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2、纵使太阳将冰川融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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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个人都有阴暗面。
正如光总伴随着影。
在被分离出来之前，她就是她的一部分。
她在襁褓中诞生。
她被村民献祭。
她为女神所救，也爱上了女神。
她在不健康的关系中黯然神伤。
好的她、坏的她。
她们拥有同一套成长路线。
尤丽丝就是尤丽丝，时而积极，时而消沉，情绪转变时也会判若两人，但她就是同一个混沌的存在。
然后她分裂了。
浑水变成了清水，分身的她是被过滤出的沙子。
本体怀揣着一片赤诚的爱。
分身仅有的是污浊的恨。
爱与恨互相倾轧。
分身也可上位，吞噬本体。
但她终究拒绝了那个机会。
“那么卑微地乞求我，不要破坏你们的感情，我怎么可能不听呢？我恨着你在内的所有人，可你，——另一个我，你也是我唯一在乎的人。”
尤丽丝伤脑筋地叹息。
既然本体执迷不悟，非要留在黑暗女神身边，那她也只好成全本体了。
毕竟，她是残渣，没有非要存活的理由，也没有迫切渴望的东西。
能够让另一个自己获得幸福，就是她所能实现的最大意义。
把跟着自己出逃的尾香推出旅馆房间的门，尤丽丝独自留下等候教皇的追兵:
“外神邪恶又危险，你要去召唤就自己去吧。但我还是推荐你明哲保身，随便找个穷乡僻壤的地方躲着算了。”
“我不走。”
尾香隔着门板，沉静地说。
“那你就陪我一起被抓吧。正好见证你所谓的爱，到底有几分真。届时你不要后悔对我有过好感。”
尤丽丝认为本体的自己虽然傻乎乎，但那份感情也称得上一句真金不怕火炼了。
她不认为尾香能够达到那种程度。事实证明，她的想法是对的。
*
追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旅馆，将她们层层包围。
被五花大绑，尤丽丝连眉头都没皱一下；被拽着绳索的一头，拖着在街上游行，她也只是撇撇嘴角，安慰惊慌失措的尾香:
“别担心，很快就过去了。”
尾香也和她享受同样的待遇，脸颊被迎面的风糊上一层灰尘，露出的手被粗糙的石子和沙砾磨出伤口:
“‘过去’？我们会获救吗？”
尤丽丝笑了，想着修女长倒是很乐观。
获救吗？其实她的意思是，眼一睁一闭一生就过去了，烂命一条死了也不可惜。
但她也没有扫尾香的兴，抖擞精神快活地说:
“会的，会获救的。等我见到岚夜，让她高抬贵手放过你吧。”
她以为能在岚夜面前说几句打趣话。
结果，岚夜比她预想的更加生气，一上来就踹她一脚。
上次对圣女洗脑，教皇大人以为效果显著，洋洋得意，殊不知转天圣女就和修女长跑路了。
这次她吸取教训，向光明女神祈求恩典。光明女神把爱情女神引以为傲的实验品“迷.情水”赐给了她。
“把迷.情水喂给修女长，验证一下成效。”
岚夜皱着眉，对一旁的神职人员下命令。
那位裹着黑袍的修女义无反顾地走上前，掰开了曾经的长官小巧的下巴，力气太大令尾香脱臼了。
“咳咳，咳咳，你们灌了我什么……？”
眼前出现幻觉，尾香开始摇晃，倚着墙角，如一只破旧的袋子被抽出空气，慢慢萎缩下来。
“把被圣女击杀的神官放在修女长面前，让她一睁眼就能看到。”
岚夜拍了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嗤笑一声，眉眼间皆是狠厉。
神官是前去追捕圣女的时候，被做做样子抵抗的圣女一时手误解决的，眨眼间就断了气，没有抢救的余地。
岚夜要让尾香把对尤丽丝的爱转移给那位倒霉的神官。
尾香发现了爱人的死，如遭雷击，从此就会视真凶尤丽丝为仇人。
她的阴谋得逞了。
醒来的尾香，记忆被篡改，只当是自己和爱人携手追击叛逃的圣女，爱人一着不慎被圣女杀害。自己情绪太过激动，才会被同行的人捆绑起来。
“解开修女长的绳索。”
岚夜冷冷道。
不断挣扎的修女长刚被放开，立刻扑过去，要掐死优哉游哉旁观一切的尤丽丝。
她没有注意到，那位已故的神官是个相貌很普通的中年女人，长有雀斑，皮肤蜡黄，和她印象里芳华正盛的“爱人”几乎没有相似之处。
尤丽丝任由她掐自己。
岚夜也只是看着，不做阻拦。
直到被栽赃陷害的圣女脖子青紫险些断气，尾香才隐隐察觉不对:
“不、你到底是谁？”
心脏在叫嚣着疼痛，纠正她的错误，尾香后知后觉地看一眼神官的尸首，再看一眼尤丽丝，脸色渐渐惨白。
尤丽丝一阵干咳，沙哑地告诉她:
