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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6、第一协议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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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12层的异能注入手术室外,有一排独立的休息舱。
叶提星按了一下门铃,片刻后,里面的人为她开了门,舱门沿着轨道滑动,缩入了门框内。
休息舱仅有十平方米,微量的放松剂淡香在空气里弥散着。
“好多了?”叶提星问坐在休息床上的青年。
青年脸色苍白,没有一丝血色,瞳色不正常地偏淡,他摇了摇头,指了指脑袋。
叶提星:“头疼?还是能听到那个声音?”
青年点了点头。
几天前,在BOSS的指令下,李舍之接受了异能的再次注入手术。由于手术后需要继续观察情况,免得出现意外,李舍之暂时住在休息舱内。
他出现了头疼欲裂的症状,根据他的描述,他无法思考,有一个声音一直旋绕着在他脑内回响:杀了她,她是你的仇人。
“她”到底是谁,几乎不用猜就能想到。
她取走了李舍之的记忆,带走了李舍之的母亲李念。
如果要说仇,那么确实算是有仇,而且这份仇恨绵亘不断,错综复杂。
十年前,李舍之杀了丛黎的平行世界体渡鸦,将一缕意识附着在渡鸦的意识上。而丛黎既和渡鸦有仇,也和李舍之有仇。
然而,对于李舍之来说,丛黎却算是救命恩人,她除去了自幼根种在他身上的和他平分一半灵魂的彗兽“复制”。
李舍之被取走记忆后,按照约定,叶提星和亚尔弗都没有向他解释这些。
叶提星退出休息舱,绕过那一排休息舱往会谈区的方向走去,走廊上黯淡的霓虹灯条和地上荧绿的箭头指示映在她的瞳孔里,她轻声叹了一口气。
她知道出现在李舍之头脑里的那个声音是什么。
那是BOSS的诅咒控制,最高级别的咒言束缚,一旦发动,BOSS自己的生命也会遭到威胁。
当然,由于BOSS在几天前就被杀了,因此这个咒言束缚应该是在BOSS在将死之际种下的。
目前来看,李舍之摆脱不了咒言束缚,他只能照做。
会谈区的灯光稍微明亮一些,深蓝色的记忆织物沙发向下塌陷着。
亚尔弗依然套着那身破烂麻袋装,坐在沙发上,手里抱着咖啡杯,正用勺子搅拌咖啡,见到叶提星,他停下手里的动作,开玩笑地道:“他还在扮演哑巴的戏码吗?”
叶提星在亚尔弗对面坐下来,她没心思和亚尔弗开玩笑。
“时至如今,BOSS的身份才向我们公开,真是阴险。”她说话的时候淡漠疲惫的面容上多了几分憎恶。
整个组织,大多数人都知道BOSS背后是李家,只有叶提星所在的“情报小队”不知道。
所有人都在瞒着情报小队,他们在BOSS的命令下出入家族大楼,而情报小队甚至不知道BOSS的藏身之处究竟在哪里。
直到BOSS死后,以“猎犬”为首的应急小队从家族大楼撤出,回到总部,才向叶提星和亚尔弗说起了这件事。
BOSS的真实身份是李家的二把手李古焕。正是和李舍之早就切割关系的李家。
“事情都已经发生了,BOSS也死了,现在再提这件事也没用了,只能自认倒霉。”亚尔弗把勺子放在一边,用纸巾擦干。
叶提星冷笑道:“自认倒霉?我对我所相信的,产生了怀疑。”
第一协议。
本组织之首要任务,是识别、遏制并消灭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不安因素彗兽。
所有成员应秉持同心协力的信念,紧密配合,资源共享,情报互通。
真正的威胁潜伏于人们目光难及之处,我们将在暗河中巡守,不妄动,不怯步。
……
这是“第一协议”组织的纲领。
但现在真相揭露开来,每条都在撕开这个纲领的血痂。
BOSS不遗余力地对同胞出手。
成员们互相欺瞒。
“第一协议”是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李古焕到底为什么创立“第一协议”?到底是为了消灭彗兽,还是为了让自己在阴谋场上更好地布局,增强自己的部署?
