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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第32章 寻一条生路 ...
精致瑰丽的菜式接二连三地被送上餐桌,送菜的侍女们穿着鲜艳美丽,远看脂粉满怀,但上菜与人肩臂相擦时却全然无香。
未见过此等景象的徐醉茗全程嘴巴就未能合上,澄澈的眼珠子圆碌碌地跟着侍女们的动作,一分也不肯放过。
风雨坐在空气最通畅的大窗边,翻个身就会从窗口掉下去,身上白色衣裙的各个部分都被吹鼓,但当事人却毫不在意。
已经回归多时的北冥瑶端庄地坐在梨花镂空圆凳上,双手规矩地呈八字置于膝头,手肘疼空未贴身,放得开又放不开,唯有背脊始终挺直。
“菜上完了,各位贵客请慢用。”
说话的嗓音稚嫩,惹得目不转睛端坐的北冥瑶扭转抬头,下意识严肃破音发问:“你年方几何?”
或许是北冥瑶的质问太突然,或许是质问的语气太严厉,又或许是娇柔的女声加上严肃的语气太有反差而让人形成强烈恐惧,小姑娘被吓得抖了一下肩膀,好一会儿,半软声音微微颤抖答道:“奴家十五。”
这是个常见的年纪。
北冥瑶却冷眼,厉声道:“你何来十五!”
这一声惊动了外头的人,穿着橙红仕女服、臂弯间挽着绿色金银粉花帔帛、额间有红色花钿的年轻女子身姿偏瘦窈窕、健步如飞地走了进来,片刻间挡在了女孩身前。
“吾乃此层层主,贵人可唤我榴珠,”女子大眼明亮,精准控制脸部肌肉,有意让螺黛勾勒的眼角眼线更加扬起,营造出媚眼如丝的美感,“小孩儿不懂事,眼红前堂贵人们的恩赏,原在后厨帮忙,今日繁忙,她便钻了空子上了厅堂。惹贵客不快,奴家这就去领罚。”
北冥瑶喉结浮动,哼咳一声,眼珠转动,和榴珠对视上:“这是关键吗?”
榴珠脸色一僵,笑容在脸上竟然有几秒挂不住,她示弱道:“贵人是商会交代要照顾好的贵客,榴珠,不该存欺瞒之心。”
榴珠拉着女孩扑通跪下,吓得徐醉茗瞬间弹跳起,徐醉茗连忙去扶二人,余光瞥着北冥瑶道:“何至于行此大礼!快起来,快起来。”
榴珠不肯起,死死攥着女孩的手,眼角的媚态被楚楚可怜全部替代:“求贵人饶她一回。就这一回。”
这番话把徐醉茗说得更加糊涂了,她弯腰,盯着榴珠询问:“这有啥啊?就算是十岁,谎报了年纪,也没事啊。”
“可她不仅仅是谎报了年纪。”北冥瑶替榴珠做了回答。
北冥瑶深吸一口气,眼珠子像是黏在了榴珠身上,她娓娓道来:“此地仿照帝都酒楼,帝都为防止官员纵欲、贪图享乐,严禁城内酒楼聘用未满十五岁之男女,这项规矩在此应该也成立。所以你起初以为我只是看出了她未满十五岁,败了上面人仿帝都讨客的心思。但,我再问,”
“你便知晓,我看穿了她的身份。”
北冥瑶起身,弯腰蹲下,牵起女孩的手,边轻揉边道:“手指纤长,手掌却小巧,掌心、指腹都柔软、皮肤细腻,可,无名指外侧有手茧,中指指尖微有,大拇指外侧有厚茧,大拇指指甲外侧有需要仔细观察才能看到的小缺口,缺口边缘光滑,应当是多次崩缺、而每次缺口未恢复时又都再次遭遇磨损形成的常态缺口。左手未留甲,右手少许有些甲,可谓是完全贴合了古琴弹奏时半肉半甲的标准。”
