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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偷袭和跪拜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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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碗在“仰视”自己,但是M19看懂了碗眼中那深深的“鄙视”。这不是第一次,而是碗一直对自己的态度。他终于对碗的轻视萌生了反感:她好像觉得他是没脾气的物件。
他认真正视这个女人,“我不傻!我没见过你们下城这些古怪,不明白是正常的!”
这个懦弱、惊慌、没用的男人居然敢不高兴?怒火腾地一下烧起来,碗说话都喷出了唾沫:“你们上城人才古怪!孵化出来,还一天天呆着——这是人吗?”
M19被噎住,逻辑本能在挣扎:“你不是说……还有像我一样掉下来的人吗?你怎么一点都不知道我们那边的事?”
碗的嘴角咧开一个残忍的弧度,露出参差的尖牙,“是啊!可惜他们都没活到说出话来。”
M19吓得嘴唇抖动。他看着碗近在咫尺的尖牙,瞬间回忆起之前垃圾山旁的饿鬼,磕磕巴巴地挤出一句:“你、你……谢谢你救我。”
碗凶狠的表情僵在脸上。她万没想到M19憋出了一句道谢。她突然觉得再欺负这个傻子不地道了……
正在碗愣神的瞬间,M19脸色突变,抬手指向碗身后,“那!”
碗耳尖一动,沉腰转髋旋身发力,以全身力量将手中尖刺平扫过去。尖刺随着破空之声划过一片亮弧。她的目光迅速锁定了目标:一个干瘦得几乎只剩骨头架子的男人,身体正往后一晃,堪堪躲开那道金属寒光。
碗厉喝:“找死!”借旋身的余力,平举尖刺向着男人咽喉全力突刺过去。
男人在生死关头往旁边地上一扑,一个翻滚,怪叫着四肢并用,狼狈地跑了。
碗不追,挥动金属尖刺,舞出两个闪光的完整剑花,威慑周遭的眼睛。她暗恨自己不当心。她心神只松了几句话的功夫,那些饿鬼就摸过来了,真是无孔不入!她重新架起警惕,“赶紧走!早到支柱早死心。”声音未落便迈开大步赶路。
M19摸着胸口平复惊慌,快步跟在碗身边。他左右扫视安静下去的四周,看不出饿鬼从是哪里钻出来的,明明那些眼睛都很远。
突然,他肚子“咕噜”一声,从机器的噪音里凸显出来。
碗脚步不停,眼中飞快掠过一丝明了,“难怪你干呕半天吐不出来,早饿了吧?”
M19期待地问:“嗯。你有吃的吗?”
“没有!”碗斩钉截铁地答,手紧紧捂住腰上系紧的腰包,只看前路。
在碗视线外,M19偷偷摸了摸衣服口袋。袋底有两个小小的硬块。他咽了口唾沫。手垂下去,随着步伐在身侧晃。
一时之间,只有鞋底碾过沙砾的沙沙声和上方机器永恒的嗡鸣。
二人沉默走了一阵,灰暗的视域开始变得杂乱——破碎的塑料板、扭曲的金属框、肮脏的织物残片堆积成七扭八歪的矮丘。说是垃圾堆,又能看出人工堆积的模样;说不是,可风又送来比别处更显黏腻的腐败气味。
碗慢下脚步,下颌朝前方垃圾迷宫深处一点,“前面,第二个资源口,快开了。”
M19不解:“你怎么知道时间?”
碗鼻子里哼了一声,一只手揉了揉自己同样干瘪的肚子:“我也饿了。”她抬起金属尖刺指向穹顶一个粗大的裂口,十分自信地说:“而且,上面的灯比刚才更亮。”尖刺向下划到矮丘,“你看,矮丘的人正聚集到资源口附近。你躲起来,我去弄点儿吃的。你要是敢跑……你知道后果!”
