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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前往中心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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影子如遮天蔽日的大树般快速侵占大部分光亮,又骤然拉长消失。
姜轻侧身面对着墙,冷白刺眼的光照亮整个屋子,出神地盯着墙上的倒影,像思索着什么,又像束手无策只好放空自己。
他在恍惚中被裹挟着回到二层原位,被迫陷入难堪的回忆。姜轻自虐般地回想一幕幕画面,面上不动声色,任由暴风雨在他心中肆虐。
从开始到最后,从记事起到现在,一帧帧一段段。
姜轻低垂脑袋,顾不上他的表现在其他人看来有多奇怪,他把周围的人反应都抛之脑后,像濒临渴死的旅人汲取溪水般疯狂搜刮回忆的每一个角落。
他的身体不自觉颤抖,面庞半隐藏在阴影下,隐约可见嘴唇泛着不自然的白。
姜轻冷汗涔涔,胸膛快速起伏着,愤怒、痛苦、委屈,甚至恐惧等一系列情绪轮番登场,想选全方位占领他的内心,却只能不和平地相处。
他放任胸口的憋闷愈烧愈烈,姜轻放缓呼吸,一顿一停,他的灵魂仿佛超脱了躯体,停在半空漠然看着那怪异的行为,精神上他不认为自己痛苦,身体却不可控地陷入泥淖。
最后一次,最后一次,姜轻内心机械劝告自己。他可能需要一次真正正视所有、不可逃避的机会,不带任何个人情感剖析整个事情的机会。他揉了下拧成结似的眉心,平静地想,现在不正是那个好时机吗。
即使他没有上帝视角,也知道接下来的路不好走——他们只能往北乘船离开环安城,孔乐等人来到环安塔证实他的想法——今晚很可能是少数宁静的夜。姜轻冷静之余,为接下来的路分心。
姜轻掐住右手虎口强迫自己镇静,胸膛起伏渐渐平缓,脑子像被泼了冰水一样瞬间清醒。他的背肉眼可见僵直了一瞬,还没等他有所反应,怀里被塞进了一个鼓鼓囊囊的包。
姜轻手忙脚乱地扶住,头抬了一半又顿住,开口前清了清嗓子:“……谢谢。”
他脑中思绪像要断不断的线一样,弄得他像刚开始学说话似的,绞尽脑汁也搜刮不出合适的可以说的话活跃气氛,只好闭嘴。
陆承昱戳了戳包:“不用谢,不过你有没有考虑让它减肥,这辆猫超重了。”
背包抗议似的快速鼓起往陆承昱手上一撞,又飞快后缩,对他的触碰避之不及。
姜轻深吸口气,沉默了几秒,还是为大福证明清白的想法占上风,一字一顿声明:“它是虚胖,实际上根本不胖,只是看起来有点蓬松而已。”
姜轻话是这样说,心里还是留下了个种子,忍不住思索起减肥的必要性。
陆承昱随口道:“哦,不信。”
“不信由你。”他提高声音。
姜轻忍住翻白眼的冲动,恶狠狠地想,怎么有人能这么……
姜轻绞尽脑汁思索匹配的词,不经意瞥到他眉毛上挑嘴角含笑,一个词醍醐灌顶般()丝滑地浮现在他脑海,贱兮兮的,对,就是这样。
他背过他还是翻了那个忍住的白眼,撇撇嘴角。
陆承昱把手伸到他面前,指了指已经换下的手表,无声挑眉。姜轻避无可避看见微弱光屏上的数字——22:44,他猛地抬头环顾四周,大多数人已昏睡过去,少部分人也昏昏欲睡。
对上旁边明显被吵醒的人传来的谴责目光,姜轻抿了下嘴,无声示意不好意思。姜轻咬牙闭眼,头往墙一靠试图躲避现实,他就是故意的!