北冥瑶轻轻放下女孩的手,嗓音中饱含情绪,但情绪被主人有意识地往身体内收敛:“你很瘦。”
纵使是木头般感觉的徐醉茗这次都觉得她很温柔、很温柔。
“她是瘦马。”北冥瑶并没有和女孩直接说,她挪动位置、视线,降低音量、换上最开始的语气和榴珠说道,“骨感太强,仿佛一伸手就能摸碎她,这种瘦弱可不是靠饿就能得到的。”
榴珠浓妆之下的面孔比停灵多日的尸体还要惨白。
徐醉茗未曾听过瘦马是什么事,下意识抬头,朝安全感来源看去。可后者一如最初坐在窗边懒睡,仿佛和她们根本不认识。
“咚”“咚”“咚”
干脆接连的磕头声。
榴珠的额头红了一片,估计很快就会肿起,她眼里的自在坦然自信已经荡然无存,只剩下了央求和可怜:“贵人,贵人,我知您厌恶瘦马,我这就将她赶出去,求您莫要计较。”
扬州瘦马,为了满足一些贵人变态的喜好而生的娼妓。
北冥瑶的老师帝师严舜曾提过:‘世上有人喜幼女,有人喜极瘦之女,故而催生瘦马,买家多为盐商,但无论是卖家还是买家,豢养、买卖瘦马,皆为满足个人过极的掌控欲和摧毁欲。帝都世家如云,纵使普通百姓,几乎都有数代先祖的荣耀,故而多不耻瘦马及其买卖双方。’
相信榴珠背后的人仿帝都酒楼建设此处之初,就和榴珠说过帝都人对此的态度,毕竟扬州是瘦马之源地。
徐醉茗咻地站到北冥瑶身边,抬起手臂挡在北冥瑶身前,眉头已经皱成一条扭曲的毛毛虫,同时她脸上情绪破碎,是对榴珠放低身段不断恳求的怜悯。
徐醉茗几乎是很艰难且不自信地蹦出几个字:“她不是这样的人。”
北冥瑶听出了她语气中的不自信,不过,对此,北冥瑶坦然接受——毕竟也才认识了十一日。
再说了,论迹不论心,表面上、别人能看到的,都是她维护了自己。
北冥瑶为让徐醉茗安心地隔着徐醉茗的手臂将小姑娘扶起,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一块蜜渍桂花糕,递给小姑娘,对榴珠道:“她是被家里人卖给现在的主人的,从律法而言,属于私物家奴。豢养瘦马的主人皆居心不良,若是发现她在外头这样磋磨自己、浪费主人的钱财、损害主人未来的利益,她主人一定会生气,若是一日主人一个没拿稳、下手狠毒,便是将人打死了,我们都无法让她主人以命偿命。”
北冥瑶握住小姑娘的手,视线落回女孩身上,坚定道:“放眼望去,未来瘦马的日子艰难险阻、屈辱丛生,但是只要活着,不放弃,就会有逆天改命的机会。”
躺在窗边的风雨听见北冥瑶的话语细碎着落入自己的耳朵,缓缓睁开双眼,宛若创世神第一次睁眼看到这个人间。
千波流转。
风雨静谧的目光悄悄落到北冥瑶身上,没有引起在场任何一个人的注意,她的眼神如雪山上流银的月光,独自从山顶潺潺趁夜色流到山底峡谷。
她想:北冥瑶也会信奉只要活着、不放弃就能逆天改命吗?