M19被碗留在矮丘边缘。他躲在一块巨大的塑料板后面,从垃圾堆缝隙里看见影影绰绰的人影,都往前方那块平地聚集——第二个资源口?他们下城这样称呼垃圾倾倒地,还给排了序?
穹顶上那个粗大的裂口越发撕裂,灯光也更亮起来。灯光下,人越聚越多,低吼声、呐喊声交织着嘈杂起来。M19看得出他们躁动不安着。
然后,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不少人,总有大几十个,突然围着裂口齐齐跪伏了下去!他们的额头触碰到污浊的地面,干瘦的脊背弓起,形成一段段卑微而狂热的弧线。
他们,在拜机器!
M19只觉这景象荒诞到极点,又带着一种无法言喻的诡异压迫感。那些跪拜的身影口中念念有词的,传来的声音有规律、有节奏,甚至有些古怪的连续的音节,像歌曲。跪拜者起身、伏身,起来时仰头死死盯着那越来越大,已经成了血盆大口的机器空缺处,颂唱声也越来越高亢。
一条巨大的管道从缺口处伸下来,外壁乌黑锃亮。
跪拜者齐刷刷站起来,在混乱的人潮中艰难地顺时针跳了几步,在新位置高举双手狂热地高唱,紧接着又纷纷跪拜,再回到起身、伏身的仪式。
M19被这莫名其妙的诡异仪式惊呆了。幸好不是所有人都拜,碗就没有。她高瘦的身姿挺立在地上,手中尖刺被灯照得越发闪亮。
管道继续下降。M19开始盯着管道。他突然想,如果管道再降下些,他应该可以爬上去?自己一定是被这种管道抛下来的。
可惜管道停留在距离地面二十多米的高度就不再下降了。二十米和三百米,都是天堑。
管道底部突然张开,垃圾噼里啪啦地掉下来,活像这机器在拉肚子。人群彻底疯狂了!向垃圾堆冲刺,抢夺着能抓住的一切!跪拜的人猛地跳起加入冲刺,更推高了疯狂!嘶吼、尖叫、撞击声鼓上穹顶,吞掉了机器那固有的轰鸣。
碗的身影早已如离弦之箭冲了出去!她的目标很明确:一只大约一米长、半米宽、20厘米厚的塑料箱子。它在几个强壮的下城人的争夺之下,翻滚在地。
碗没有恐惧,只有眼中凝聚的对猎物的专注,和浑身架气的志在必得的气势。那根金属尖刺在她手中化作夺命的獠牙,带着风声狠狠砸向一个试图抢夺箱子的壮汉膝盖。骨裂声清晰可闻!那人尖叫着滚开。她反手一刺逼开另一个扑来的瘦高个,同时一脚踹飞第三个扑到箱子上的贪婪家伙。她的动作精准、凶狠、高效,将暴力化为原始语言,发挥到极致。M19在缝隙里看得心惊肉跳,这一刻的碗,就是下城生存法则最狰狞的具象化。
垃圾堆尘埃弥漫人影晃动。片刻后,碗扛着那个箱子,冲出人群,姿态矫健,带着得胜的骄傲,冲回矮丘区。她没看蜷缩在角落、脸色惨白的M19,只急促地吼道:“跟我跑!后面还有人惦记!”
M19哪里还敢发呆,跌跌撞撞地跟在碗身后狂奔。他们中途几次变向,最终在远离矮丘的一个不知谁堆出来的土坑后面停下,才暂时安静下来。
碗将箱子卸在脚下踩着,背靠着土坑剧烈地喘了一阵。汗水和不知是谁的血混在一起,在她脸上淌。她一把抹掉那些脏污,眼中闪烁着纯粹的满足和兴奋,“哈!好东西!今天赚了!”
M19也喘得不行,断断续续问:“你怎么知道……是好东西?”
“就是这种箱子,和别的布袋子装的,不一样!”碗用尖刺熟练地撬开卡扣处,两手猛地掀开箱盖。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