亚尔弗喝了一口咖啡,身体往后倒在沙发靠背上,将记忆织物压得褶皱重重:“过去的已经过去了,重要的是未来。对了,你认为组织以后会怎么发展?会解散吗?既然那个人死了?”
叶提星的目光落在他手里的咖啡上:“你的预言,是什么?”
亚尔弗笑了起来:“你以为为什么我的预言能力几乎没什么副作用?那当然是因为预言什么都不能做。即使知道危险,也无法避开,命运永远会按时发生,在某个没有时间的轨道上,所有的事件都是既定事实。有时候我觉得还是慢慢等待命运发生会比较有惊喜感,免得提前开始提心吊胆,或者半路开香槟等了很久发现期待感已经磨灭了。”
面对预言大师的长篇大论,叶提星没有评价什么。
亚尔弗就是这个死样,每天脑袋里的“意识连接”已经足够他交流了,但在脑袋之外,嘴巴也叭叭地停不下来。
亚尔弗的身子往前倾,手忽然一抖,将咖啡杯中的液体倒了一点在茶几上。
不同于以往的预言方式,这次他没有把所有的咖啡都倒出来,只洒了一点。
“组织,会迎来新生。”他挑了挑眉,将剩下的咖啡一饮而尽。
……
电梯门打开。
丛黎从电梯里走出来的时候,嗅了嗅空气里的味道,这种味道让她感觉不太舒服,不像是药物的气息,也不像是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对组织总部隐秘性的自信,这里没有设置任何异能陷阱,也没有守卫者,全靠人工智能运转着安保系统。在新展的掌控下,所有智能监控都装聋作哑,任由她这个外来者长驱直入。
B12层很暗,只有细窄的灯带镶嵌在墙壁上、地板上,将整个环境映照得光怪陆离。
穿着医师服的人正在开着门的办公室内休息,瞥了她一眼,因为警报没有响起,医师想当然地认为这是组织内部的人。
一路顺利地连丛黎都有点郁闷。
走到会谈区附近时,她听到了聊天的声音。
“组织,会迎来新生。”亚尔弗说。
丛黎往前走了一步,从环形墙壁的阴影里踏出来,将自己暴露在会谈区的柔和灯光下,看向两位正在聊天的老熟人。
叶提星和亚尔弗都吃了一惊,他们没有听到警报声,更没有接到消息,没料到她会出现。
更重要的是,叶提星和亚尔弗是第一次在真正意义上见到她。之前在她和他们的交涉中,她都以盒子的形态出现。
叶提星不确定自己的判断,她只觉得眼前的人有点熟悉,皱起眉打量她。
倒是亚尔弗很快想起来了:“渡……不,你是丛黎!”
丛黎从储存空间里摸出一个玻璃罐,扔给亚尔弗,罐子在空中划出抛物线。
亚尔弗手忙脚乱地接住,定睛一看,一时竟不知道该捂眼睛还是该扔罐子:“你也真是的,太记仇了吧!”
玻璃罐里正是一只品相上佳的美洲大蠊。
“和这种昆虫有关的事,很难忘记的。”丛黎嘲讽道。
算是报在船上时亚尔弗和她的电子蟑螂之仇。在她还是一个盒子时。
叶提星看着她,缓缓道:“这次,你是来报仇的吗?”
丛黎的目光从两人身上扫过:“你们两个,属于渡鸦的仇,和我无关。”
“我只是来问一声,如果我掌控组织,你们会忠诚于我吗?”
叶提星的瞳孔猛然缩了缩,她难以置信地看向亚尔弗。
就在片刻之前,亚尔弗用他的预言能力预言“组织会迎来新生”,而就在下一刻,她到来了。
这就是预言中的“新生”吗?
亚尔弗摊了摊手,表示这件事和自己无关,预言什么的根本不受他的控制,他只是看到了。
丛黎还在等着他们的答案。
亚尔弗的能力“意识连接”和预言都很好用,叶提星和她有一点交情,她不会对他们动手,除非他们反过来对她抱有恶意。
她看向亚尔弗。
亚尔弗叹气:“天命难违,不是我不挣扎。只是我要确定一件事情,你会向李舍之报仇吗?”