她以为北冥瑶是屈服了的,以为之前在北冥瑶身上窥见的蠢蠢欲动只是灵魂之火的残留、再给她一些时日,就会像北冥余一样,灭掉。
榴珠听到北冥瑶的话语,内心的担忧放下一半,争抢着急解释道:“扬州瘦马,牙婆自穷苦人家采买,多为七八岁,十三四岁卖出,似柳儿这样的一等瘦马可售至少一千五百两,亦曾创下五千两之高价。命运,钱币可量。”
榴珠仰起脑袋,倔强、决然,似殊死一搏的高傲西南孔雀:“姑娘自帝都而来,不知扬州全况。在扬州,娼妓、仆从、家奴,无论何种身份,只要挣够银两,就可以摆脱主家。柳儿,最多需要五千两,便摆脱瘦马之命。而整个扬州城,能让瘦弱的小姑娘堂堂正正快些挣到这笔钱的,只有这锦楼。”
榴珠按住柳儿的肩膀,深吸一口气:“柳儿在锦楼做事,柳儿的牙婆是知晓的,只要柳儿不要受肉眼可见的大伤,她便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她们要的只是钱。扬州城内,娼妓、瘦马、家奴,多如此生存,其主家亦多如此。”
北冥瑶愣住,她确实不知这些。
“所以,贵人,请您给她一条生路!”榴珠重重跪下,头和地板嗑出重响,匍匐在地,不起。
徐醉茗朝身后看去,少女将军严肃的五官顷刻溶解崩塌,她推开她的手臂,上前,双手将人扶起,随后额头轻触手背,道:“若是我早知道如此,我便不会说出来了。此乃吾错。”
榴珠和柳儿未伸手拉下她的手,她就一直维持弯腰顿首的姿势。
徐醉茗惊讶,北冥瑶竟然是这么能低头的人。
世人皆知帝都官宦子女飞扬跋扈,最是自恃清高,要他们低头比要他们的命还要难得多。
榴珠和柳儿依次将北冥瑶的手拉下,北冥瑶才让额头离开手背,身板恢复笔直。
榴珠喜上眉梢,又恢复最初的妖娆、媚眼如丝,语气欢快上扬:“还请贵客们入席点评。”
风雨跳下窗台,仿佛死而复生。
轻飘的身姿翩然擦身而过,榴珠突感额间恍惚被人以指尖一点,等风雨已经落座,她才反应过来刚刚的一幕:白衣女子行走中搅动气流,使她如风包裹轻托,细长指一点,不过猝然一秒,使她神台上重雾散尽、周身舒爽。
恍若神明冻结时间,为鸿蒙人民开智。
榴珠出神,下意识望向悠然自得夹菜的风雨,结结巴巴问道:“这是……什么?”
风雨咽完了菜,头也不抬地夹下一筷子,回答短促有力:“祝福。”
神明的祝福。
榴珠点点头,迈出门槛,脚还未落地,身侧又是一阵风,但此次风又急又热。
“徐醉茗!还我大哥命来!”
徐醉茗飞快起身,与飞来的大刀仅剩一线地擦过,北冥瑶则同步地以内力一震桌面,连人带椅地退到了黄色纱帘后,进入了来人的视觉盲区。
丰盛昂贵的菜肴前,只剩下了一个风雨。
风雨不受打扰地夹起红润透亮的东坡肉,肉皮弹润、肥肉晶莹,一口入喉,肥而不腻、自然化开、余味绵长。
风雨吃得高兴,难得喜上眉梢。
“放肆!”来人是个壮硕的女子,她一拉铁锁,朝徐醉茗丢去的大刀就闪着寒光地回到了她手上,她指着风雨的鼻子,毫无畏惧,“你竟敢看不起我士无人!”
“士无人?”徐醉茗一愣,终于将眼前闯入的陌生人和第一次在南风都追杀她的某种市井装扮的妇女脸庞对上号,她摸摸后脑勺,脸颊下半部分微红,竟有些不好意思道:“一时没想起你来。”
躲在帘后的北冥瑶将徐醉茗的脸色尽收眼底,不可控制地瞪大眼睛:这个天才。
壮硕女子提刀,但手腕明显吃力,和士无人首领都利落轻松的提刀差距甚大。她眼中布满红色蛛丝网,嗜血,杀气凛凛,耳边碎发张狂飞舞:“徐醉茗,还我大哥命来!”
徐醉茗没有还手,一手护着背后的包袱,一手拿着西楼特制的铁筷做抵挡,但其实没有用上铁筷做武器,因为她脚下功夫灵活,逃跑功力不浅。士无人几乎翻了整个屋子,都没能近她的身。
徐醉茗落地房门前,士无人落在桌上,漂亮的玉碟玉盏玉碗都已碎,风雨啪地将筷子拍到桌子上,筷子折成三段,北冥瑶扯下的纱帘在她手中化成了长绳,绷直地缠住了士无人的一边脚腕。气氛来到了僵持之地。
“女侠,你一对我们三,你赢不了。”北冥瑶再次转手,手上的纱绕着手掌再次转了一圈,她经验丰富地控制着纱布不因太紧绷而崩断,也控制着它不因太松散而失去辖制人的作用。
徐醉茗附和道:“对啊,你这速度比你老大差多了,再追下去,也追不上我,今日你老大这也没来,你何必这么拼命呢!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懂吧?!”
