻人,你不会是想……”
我打开了那个包袱,老人的目光一直追随着我,我取出里面的东西——一件军装,和一份证件,上面的照片已经被血染得模糊不清了。
“我是默瑞尔了。”
我说,也不知道是给谁听
很长一段时间,我看着那件略有些宽大的衣服说不出话
“你的目的是什么”
老人平静地问,这像在问他即将成年的孩子,未来要去做什么一样
“我要离开这里”
我鬼使神差地说出这句话,下一秒就有些后悔,我不确定面前这个人是不是和“哈莱斯”一样的治安役的特务。
“离开这个国度吗?”
“对”
“你想的很远……带着你那枚戒指,你逃不出去的,他们会在边关把你扒个干干净净,然后质问你:这个戒指是什么。”
我没有回答,很显然,这已经不是一个逃犯和一个流浪者的对话,而是一个渴望自由的灵魂在和另一个同样渴望自由的灵魂在对话——后者已经被遮上了双眼,即使希望就在手边,也遥不可及了。
痴人说梦。
“八天后,据我所知,【裁决者】会亲自来到这里进行查杀,暗巷恐怕也不例外,‘一个新的时代要开始了’他们会在报纸上这么宣传道。”老人猛然从口袋里拿出了一个烟头,吧唧了两口“我的孩子,你只有八天的时间,逃出国度最后的希望,全被赌上这该死的八天了。祝你好运,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逃出去。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