陆承昱对他的心绪一无所知,把人逗地炸毛,看着他周身萦绕的颓靡消失,满意地点头,这才对嘛。虽然明天姜轻丢了脸一定会对他爱答不理,他还是控制不住招惹他看他炸毛的恶趣味。
这才像“恶毒”炮灰该有的样子,之前蔫巴巴的小白花似的像什么反派啊。陆承昱轻快地想,眼神却渐渐沉下去,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凝重。
姜轻对他奇怪的行为习以为常,他又不是第一次了,但他没睁眼也能感受到那灼热的视线,像炙热的阳光似的烘烤他,在那目光下他身体逐渐僵硬。
姜轻压下心里的怪异感,轻轻偏头把脸轻贴墙壁,凉的他一激灵,睡意更快褪去了。姜轻环住背包的手,把那可笑的猜想丢开。他想快速入睡,偏偏睡神不让他如愿,各自思绪重新涌入脑海中。
对于姜家和江家,他梳理了一遍细枝末节,却不代表他想开了,他就是斤斤计较的人。姜轻想着眉头轻蹙,很快又松开。
想不开就想不开吧,他以前怎么活,以后也要怎么活。他现在不是孤家寡人,还有大福要养。
姜轻想到它,心里一阵柔软,又骤然一凛,抱紧背包,显然他想到了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大福,联想到它以前的好胃口,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这就说得通了。不管怎样,大福是他的猫的事实永远不会变,他有责任保护它。
……
天蒙蒙亮,泛起鱼肚白,光束刺穿云层落在半空姿态奇异的赶路行人身上,落在扒着车顶的人身上,落在线条流畅的黑色摩托上。
两边无人清理的街道蒙上一层衰败感,好在时间不长,堆积的废物垃圾不多。破败的建筑良久无人居住,像受不了孤独的老人即将面对死亡一样摇摇欲坠。
摩托夹在排成两行的车辆中穿梭,姜轻姿势僵硬地虚抱着驾驶人的腰,早晨的清风轻柔拂过,带来丝丝凉意,夹在中间的黑色背包拱出一只圆圆的脑袋,眼神灵动地探头探脑,丝毫没有被铲屎官的不自在影响到。
都是男的,有什么关系,要说起来也是他占便宜了,姜轻安慰地想。坚持不到三秒,立马破功,才怪啊!他觉得更别扭了。
姜轻想到早上陆承昱说在底层的通道发现了摩托,还觉得奇怪,更奇怪的是还有钥匙,加满了油。姜轻沉默了一阵,顺利说服自己接受那个说法。
时间不等人,他思考不过几秒就同意搭摩托——和扒在车顶相比的话。出发前自然为谁来开有过争议,最终因为他右手受伤败下阵来。
头上阴影飞过,姜轻抬头看几人挤在一起跨坐在透明物体上的姿势,莫名觉得有种喜感,他清了清嗓子,抿直嘴角,低头不再看,余光又能看见紧紧扒着车身的中年男女和年轻人。
姜轻轻叹,觉得好笑又心酸,没有足够的车,伤员像石榴籽似的挤在车内,其他人自然各显神通,放在末世前的违规行驶现在却不得不成为逃生手段。
车辆再怎么不足,也有几百辆,车队拉得很长。陆承昱瞥了眼周围的挤满人的车辆,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人多动静必然小不了,简直是行走的丧尸诱捕器,更何况本身自带丧尸预备役,他黑色地想。()
陆承昱意料之内,又不是很意外——他们居然平安抵达了港口乘船的位置,走车辆通道快速到达。
几艘庞大的邮轮凌乱地停留在泊位,船身布满刮痕,栏杆掉落在地面,隐约能看出它未遭到破坏前的奢华。从地面发黑的血迹,扭曲的残肢,不难看出在这里经受了什么。
咸湿的海风裹挟着淡淡铁锈味飘来,海水冲击堤岸的声音夹杂着丧尸吼叫,顺着风传进耳中。
陆承昱在空地靠边停下,修长有力的腿抵住地面,面对海面静静等待时机。海浪缓缓荡漾,像无声催促。
姜轻放下脚分担重量,收起乱七八糟的想法,甩了甩麻木的手,按了按大福的头,不多思考,对他的行为默认表示赞同。陆承昱愉悦地勾了勾嘴角。
他们中间隔了只猫,陆承昱仿佛能透过防护服感受到姜轻呼出的热气,他垂眸看见姜轻弯曲的膝盖,极力控制大腿两边分开,甚至仔细看有些轻微颤动。
陆承昱停顿几秒,掀起眼皮直视前方,最先到达的人迫不及待连滚带爬往前冲,忽然有人跌倒了,却没人停下,身后的人几乎踩着他们争先恐后追上去。
孔乐继续上前控场,可惜收效甚微,希望就在眼前,每个人都像被冲昏了头脑似的往前跑。他不得已下,开枪击中挤红了眼的男人左手,他嚎叫一声捂住手从被踩倒的人身上跌下。
人群停滞几秒,像被按了暂停键,不知道由谁带头,随之而来的是更凶猛的冲劲。怒骂声、惨叫声连绵不绝。
他沉默地看着这副意料之外的场景,没有惊讶,也不觉得惊奇。就像弹簧按压得多用力,松手就会反弹得越高,一个生存的机会摆在眼前,被惊惧施加压力的人求生欲有多强显而易见。
姜轻偏过头不看那副画面,心里复杂得像打翻了五味瓶,说什么都显得太浅显。
最左边那艘邮轮紧闭舱门,右边那艘舷梯断裂在半空中,众人野兽扑食般朝另外两艘奔去。
片刻之间,有人最先摸到的中间靠右那艘邮轮,急忙往上跑,一连串人紧随其后,一时间“咚咚咚”的踏步声和心跳声重合。突然舷梯断裂,海面下饺子似的砸出白色水浪。
陆承昱眼眸沉沉,那副画面看得人心里不自觉蒙上一层阴影。忽然,他定睛一看,尘土飞扬之间,一大群皮肤灰白、满口猩红的丧尸从后面朝他们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