丛黎沉默着,指了指对面,示意亚尔弗转过身去看。
在环形走廊的阴影里,那个穿着休息舱病号服的青年像幽灵一样站在那里,安静地看着会谈区的一切。
亚尔弗吓了一跳,连忙对病号服青年澄清道:“不是,我瞎说的。”
“不是我非要不依不饶,是因为——”丛黎冷笑道,“就像你说的,天命难违。”
她在“天命难违”这个词上加重了声音。
叶提星听懂了丛黎的意思,她撇开了目光,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丛黎:“李古焕在死前对他下了咒言束缚,所以他的结局一定是在和我的战斗中死去。”
病号服青年的轮廓在灯带的映照下若隐若现,一半隐在黑暗中,他的双眼里神色混沌,眉头却痛苦地皱了起来。
亚尔弗试图当和事佬:“喂,丛黎,一定有别的办法的,把李舍之这个家伙流放到其他地方,永远不见面的话……”
一直默然不语的叶提星开口了,言语里一盆冷水劈头盖脑地浇下来:“咒言束缚,没有办法的。”
丛黎从储存空间里取出李念的意识琥珀,眯了眯眼睛看向李舍之:“我把你的母亲关在了意识琥珀里,取走了你的记忆。来,向我报仇,我会让你死得痛快的。”
病号服青年从阴影中踏出来,一步一步往她的方向走来。
亚尔弗拦在他前面:“别去,你的复制才重新注入没有几天,没复制过那么多异能招式,很快就会死得很惨的。”
他一言不发,推开了亚尔弗,继续往前走。
亚尔弗猝不及防地被推了一个趔趄,无奈地闭上眼睛。
正如他自己说过的,命运早就在一个时间不存在的维度定下无法更改的轨道。
叶提星自觉让出了路,转过身去不再看现场。
李舍之径直向她的方向走去。
丛黎等待着他跨越会谈区走过来,她的手心里是那块李念的意识琥珀。
他走到她面前,目光紧紧地盯着她,果然伸出手去够她伸出来的手。
丛黎已经想好了,她不会发动除了“水融于川”之外的任何异能。因为在她发动能力的瞬间,李舍之的“复制”会立刻复制她的能力,对战的回合越多,他的能力水平越和她靠近。
对付“复制”这个bug级别的异能不适合持久战。
倒不如一直让李舍之保持着现在这样的“白板”状态,她利用他记忆的空白,让他上前来取走李念的意识琥珀。
当他从她手里拿走意识琥珀的那一刻,“水融于川”就会发动。这次不同于上一次,李舍之体内没有了共生的彗兽,记忆空白,求生的欲望一定存在。
“丛黎。”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他并没有去取那个意识琥珀,而是弯起手指握住了她的手。
他费劲力气地牵动脸颊肌肉,露出一个苍白的微笑。
叶提星转过身来的时候,看到李舍之已经毫无气息了,他的躯体瘫倒在地上,脸上依然是那抹痛苦的微笑。
而在他冰冷的尸体边,歪倒着一个做工粗糙的碎布娃娃——他在临死的时候,利用“复制”,复制了意识傀儡。
叶提星看向丛黎,看到她把那个意识琥珀重新收了回去。
叶提星不禁惊叹她真是说到做到。
果然让他死得痛快。
被彗兽控制,被共生的锁链束缚,被仇人利用,被诅咒紧逼到死地。
他被利用,被束缚,被欺骗的一生在一瞬间结束了。
什么都没有,可悲而可笑。
唯独在死亡的那一刻,他是满意的吧?
叶提星拿起那个没有任何意识残留的意识傀儡,傀儡娃娃同样穿着病号服,构成皮肤的布料苍白,黑色的线条在脸上勾画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丛黎看向叶提星:“如果因为这件事你们对我不满的话,我不介意你们向我报仇,现在,或者以后。”
“我会留在组织,我很期待未来。”叶提星抬起头,终于给出了她的答案。
真正的威胁潜伏于人们目光难及之处,我们将在暗河中巡守,不妄动,不怯步。
这是第一协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