徐醉茗松懈地朝桌子方向伸出一只脚,手还没插上腰间就被风雨冷冷一扫,理智紧张瞬间回归,迅速地收回了脚。
壮硕女子用力向上向前抬脚,试了好几次,都没能摆脱脚上的禁锢。纱布既没崩断也没被挣脱散开,她立即判断出,这个人就是当日在医馆用鹊桥渡伤了首领的人,于是她不再尝试,她知道:这个人作战经验丰富、武功强劲,除非她愿意或者放松紧惕,否则根本不可能从她手上逃走。
女子站在桌上,汹汹气势不因受制而颓然半分,她声音高昂,其中的愤怒恨意被展示得光明正大:“我大哥来不了了!所以,我一定要杀了你们为他报仇!”
“而且,我从未说过我孤身前来。”
徐醉茗和北冥瑶隔着女子双双对视,又不约而同朝冷脸寒气重重的风雨投去统一的目光,随后,北冥瑶手一松,折返帘后手脚并用翻窗,徐醉茗则一手摁住身后包袱,使出追影步,唰地消失在雕刻着惟妙惟肖的人物动物图的红门外,士无人女子嘴里胡乱用方言骂着追出门,扒着栏杆一看,背着酒的女子已经在一楼人群里左右穿梭。
壮硕女子气急败坏,折返回房,捡起之前因为追徐醉茗不得已丢在地上多时的大刀,虎视眈眈盯着风雨,举刀。
一声冷笑似锋利小刀划破凝滞的空气,随之而来一句嘲讽:“杀我?就凭你?”
壮硕女子虎躯一震,举刀的手猝然软了一点。
风雨深棕色瞳孔不见日常放松时的太阳花模样,转而和平常人一样的圆滑瞳孔,只是颜色极深,与眼白瞳膜之间分出了一道突兀明显的交界线。
“你叫什么名字?”
她明明在说话,嘴角却一点都没动,这让士无人女子吓得出了一后背冷汗。
士无人女子想舔唇缓解干渴,却舌头怎么样都抬不起来,她的回答从喉咙底部冒出,像是完全没有经过口舌一样跳到了面前的空气中:“士无人锈誓。”
锈誓。
很好的名字。铜锈生成需要很长的时间,而她的誓言直到铜锈生成才终止。
风雨倦意来袭,眼皮耷拉几下,合不上,不想睡,但是就是有困倦意。她有点像人类了。
她右手微微卷曲,抬起,在锈誓下一次眨眼时,消失不见,无声无息,无踪无迹。
锈誓面对空荡荡的杂乱房间,恍若做了一场大梦。
但她知道不是一场梦,她从腰间掏出一锭金子摆在桌子中央,提起那把和她本命武器大相径庭的他人武器,步履匆匆踏上刚刚徐醉茗踏过的路。
一出显然不是扬州风格的雕梁画栋的楼阁,浑身黑色武行衣的人围了上来,不多不少,加上锈誓,十五个人。
对于江湖而言,士无人还是那十五个刀口舔血的杀手;但对于锈誓而言,她所依赖的那个士无人已经由一半的新面孔顶替。时光、故事,奔流不复返。
“追!”“杀!”两个字从锈誓嘴里依次蹦出,染尽正午所有的寒霜,戾气冲霄。
徐醉茗是在距离西楼三条街外休息时被士无人追上的,她跑得气喘吁吁,再带着士无人溜了两条街,还没甩掉,她便往回又跑了一条街,突地一个拐角,捡起门角旁的一根黑色布带,快速将马尾全部束起,扎成了一颗男子发式的小揪揪,进了人来人往的青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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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章 第32章 寻一条生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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