“你没有错。安心忘掉我吧。无知者最幸福。我从一开始就没有期待过你。”
“啊——！”
尾香发出了此生最凄楚的尖叫，捂住了脸，羞愧跑走。
岚夜没有派人去追。
对她来说，出了这扇门尾香就出局了，不会再影响到她独占圣女。
她将全部心思放在圣女身上，大手一挥，就变相饶了原本的修女长一命。
她俯下了身，高傲地质问圣女:
“这一出滑稽戏好看吗？应该是很好看吧。让你认清了一个人，也让你明白弱者的爱有多不堪一击。”
尤丽丝咳咳地笑，面对亲近的好友一般，口吻略带调侃:
“你究竟想怎样嘛？”
“我想摧毁你，再重塑你，让你变成只属于我的东西。”
“那是不可能的哟。”
“不试试怎么知道？”
岚夜亲手给她灌药，凑近她，让自己的脸在她眼底放大。
起先是头疼，绵延不绝的头疼。
神经受到压迫，有种令人窒息的恶心感。
世界仿佛变成了一个方方正正的框，一步一步缩小范围，把尤丽丝箍在其中，令她无处可逃。
她身处巨大的蒸笼，四周都是热气，快要把她蒸化了。
眼皮向下微阖，尤丽丝的嘴角抿出笑弧。意识不清醒，可她依旧从容。
黑暗的长廊淹没了她，只有尽头的白光指引方向。
她向白光走去，脑海中关于黑暗女神的印象模糊，所爱之人却也没有变成岚夜，而是转变成另一个自己。
司掌爱的本体恨自己，司掌恨的本体爱自己。
如此戏剧性的对比，倒也很有一些乐趣。
*
“药效在血管中游走，差不多该流遍全身了。”
岚夜捧着圣女的脸，检查“正确”的记忆是否覆盖了她原本的。
尤丽丝勾着头去亲吻她的小指，假装把她认作了年少时拯救自己的女神:
“我的恩人，我的爱人，亲爱的岚，您为何要绑着我？”
岚夜哈哈大笑，释放了她，从此依然让她担任圣女，毫无芥蒂地和她同吃同住，私下也允许她阅读禁书。
两人津津有味地讨论被抹杀的真相:
“母神不该相信祂的孩子。”
“嗯，以祂的暴行，祂应该预料到新神对祂颇有怨言，不会永远驯服下去。”
复原历史，是曾任档案室管理员的岚夜少有的爱好。
如今可以和信得过的对象高谈阔论自己的兴趣，令她非常愉悦，更不要提和她侃侃而谈的是她心仪的女人了。
她们没有越矩。
这是一份超越肉.体的精神之爱，追求着思想的共鸣，不会有比牵手更加亲密的行为。
不多久，在光明女神的恩准下，她们举行了圣洁的教徒婚礼，发誓会纯洁无邪地爱着彼此，同时忠诚地侍奉女神。
仪式现场，尤丽丝微笑着背诵祷告词，含情脉脉地凝望着教皇岚夜。
岚夜握紧她的手，志得意满于对她的爱和对神的拜服达成和谐的平衡。
但一瞬的满足之后，贪婪的教皇却又为只能当众轻吻妻子的额头而皱眉。
教皇的手指掐住妻子的后颈皮肤，留下深深的红印，是警告妻子不能离开她，也是向民众展现对妻子的掌控力。
她贴着妻子的前额，与她共享所见的世界。触目所及皆是光明。
盛大的光辉笼罩着她们。
黑暗最初就不存在。
*
尤丽丝用教皇的眼睛注视她们所在的世界，光芒灿烂，所有污垢都消失于无形。
如果她真的被摧毁了独立的意志，在丧失了自我之后依附于教皇大人，想必她能够在无限广大却又无限狭小的世界中获得畸形的安全感吧。
“我的妻子，你会协助我治理教会，将我们的信仰散布到各个角落。”
教皇深情的眼眸中，映出的是她所希冀的完美爱人，也是她代表光明女神蒙骗民众的共犯。
她伸出手，授意妻子为她佩戴戒指。
可惜，尤丽丝并没有被洗脑，只是伪装顺从以求生。
经过这些日子的调查，她已然发现，教会内部没有创世女神碎片的线索，那她也没有必要再停留了。
“感谢你无私地分享你的知识。对于消失的历史，我已经了解得七七八八了。爱情女神的药剂，还是太劣质了，不是吗？我很高兴哟，你和你的女神都被我骗过了。”
尤丽丝丢掉戒指，通过意念召唤了另一个自己。
本体到来，把身心被扭曲的她温柔而残忍地杀掉。
抹除黑历史的尤丽丝，以为黑暗女神不知道她差点和另外的女人步入婚姻殿堂。
其实黑暗女神知道，但是顾及她的尊严，没有提及她被俘虏的经历。
化为乌有的分身把尤丽丝的一部分记忆带走了。
她忘掉了，她被她渴望保护的妻子反攻过很多次，也被她深沉爱恋的妻子告白过很多次。
缺少了一块拼图，在记忆中，黑暗女神是一块冷酷的阴影，只有大致的轮廓还算清晰。
尤丽丝又变回了浑浊的水。
爱情被兑水稀释，淡而无味，可以舍弃。
她本可以一直懵懵懂懂地生活，逐渐放下对黑暗女神的执着。
可女神把她打入了监狱。
罪人监狱的迷梦让她再次分离。
太阳升起，将围绕着监狱的海洋涂成金黄色。
冰川被融化一角。
时隔多年，沉浸在无边无垠的梦之领域，半神尤丽丝的爱恨仍鲜明如初。
作者有话说
第102章 纵使太阳将冰川融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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